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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一曲离忧 ...

  •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这是昔年偶尔在省经阁读到的那些句子,年少不解其意,直到今日才明白。或许,这个世间最好的爱情,莫过于此吧。

      在我的印象之中,父帝一直是一个非常好看的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风雅,第一次读到谦谦君子这四个字的时候,脑袋之中想到的便是父帝。

      父帝是这九天最有权势的人,温润如玉,却有带着不怒自威的疏离,我陪在他身边的二万多年时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在这凌霄宝殿之上遇事有丝毫的慌乱,语气里永远都是那种让人安定的力量,让人不自然的信服。离开凌霄宝殿的父帝却又是不同的模样,依旧是温润如玉,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烟火之气,依旧是谦谦君子,只不过不似凌霄宝殿之中那块让人膜拜的透人心寒的凉玉,而是真正的温润如玉,亦如父帝的名字。只可惜,这般真正温润如玉的父帝只是母神一个人的,父帝这副摸样,永远只有在母神面前才会出现,就连我这个血脉相连的女儿都难得一见。

      我叫离忧,母神说这个名字是父帝给我取的,愿我此生远离忧愁。

      每次母神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心下是带着几分怀疑的。可能是女孩子心思有时候太多细腻,容易钻到牛角尖去,以至于我对母神说的这句话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我的真身是一条朱色的应龙,背脊上有一条长长的银色从头一直延伸到龙尾,同父帝一样,我的朱色羽翼也是风。九天的人都说我是这天地间最得天独厚的孩子,天地间应龙难寻,而我却是天生的应龙,不仅如此,还是具有风之灵,水之灵和火之灵三种的应龙。每当别人夸赞我为应龙的时候,我都能感到父帝那温润如玉背后的复杂情绪。那么多种复杂里面,有一种应该是不喜欢吧,自从年幼时父帝看见我显出真身在天河里打滚,随即拎起了我,连夜封印了我身上的应龙特征,直到成年之前,我的本体都是一只普通的朱色的普通的会使用水灵之力的龙。这万万年,我都不明白,为何父帝偏偏这样做了,却又要我看尽这世间所有的关于应龙的一切。

      父帝母神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自是备受宠爱,生来我便知道我将来要继承这九天的宝座。曾看过别的仙家怎么养女儿的,那些似乎是同我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我不会绣出精致的绣品,也不擅长琴棋书画,更别说下厨去做什么精致的点心了,这些我都只会皮毛,就拿绣品来说,不说把鸳鸯修成鸭子这般,能看得出这是鸳鸯,但是绝对谈不上好看,更不要说是精美了。身边随侍的仙娥仙童都说,我这是随了天后娘娘,我以前也觉得是这般,毕竟有其母必有其女。

      母神是当今的天后,亦是鸟族的族长,记忆之中,父帝在处理这九天的事情的时候,母神便坐在他的身边,处理这鸟族之事。在我的记忆之中,母神一直都是温温婉婉的样子,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优雅,以前我一直认为母神这样的女子定是被宠在心头,养在深闺的。昔日曾翻阅过关于父帝统一六界的记载,里面不乏对母神随父帝征战四方的描写,都说母神有着战神之姿,可惜却偏偏入了这璇玑宫,可我却对此是抱着怀疑态度的。

      直到有一年,我接到父亲的指令,率兵东征这六界之界不知道那从哪里冒出来的种族。那一战打的很苦,对方实力很强,各种计谋不断,空气中每一个呼吸之间都是新增的血腥味。这万万年来,我从未受过伤,背上却在那一战里面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疤。那一战,我终究是没有赢,被困在大山之中,身边的士兵基本都伤亡殆尽。一袭战甲,握着长剑,我站在我的士兵面前。那时候我想,即便是战败战死,也应当不负这九天离忧帝姬的称号。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营帐里面,外面布局调兵的却是母神。看着我的时候,母神眼里带着心疼,却没有丝毫施以援手的意思,而是吩咐人给我换好药,让我去听她们在沙场边的推演布局。那一战的士兵,除了一部分水族与天界的统领,大部分竟然是母神手中的鸟族。直到那一战赢了,我才明白当初那些关于话语并非妄言,母神手中的鸟族真的是一只很可怕的势力,而母神在那里却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信,而父帝竟然对此毫不在意,这让我很是诧异!

