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做个好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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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寒锋毕露，苏图放弃垂死挣扎，拥紧自己瑟瑟发抖。银光闪耀，几道锋锐剑气咻咻迎面扑来。
就在他脑子空白间，那几道剑气仅仅从他两颊划过，并未造成损伤。但背后却发出一连串的喳喳声，苏图回头看去，哇哇大叫着手脚并用往前爬得飞快，刚才摔惨的瞬间不药而愈。他后方山壁上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爬来一只毛茸茸的巨大蜘蛛，一条腿就有他大腿根粗。
好在他爬得快，那蜘蛛被剑气削成碎块，绿荧荧的蜘蛛血喷溅着撒在他刚才瘫坐的地方。
杀掉大蜘蛛，沐云利落地将剑一抛，收回背后剑鞘。“何故在此？”他垂眼冷睨着趴在脚下的光身少年。少年一身刮擦的伤痕，身上并无半点灵气波动，看起来是个普通凡人，但三更半夜怎会在这山里出没？
咦？听到他的问话，苏图心思电转，随即爬起来叩谢道：“小子吕腾多谢仙师搭救！斗胆向仙师再请一套衣服……”他想起来这副身体长相和曾经的自己天差地别，散了功又没有半点修为，沐云怎么会认得出自己？
单薄的少年双臂窘迫地挡着胸口和下方，姿态扭捏不似作假。沐云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套短褐布鞋丢给他。
苏图千谢万谢地退进一团矮树丛后穿起衣服。边穿边打量着沐云，感叹世事变迁，两百年时光，对方长相更显成熟硬朗。那最后出现在他记忆中的那个白领青衫不复存在，如今成了名副其实的“乌云”。看来品味并不会随着年龄增长，他暗自摇头。穿得跟玄离似的，一看便知是没啥乐趣之人。
穿好衣服，他低头看了看松垮垮的腰身和长了一截的布鞋，无语。有差这么多吗？
“穿好了还不出来？”沐云看见他在发呆，不耐烦地催促道。
苏图赶紧应声走出，心里不断提醒自己，现在没有修为，决不能惹到这个“黑脸门神”。“来啦！来啦！”他极尽卑微的姿态跑到沐云面前又谢了一番借衣之恩，完了抬起头，他竟然只到对方肩膀，不由得往后退两步缓解压力。为什么对方比他的印象中高出那么多？
“你姓吕？”沐云再次打量了少年上下，虽然没有修为，但武骨颇佳。
“回禀仙师，小子姓吕，双口吕。乃附近石台乡人氏，祖上猎户，我爹亡故后我和娘才下山到镇上落户。眼下我娘病重耗光家中积蓄，税又催得紧，我只得操持祖业上山来试运气。哪想反被一只灵薮猫追得落荒而逃。唉！打不到猎物不说，还丢了吃饭的家伙，这回也没脸回家见老母亲了！”他将心中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末了还挤出两滴清泪，抬起手背抹抹眼角，显得凄惨无比。至于那石台乡，他压根不知在哪，昨日送走七护法前约好在最近的石台乡聚首，反正看样子他靠自己是走不到石台乡了，不如说出来，激起沐云的同情，指不定就送他一程呢？
眼见少年神情凄哀，言辞流畅清晰，并无畏缩支吾的表现，并且他确实也是听到灵薮猫的叫声才转到此山涧里，进来时一只灵薮猫仓惶冲了出去。沐云挑不出少年的问题，也就不欲在此浪费时机。
沐云听完没什么表示，绷着脸转身要走，苏图情急之下伸手扯上他的袖子。
“嗯？”沐云冷哼一声回头，苏图惊慌地缩回手，可怜兮兮道，“我，我，我走不出去……求仙师好事做到底，送我回镇上。”他的脚满是伤，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就算他认识出山的路也实在没法走了。
觉得自己浪费了大把时光在这少年身上，沐云虽不高兴，但还是伸手一提，把少年如拎鸡崽似的拎上飞剑。
然而沐云却没有如苏图所愿将他带去石台乡小镇。翻过两个山头的一处据点，沐云就将少年随手丢个一个弟子说道：“给他点俗世财物将他送回去。”
“遵命，老祖。”那子弟拱手行礼后转身对苏图道，“请随我来吧！”
