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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君与臣 ...

  •   [第二十九章]

      直到看见翎夫人奋不顾身挡在他面前,并且大声斥责涂山行云为“微末臣子”,涂山显才意识到,翎夫人不是要来阻止他进入昆仑,而是紧随而来劝阻行云。
      诧异之下,涂山显身上的杀气就减弱了。
      翎夫人一句话戳中了年轻的涂山大长老的要害,行云身形稳住,眼中的异光渐渐消散了,他恢复到了寻常的状态,只是那脸色一看上去,就是闷着气发不出来,整个人是极度不爽快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翎夫人舒了口气,再紧接着苦口劝诫道:“行云,我早就说过了,太子来人间历练,他的事,你不要多插手!”
      “他来的是昆仑!”
      “昆仑又如何?虽然我无法推算太子来到这里会发生什么,但是属于他的那颗星,光芒不曾黯淡过一丝一毫,他会顺利离开的!”
      行云纵有深忧,却无从再说,他被翎夫人的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只是依然怕,怕他伤,怕他痛。
      行云无法言说出胸臆中翻涌的情绪:涂山显出生的时候,正逢涂山王族后裔凋零,等过了九百年,君上才等来了生命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小小一只白狐狸,皎洁如雪,蜷成一团的模样真幼弱可爱,那时是天将晓,不多久天边乍现了第一缕金光,喜得爱子的君上就为他取名为“显”,寓意他会像万丈金光一样显耀于整个狐族,作为大长老的儿子,行云陪伴着涂山显长大,从小小的刚出生的小狐狸,到满山疯跑的顽皮小子,再到骄傲秀美的青年,他见证了他的成长,见证了他的一切,纵使生来便是君与臣,但他将全部的爱都给了他,无时无刻不盼着他好,那是兄长对至亲幼弟的怜和疼,行云没有手足姐妹,除却父亲母亲,涂山显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不,父亲教导他,无君就无族,君上是至高的,所以,显,是最重要的。
      他心里泛起疼,低下头,一点点红了眼眶,他不敢去想,要是涂山显在昆仑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星光难道不会欺骗先知的眼睛吗?
      涂山显望着行云难过的侧脸,陡然之间就生不起气来了,哪怕他刚才真的想过要拼尽全力,和对方战个不死不休。道歉的话,他说起来忸怩,含蓄得不像在认错:“哎,我收回方才说过的话。我阿爹从生下来就是涂山的王,我是唯一有资格继任君位的人,我没想过自己会葬身于此。你在涂山等我,我要你做我的大长老,一直做到,我羽化归尘的那天。”
      又伤又忧的行云,被他这话逗笑了。
      涂山显盯着他看,叹口气,走近了抬手拍拍他肩膀,又轻声补了一句:“你这么泪红着眼笑,太姑娘气,以后别了,千万不要让我小瞧了你。”
      行云没说什么,低头从袖中取出一物塞进他手里。
      温温润润,摸着是个圆的东西,涂山显迷惑摊开手来细瞧,下一刻大惊失色:“行云你做什么?这是镇族……”
      “拿好。”涂山行云按住他送回来的手,郑重道,“这灵珠,没有你重要,我要你平安无恙地回到涂山。”
      行云将涂山氏的至宝,上古大荒帝尊遗留的灵珠,留给了涂山显以作护身用。
      翎夫人对此无动于衷,竟像不曾看到这一幕似的。
      涂山显想了又想,挣扎了又挣扎,最后一咬牙收下了:“好,等我回到涂山,这灵珠就还给你。”
      行云说:“你自己多保重。”
      “放心,又不是小孩子了。”
      风雪里,有一只蓝翅鸟飞来,翎夫人见状,连忙迎上前,抬手让蓝翅鸟停在了指尖上,身形纤小的蓝翅鸟叽喳叫了几声,翎夫人脸色渐沉凝,她点头,蓝翅鸟从她手上飞走,很快消失在了昆仑的风雪中。
      “我们快走吧。”翎夫人说。
      行云看她神色像是瞒着什么事,脱口追问道:“怎么了?”
      翎夫人看看涂山显,欲言又止。
      行云皱眉:“到底怎么了?”
      翎夫人嘴唇动了动,声音说得不大:“青丘的使者,又到涂山了。”
      行云愣住。
      涂山显也愣了一愣,他回过神来,不由肝火大盛:“真是没完没了,别给幽真那死女人面子了,把她派的使者痛揍一顿绑着扔回青丘去!”
      翎夫人说道:“太子不可意气用事。”
      行云一面凝思一面对涂山显说:“涂山的事不用你操心,不管青丘的人来多少次,哪怕是他们的女帝亲临,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我会维持原样。”
      涂山行云和翎夫人匆匆离开。
      行云在走的时候,转头看着地上的庄嬴,他若有所思,眉目间隐有疑惑和不安。
      翎夫人催他:“行云,人怕是已经到了,不要在此处多耽误。”
      行云应了她,却还是回过头,对涂山显说了一句话:“显,或许你是对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这句话没前没后的,听来很奇怪,没等涂山显问他是什么意思,雪地上的两个身影就不见了,只余一阵清冷的风扑上涂山显的面颊。
      “哎呀,糟了!”
      他倏忽从梦中惊醒般,飞快跑向还昏在雪地里的人:“小庄,你快醒醒!”
      被封住神识在一点点积厚的雪地里昏了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冻出毛病来?说实话涂山显有点担心。
      庄嬴茫然睁眼醒来,是涂山显在拍她的脸。她迟钝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嘴里呵出一口白气,她扶着昏沉的头坐起,问道:“我怎么躺在这里?”
      涂山显飞快地扯起了谎言,表情纯良又天真:“是啊,好奇怪啊,你突然就倒了,是不是太冷了你受不了?”
      有他在,他绝不会冷眼看着庄嬴带着未痊愈的剑伤上昆仑,所以他根本不问“你是不是旧伤没好”这么打脸且白痴的问题。
      他的话好像提醒了庄嬴,庄嬴抱着双臂,抬头看着天上飘下的雪:“是好冷,这里地势也特别高,令人呼吸不如之前顺畅,兴许真是一时受不住,所以晕过去了。没事,我还行,继续往前去吧。”