      怀着一颗慈悲的底线去做每一次选择,你手上的权力亦是你身上的责任,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去后悔,不忘初心,终是不会错的。

      身为女子,尤其是大权在握的女子,更是要内修文治,外修武功,方能坐的稳这一方霸主的位置。

      这是当年母神告诉我的话,我现在还记得母神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煮着茶,似乎这天下大事,不过谈笑间,依旧是那温温婉婉的样子,却又是藏不住的狠辣杀伐。我一直都记得那夜营帐之中母神的样子,同那些年带着我征伐六界的父帝是如何的相似。那时我才明白,我那记忆中一直温温柔柔的母神不仅仅是我的母神,也是这九天的天后娘娘,翼渺洲手握实权的鸟族族长!离忧帝姬四个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天界小公主的名字,更是这九天之中最荣耀炽热的权力与肩上的万里江山。

      那一战以后,以至于偶有闲暇,我都禁不住去翻阅了之前的关于母神的记载,直到现在,我都确信,若非父帝真的用情困住了母神,只怕这鸟族真的早就叛出了天界,成了这一方的霸主。至于这结果到底是谁能坐上这天帝之位,恐怕真的不好说。

      我曾问过母神,父帝娶她是否是为了这鸟族的势力?

      母神却是笑着告诉我,这天帝的位置,若是她想要,都不用去考虑什么谋,逆,只要有丝毫这样都意愿,我那父帝都会双手奉上。从头到尾,困住母神的,不过是父帝罢了,而非这万里河山。

      我不懂这言语间的深情,若是我是母神,我定当要这九天最尊贵的位置,看着这万里河山,在我手中一点一滴的繁荣昌盛,万世升平。

      父帝母神的字很相似,那时候初学写字的我根本分不出究竟谁的是谁的,两人都喜欢魏碑行草,这九天的奏折无一不是用这两种字体来批注的。在我的印象之中,像父帝这般的,在书法之上应该是汇集百家之长,或者擅长这千百种的书写,又怎么仅仅只会这魏碑行草呢?

      有次我们一同去这凡尘,那日日子十分的喜庆,是凡尘一位贵家公子娶亲。这位公子样貌不俗,一袭飞白书更是出尘,即便作为这九天一位十分好学的帝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被当今圣上钦点为状元的公子飞白书写的当真是出彩。若是这般也就罢了,偏偏那日出行除了岔子,当朝的公主偏偏看上了父帝,说什么不愿意父帝离开。若是往常,父帝早就动手了,这种麻烦事快刀斩乱麻才是父帝的性格,可是那次父帝却没有这么做。

      无论那公主同在场的大臣们都各种劝说,我料想父帝定是不会理会的,谁知道我那一向谦谦君子的父帝竟然有那般的毒舌的时候,整个人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样子,说话不急不缓的,却开口把这在场开口的人都说了一顿,引经据典,话不重复,以至于原本喜气的一场娶亲闹到最后都有几分下不了台的尴尬,当然这下不了台是对方。这最后还是这位叫做棠樾的小状元出来缓和了一下场面,说什么公子的确大才,不知这飞白书如何?

      想必这个小状元的飞白书是在这凡尘十分吃的开的,就连公主都同意,若是能赢得过这位小状元的,一切都既往不咎。我那时候是担心的不行的,紧紧的握着母神的手,手心都是汗水。母神却是含笑的看着父帝,眉宇间是说不出的宠溺,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了句,“这又是调皮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母神,母神回头看了看我,笑了笑,又看着父帝的方向。

      这一万年间,虽然在璇玑宫不受待见,每次偷溜去了都会被抓到,小时候是数不清的各种夫子课业,后面却是各种奏折。我依旧记得当日接到父帝丢过来的关于母神日常处理的鸟族的奏折的时候,气匆匆的踹开了这飞鸾殿的大门,跑去找璇玑宫的父帝理论,对方却连眼都没有抬,在我还没开口之前抢先说道。

      “龙鱼族早已覆灭,这九天凡尘唯一能被你掌控却又不会轻易叛出的莫过于鸟族。莫非将来你做了这天帝,就连一支完全属于你的心腹力量都没有?”