苏图看那弟子左手拇指上套着一枚骨韘便知其为沐家子弟，对沐云把他带到这边山头很是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瑟缩着减少存在感。然而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喝令：“站住！”
跟着那沐家子弟转身，苏图低着头从眼角余光迅速扫视到楚千流与瓯瀚玥两人。就知道会这样！他极力做出一副世俗普通人该有的畏惧模样，骗其他人有把握，骗楚千流可不一定行得通。毕竟他们相处的日子太长了。
“这是什么人？”瓯瀚玥指着苏图问道。看见沐云提着一个凡人小鬼上来，他和楚千流都觉得疑惑，故此过来一问。
“我游走在十里边缘外遇到的猎户小孩，不成气候被灵薮猫反猎，顺手救了上来。”沐云对二人冷淡解释道。
楚千流观少年头发蓬乱，气虚体衰，两手有伤，不过根骨尚可，就是不知灵根如何，便说道：“非常时期，我等谨慎为上，并非有意针对，还望沐长老不要多心。”
“是么？那你看看此人是不是你的好师弟苏图？”沐云干脆走过去把少年拉出来给楚千流看。“看仔细点，别认错了。”
苏图见沐云语气生冷，心中诧异，楚千流却不以为意，仍平心静气道：“是我会错意，还以为沐长老惜才欲带回宗门，想着稍作提醒。”
楚千流说着摆摆手，让沐家子弟把人带走，既然只是普通人，便不再费心多想。苏图跟着那位沐家子弟走后，三人就将精力转回眼前的重要问题上。
“各派伤员做了查探，确实有魔修混入其中，已就地格杀。”楚千流对沐云说道。“并无苏图及天极宫八人的音讯，到了此时或许已脱出南无山地界。”
沐云认同他的推测，点头后说道：“我们去断风崖走一趟，此地搜索继续。”
见二人动手唤出御空飞行法宝，瓯瀚玥忙问道：“不等秦昭平一同去吗？”
“此地也需人压阵，就让他守在此，有突发之事也好及时发传讯与我们。”楚千流说着拿出一张传讯符，指尖发光挥划后符纸化作小木鸢的样子飞向东南方。
确认尸首不需多少时候，三人全速飞向三千里外的断风崖。
这边苏图跟着那个沐家子弟到了一处弟子歇脚点，围着这团篝火歇息的几个都是沐家子弟。那带路的子弟拿了一吊钱给苏图，苏图千恩万谢，边将钱缠到腰上边问道：“不知这位仙师如何称呼？”
“我叫沐浩言。”这年轻的子弟爽朗地对他露出笑脸。“你也不必称我仙师，按品级我才刚刚达到上人，离老祖那种仙师还差得远着。”
“沐上人好心有好报，将来一定仙途坦荡！”苏图狗腿地奉承。他看这歇脚点都是筑基的沐家子弟，篝火旁一横木上整齐的靠着长弓，不像是进入各派的沐家子弟临时相聚，而是沐家也参与了天极宫的围剿。随即他又问道：“不知沐上人和你们老祖所属哪座仙山宝刹？待日后我想报答添些香油钱也有个去处。”
沐浩言看着这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凡俗少年红唇肤白，口齿伶俐，心中颇有几分喜欢，也就随和地回他道：“你有心就好，添香油钱就不必了。我们乃是越山沐家，非门非派。”
“是是！小的记住了，越山沐家。往后我一定将越山沐家行善的事传扬出去，为上人和沐家老祖立长生牌位，初一十五敬香。”苏图嘴上抹蜜似地说着，心里却犯嘀咕。越山沐家只是世家沐家的分支，单独以家门名义参与围剿，意味着在修真界的地位可与派门平起平坐，划分资源。那世家沐家去哪了？
少年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把沐浩言逗乐了，修士修行乃逆天而行，长生牌位一类的供奉信念与修真信念相去甚远，但少年这番言辞确实又博得了他的好感。想着他又不禁惋惜沐家不是宗门，不然说不定有机会让这孩子成为自己的师弟。
苏图看沐浩言已将心防卸下，于是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哎哟！”就他以往的经验，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子弟嘴巴是最不牢靠的，只要捉到话题点，便会点鞭炮似地什么都爆出来。他得趁机多套点有用的消息，至少知道现世是个什么样。
“怎么了？”少年忽然间捂着肚子叫唤，沐浩言不由得关切起来。
“我，我……”苏图继续捂着腹部，很羞涩难为情得看了他一眼，讷讷道，“我从昨夜起就没吃过东西了，现在饿得前肚皮贴着后背。”
看他的样子确实挺惨的，沐浩言把他领到篝火旁坐下，拿出晚饭剩下的三个蒸饼给他。苏图拿起一个咬在嘴里，剩下两个小心翼翼包起来塞入怀中，而后拿下口中的蒸饼解释道：“我留给我娘明早吃。”他是做戏做全套，这样也方便多套一些话。