      往前的路,走得并不顺利。
      一天后,庄嬴按照地图上的指引,走到了一处断头路。那里的冰层足有一座屋子那么高,非一日之寒结成,但上下左右没有通路,只好原路返回尝试走上其他岔道口。返回的途中天色沉沉,他们遇到了凶猛的冰狼,狼和狐算是天敌,饿极了的冰狼不是很怕涂山显,最后,涂山显不得不引火点燃自己的披风逼退群狼……然而,最惨的莫过于,他们遭遇了雪崩。
      涂山显意识到皑皑白雪有异样时,只来得及喊一句“快跑”,他拉着庄嬴拼命地往前跑,飞扬的雪尘几次卷住他们又几次被甩在身后,危急情状令涂山显后怕。
      后来停下喘气,谁也料不到脚下的冰层是结在山体缝隙间,雪崩的动静震开了山体,冰层变得脆弱,在毫无防备下它就裂了。庄嬴正巧站在缝隙边缘,若不是反应快攀住了山壁,摔下去恐怕是要尸骨无存了。但反应再快也是下意识保命要紧,随身的包袱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掉下了裂隙,没有捞住,干粮和水囊一并失去了。
      涂山显把庄嬴拉上来的时候,庄嬴是一手的血,他连忙撕了衣角给她包扎。
      庄嬴望向刚才险些要了她命的裂隙,眼中漫上浓浓的忧愁:“干粮和水囊,都掉下去了。”
      在这冰天雪地里,水都结住了喝不了,没了水囊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干粮,没有吃的就没有力气,之后的几天以及返程该怎么办?她难以原谅自己。
      涂山显头也没抬,替她将手上的伤口包好了:“没了就没了,人在就够了。”
      “我们会饿死的。”
      “不会。”
      涂山显回答得很干脆,逃命的途中他一直抓紧了她的悬翦,现在他把悬翦剑还到了庄嬴手中:“你还有这把剑,昆仑的灵物很多,我们可以逮住它们烤了吃。”
      忍不住“噗嗤”一声,庄嬴破涕为笑,回他道:“既是灵物,怕不容易逮住。”
      涂山显满不在乎:“不用担心,有些灵物听上去很神,实则蠢得很。”
      总是这样,他都有办法。有他在,庄嬴心安很多。
      涂山显伸手拉她起来,提醒道:“此处不宜久留,天已经黑了,我们找个安全背风的地方先度过这一夜。”
      雪地上半点痕迹没有,连路的痕迹都没有,到小腿深的雪,走起来格外费力。
      没多久,涂山显察觉到了第二次雪崩,大不幸是,就在他们头顶。近在上空的崩碎声,庄嬴也听到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敢大声说话,只是紧张而默契地相携奔逃。
      雪山崩得太快了,那种从头顶骤涌下的压迫感,让涂山显心慌到生出绝望……侧道旁一个低矮的山隙,非常突然地进入了他的视线,让他心头震然一亮!
      此时此刻,他顾不上会不会引发更大的雪崩了,猛推一把庄嬴大声喊道:“小庄,那边!快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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