      这样的父帝,又怎么回同“调皮”两个字扯上关系?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父帝那边已经结束了,我看着父帝那手中的飞白书,眼里是不可置信,我从未想过,父帝的飞白书会写的那般的好,或许是许久不曾用过,除了开始起笔处带了几分的生疏,后面的真的是说不出的肆意风流,又有着一股超脱凡尘之势。两者相比较,不说有着鱼目珍珠这么大的差距,倒是真的有种黄山归来不看岳的意味。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明白,父帝这飞白书这般的出众,早就在那魏碑行草之上,为何却偏偏弃之不用呢?

      “鲽鲽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属,长期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我听见母神声音里带着几分难藏的笑意说出来了这句话,这一看便是对联的格式,而且还是下联,只是并未见这具体的内容,母神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这字,自然是要交给我家娘子的,”父帝却是那好了那张写这飞白书的纸,放到了母神的手中,语气之中是藏不住的傲娇,“不知我这飞白书可还入娘子的眼?”

      母神却是笑着看了父帝一眼,轻轻的刮了刮父帝那好看的鼻子,嗔怒的说了句——调皮。父帝却是欢喜的看着母神,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这感觉就像我那时候处理好了政务去璇玑宫邀功那般。

      素来知道父帝母神恩爱,这却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父帝母神在我面前私下相处的样子,忙眼尖的看了一眼,却发现果真是母神刚才说的那句话,父帝却是对着母神轻轻的笑了笑,那感觉着实像璇玑宫那头喜欢卖萌打滚的小魇兽。或许是什么行为泄露了我那不靠谱的想法,父帝不经意间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我那点小心思立刻就被停止了。

      欢喜的牵着母神的手,就这样走了,只是留了一句让我来处理,瞬间不仅仅是牙有点疼,却觉得这脑仁也有点疼了。

      其实,我好想对着父帝大吼一声,父帝啊,您家这位真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帝姬啊,虽说能处理政务,统御大臣,征得沙场,镇得住群魔,您眼前这些事绝对不是一个将来天帝需要做的吧。

      揉了揉眉心,突然记起来了刚才来的时候,母神貌似说了一句这飞白书真是不错这般类似的话,瞬间觉得牙更酸了。

      我成年那年,冲破了父帝给我加持的封印,没有了束缚,化作真身在九天翱翔,等踏上南天门的时候,却看见迎风而立的父帝母神,两人的眼中都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悲伤。一直以为我都不觉得父帝对我有多深厚的感情,可这一眼却让我否定了之前的想法。或许,从头到尾,他都用另一种方式在爱着我这个女儿。

      很多事,我不曾理解的,那夜都明白了。

      原来这个世间并不是只有九重天,在这九重天之上原本还是有着上清天的。原本这上清天是最高的存在,却又在一夕之间化为了湮灭,父帝将从忘川之畔取回来的一样东西给我看,对我说道。

      “以前我和你母神都以为这只是黄粱一梦,这天地之间根本没有那么可怕力量的存在,”父帝说道,“你出生那夜,喜悦之余却又梦到了当初的那场梦,熟悉的场景,没有丝毫的改变。”

      “以前以为是黄粱一梦,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梦境之中的一切或许并不是假的,”父帝叹了叹气,“自从你一天天的长大,这九天似乎也有了变化,在一天天的变化,那种变化,就像新生的东西从旧的里面长出来,直到那年你在天河里嬉戏,搅动了这九天凡尘的灵气,这种若隐若现的变化从四周蔓延开来,从九天到凡尘,一切都在变化。”

      “封印你应龙之身是因你年幼,怕你控制不住这毁天灭地的力量,”父帝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封印生效的那一刻,这九天凡尘的那股涌动都被封印住了。”

      “离忧,”我心里满是震惊与对未来的惶恐,直到母神轻柔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别怕,无论将来面临的是什么,母神都相信,你能做好的。”

      “母神,”第一次,当着父帝的面,我有这般大的情绪波动,像幼时那般扑到了母神的怀中,因为父帝说的那种变化,仅仅从空气中的风中,我就感受到了,紧紧的抱住了母神,“我怕,离忧怕......”

      “别怕,”母神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这一万多年来,你一直都做的很好,母神父帝都相信,在这未知的时间里,你能活出属于你的精彩的。”

      “那你们会一直陪着离忧吗?”