果然旁边围观的那几个沐家子弟听后纷纷夸他懂事孝顺，随即拿出了外伤药给他。
“你们那么多人来这里是为了帮那位高壮的仙师找位叫苏图的师弟吗？长什么样？说不定我见过。”他一边吃一边将话题扯到重点上。
沐浩言听他这么说，赶紧竖起手指在嘴唇上，谨慎说道：“此话不能乱说，那苏图早已被宗门除名，现在是魔人。”
“魔……魔……魔人！”苏图吓得蒸饼差点掉了。
旁边一位年轻子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幸好你遇到的是迁跃蜘蛛，若是遇到魔人，只怕等不到老祖相救便一命呜呼了。”看着少年的脸色瞬间惨白，他便好心的将有魔宫余孽逃脱一事说给少年听，提醒少年回家后要注意安全。
“那……那位魔人是不是只有你们老祖宗才能收拾？”苏图好像求个安心似地问道。
“听说两百年前就是化神仙君了，当年入魔后，全界正道派门出动才将他除掉。”另一位沐家子弟严肃道。
“那位坠魔仙君悬尸在断风崖底可是全界正道修士亲眼目睹，现在谁也没见着活人。老祖与几位真君出动主要还是为了防范魔界使诈。”沐浩言不认可夸大对手的言辞，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谁也没见着就更不可断言没有。要是真如传言，他和魔界早就勾搭上，我们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旁边一直沉默的几人听到此纷纷表示担忧。
几个沐家子弟讲得兴起，也就忘了坐在一旁的苏图。见他们如他所预见的那般七嘴八舌讨论，苏图大致上对现世有了初步了解。
百年来静虚界正魔交战频繁，双方已是水火不容的趋势。二十年前魔道势头最强的闇炎宗大败，宗主释焱冰一把火将宗门烧尽后生死不明，此后魔道式微，正道力压一筹。
但仍有幽厉窟、炼元宗、玉蟾谷三大魔道势力深藏魔界之内，其余大大小小派门驳杂还有无法计数的散修混杂在世俗中。此次对苏图再现一事，正道四大宗门谨慎求是，以免落入魔道设置的局势中，引发正道人心动摇。
想起先前暗自观察了楚千流那一眼，苏图当时就感慨三师兄那一脸沧桑，现在知道他的日子确实过得不安稳。还记得三师兄与魔修有血仇，如今他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魔界一员。事实已是不容辩驳，原本他再叙前缘的念头随即烟消云散，道魔不相为谋，那就让往事都随风吧！
往后他就安安心心做个好魔。身在魔界也没什么不好的，无论他做什么对于一个魔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再也没人不准他这样那样，耳根子终于清静。苏图这么一想又觉得有趣，先完成玄离叮嘱的事，再完成这副魔体吕腾的因果，就是他一统魔界威临天下之日。坐拥酒池肉林，一尽人生畅快。
沐家子弟讨论的浑然忘我，无人察觉他们身边的少年已定下了即将颠覆静虚界的决心。
待沐浩言想起老祖交代时，回头看见苏图已经扶着横木昏昏欲睡，不由得心生歉意，愧疚地把人摇醒。
“小兄弟，醒醒，我这就送你回家。你在哪？”
一听回家，少年立即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应道：“石台乡。”
沐浩言听罢庆幸，好在不远，以他御器飞行的速度不需三刻钟便可到达。另有一位沐家子弟背起长弓，也主动提出一起送他回家，苏图略微苦恼了一下，届时这两人要进屋喝茶得如何是好？又想了想，找到七位护法后要制住这两人就是小菜一碟，随即对两人鞠躬拜谢。
就在苏图踏上沐浩言的飞行宝尺时，听到远处飞来一串铃声响动，以及一位女子清脆的话声渐渐清晰。
“那苏图也不知是否真如画中俊逸？”
苏图没能看清飞来的女子，沐浩言便驾驭着宝尺飞走了。他好生好奇，这一片笼罩在魔威惊惧下的人中竟然还有只是冲着看他的长相而来的。那无所畏惧的姿态，是个人才！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做个好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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