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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苦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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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小妹,你看我抓到什么了!”远处,陆羽然从礁石滩那边狂奔而来,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鱼篓。
陆澹然试图站起来,但虚弱的腿却无力支撑她的身体,本来就饥饿难耐,刚才那一场惊梦又耗费了不少体力,她现在已经感到头目眩晕了。
陆羽然奔到了她身前,兴奋的晃动着手中的鱼篓,因饥瘦而稍有深陷的眼眶中闪烁着欣喜的神色,“小妹,饿坏了吧,你再忍一会,哥这就生火把它们全烤了。”
腹中早就空空如也,这一个月以来,不是吃树皮就是啃草根,还有什么比眼前这些食物更令人高兴的呢。陆澹然很快就忘记了方才那可怕的梦境,笑着,吞咽着口水,看着哥哥忙活。
陆羽然很快就点起了一篝火,很麻利的处理了那些虾蟹,然后把它们用树枝串起来,架在了熊熊烈火上。
香味弥散,肉滋的声音渐渐响起,火光映照下,兄妹俩的笑脸更加的灿烂。
终于熟了,陆羽然挑了个最大个的虾递给妹妹,陆澹然已顾不得许多,手掌在裙上抹了抹,接过来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小妹,好吃吗?”陆羽然乐滋滋的看着她,不时的为她拭去嘴角边的油渍。
“嗯,真好吃!”陆澹然用力的点着点头,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呆了一下,然后忙拿起一串虾递给了陆羽然:“哥,你也吃啊。”
陆羽然暗暗的吞了口口水,笑着推开了她的手,拍拍肚子说:“哥不饿,你看,哥的肚子还很鼓。”
那深陷的眼睛,那蜡黄的面色,还有那不以为然的笑,陆澹然心中悄然涌起一阵酸楚,眼眶便被泪水湿润,于是她也放下了手中的虾,赌气似的说道:“哥不吃,澹然也不吃。”
陆羽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妹的脾气执拗的很,没得哄,没得劝,便是指尖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子,没好气的笑道:“好好好,哥也吃,咱们一起吃个饱。”
“嗯。”陆澹然这才高兴,又露出了笑容,焰火映照下,那一双深深的酒窝将她衬托得分外明艳。
兄妹两人实在是饿的厉害,风卷残云一般将十几只虾蟹扫荡一空,两张苍白的小脸上,这时也多了几分血色的红润。
陆澹然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懊悔的一拍脑门:“哥啊,咱们光顾自己吃了,都忘了给爹娘剩一些。”
“呵呵,忘不了,你看。”陆羽然举起了鱼篓,里面果然还留有几只更大的虾蟹。
“还是哥细心。”陆澹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二人正准备回村子,却见林道上有人向火堆这边奔来,边跑边喊着他们的名字。
“是宋一兮,这小子,一准儿是闻到香味了,算他倒霉,来晚了一步。”陆羽然牵起妹妹的手,迎了上去。
“羽然、澹然,可算找到你们俩了。”宋一兮急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甚是慌张。
陆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你急个锤子呀,是邻村那几个瘪三又跟你抢树皮吗?不怕,等我把小妹送回家,咱一起揍他们去。”
“不是不是,羽然,是你们家出事了,你爹娘在屋里上吊自杀,幸亏被我爹发现救下了,现在还都昏迷不醒呢,你们快回去看看吧。”
两张微有血色的脸,瞬间吓得煞白。
鱼篓落地,兄妹俩疯了似的往村子奔去。
原来这大晋国自那太祖石敬塘自向契丹国称儿称臣,夺了大唐的江山后,便是连年进贡,百姓因此赋税甚重,苦不堪言。
待到当今皇帝石重贵继位,为了减轻国家负担,便只向契丹称孙而不称臣,意欲免去进贡,那契丹国主大为恼怒,故而连年发兵入侵大晋。
两国战事一起,军费日耗万千,朝廷国库入不溥出,于是不得不另征新税,百姓每年所纳之赋,比之太祖时更为沉重。
陆羽然他们生活的这绿泞村,位于渤海之滨,鱼产丰富,虽然朝廷赋税沉重,原本倒也免强可以度日。但这一年的秋天,渤海一带不知为何发生了“毒潮”,沿海毒藻密布,鱼虾之类死亡几近,一连数月,渔民们皆是没有任何捕获。又适逢河北一带突遭旱灾,粮食颗粒无收,故而各家各户不是到外地逃荒,便是靠着树皮草根免强度日。
而此时偏又逢边境之战到了关键的时刻,朝廷连发诏书,命各地不惜一切代价,火速征集粮饷,各县百姓,因此而被逼得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陆羽然兄妹的爹娘只因无力纳税,又舍不得卖掉儿女,再加上长期食用树皮,身患重病,绝望之下,便趁着他兄妹二人外出寻食之时,齐齐上吊自杀。
当他们奔回家时,破陋的土屋中已挤了不少闻讯而来的乡亲,爹娘二人一动不动的躺在炕上,已是神色灰暗,气息奄奄。
“爹!娘!”兄妹二人不顾一切的推开众乡亲,扑到炕边,伏在爹娘的身上大哭起来。
悲切、凄厉,众人闻之动容。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呼喊摇动,爹娘始终不醒。陆澹然年纪幼少,况且还是女儿家,除了哭之外,她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陆羽然虽比妹妹只大两岁,但到底有些见识,眼见爹娘如此,于是急忙拉着妹妹给众人跪下,连连磕头,恳求道:“各位叔叔婶婶,求你们救救我爹娘吧,羽然愿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当此灾旱之年,人人贫疾困苦,自身难保,这些人纵然有心相救,却也是无能为力,况且陆家夫妇分明已是病入膏肓,命悬一线,只怕就是众人凑些钱,请个郎中来,也是徒劳一场。
破屋内,一片叹息之声,无人应承。
这时候,宋一兮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他一见这情形,忙是拽着他爹宋伯的衣服,央求道:“爹,你就想想办法,救救陆伯陆婶吧。”
宋伯无奈的摇了摇头,将他兄妹二人扶起,难过的说道:“孩子们,不是咱们不想救,是救不了啊,你看看你们爹娘的病得这副样子,那是一支脚已经踏进鬼门关啊,就算是把皇上的太医请来也没得救呀。”
一听这话,澹然哭得更厉害了,跟一摊泥似的伏在爹娘身上,泣不成声。
羽然是明白事理的人,宋伯是这绿泞村里最有见识的人,他说没得救,那八成就是没得救了。然而,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爹娘死子,身为人子,却什么也不能做,于心何忍!
他再一次跪了下来,“宋伯,您见多识广,求您一定想办法救救我爹娘,求您了。”他说罢便不停的磕起头来,就那么执着的磕着,一声一声撞得闷响,纵是额头血红也不肯停下。
宋伯心里自然是不好受,但他确实也无能为力,无论怎么劝说,陆羽然就是不肯起来,正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蓦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那故老相传的传说,儿时便曾闻知,沉埋于记忆深处,此时此刻,万般无奈之时,竟是偶然间想了起来。
“要想救你爹娘,除非能找到萍海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