      “不会,”母神的声音里是温温婉婉和我最爱的温柔,一字一句的在我耳边的说着,时至今日我还记得,母神说,“离忧,你长大了,此后的路就要你一个人去走了。这路上的一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属于你的独一无二,那里有欢欣笑语,亦有痛苦泪水,会有平坦大道,也会有荆棘小路。你会收获到你从未收获过的一切,也会体验到你从来都不想体验的一切。”

      “这究竟是什么路?”

      “生途,”回答我的却是父帝,从母神怀中退了出来,我抬眼,看着父帝的眼中是我喜爱的慈爱,“这就是一生。生而为人,本就是在这万千红尘之中挣扎,何况是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应龙。”

      “不忘初心,放得始终,方是至道。”

      “离忧,”父帝伸出手,轻轻的擦去我眼角的泪水,慈爱的说道,“父帝母神也不知道此后你会面临什么,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不断的来磨练你,让你做更加齐全的准备,来面对这未知时空的一切。”

      “从忘川九幽到凡尘百年,从凌霄宝殿到战场征战,这一万多年来,你一直都做得好,”父帝笑道,“你又有何害怕的?”

      “未知的一切,我们都害怕,”父帝缓缓说道,“可这才是一生,正因为这些未知,才有了这天地万物运行,变化无常,才有了这人才辈出,满目繁华。”

      “离忧,我们已经老了,”父帝牵起母神的手,眼里是我一直都很喜欢的期许,“未来,属于你们。”

      那夜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璇玑宫喝的大醉,空气中多了许多我曾经可以从未见过的各种力量的涌动,就像冬日大雪之后,经过了这皑皑冬雪的沉淀,只为了等待着这春日的那声惊雷。

      除了最初的害怕无措之后,对于这未知的未来,我终究是很期待的,期待这未知的挑战,期待这未来的精彩,期待这九天凡尘,如画江山在我手心绽放出它们最美的模样。

      我知道,我终究会登上这天帝之位,而我却不一定有父帝母神那般,有一个人能同我执手,相伴终老。这至尊之位后便是无尽的落寞了,可我却不悔,对于这未知的一切,心下有股跃跃欲试的战意。

      饮了一口这红尘佳酿,一手枕着头,一手把玩着这玉质瓶子,在璇玑宫的屋顶之上,我悠闲的翘着脚,看着这漫天的星河,不禁好奇的想到,若是让父帝母神知道他们的小帝姬是这般心思,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年少时光的那一切终究是要被我亲手埋藏在这心底最深处,成为一条真正的叱咤风云的应龙。可我却是无端的舍不得,舍不得这一万多年的时光的每一分好与坏。

      后面的日子再也没有之前那般了,我这个九天的小帝姬终究是成了这九天真正的天帝和鸟族的族长。世人都说我同当年的母神有几分相似,却又有着父帝的风范。世人皆知新任的天帝是一只应龙,姿容倾城,脾气温婉,赏罚分明,却又是个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主。无意听到别人这样评论的时候,我倒真不知道该摆何种表情。

      等我再次踏入璇玑宫的时候,却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中父帝和母神已经有了几分老去的感觉,不似凡人那般,但是岁月终究是慢慢的侵蚀着这容颜,那日我站在窗外,看着父帝眉眼含笑,温柔的给母神描眉。

      “没想到,你终究是长了白发。”

      “这样也好啊,”母神接过父帝拔下的白发,好看的眸子望着父帝,笑着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莫不如是。”

      “穗禾,”我看不清父帝的神情,却能感到父帝的不舍,“我终究是贪心的,总是能期待着与你还能再多相守一些日子,再多一些......”

      “润玉,能有这一世,我很知足,”我看见母神眼里是浅浅的水汽,言语之中却是藏不住的幸福,“我一直都害怕芳华老去,容颜不再,可若是能同你一起老去,那倒也好。”

      我终究是没有踏进去,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红线姑姑曾无意说过的话——离忧,你那父帝看似对万物有情却对什么都无情,他这一生的喜怒哀乐,温柔缱绻都只给了你的母神。我甚至这般想过,或许你的父帝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后人来继承这天帝之位,对你的好,不是因为你多么的优秀,不过是因为你是你母神的女儿罢了。

      原来,从头到尾,这未知的时空的路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而他们之间,那方世界之中有的不过是彼此,而我,是他们最美好的意外。

      我不禁想起了登基之前我曾问过父帝关于这江山的话,那时我曾问道,要是我守不住这江山如何?父帝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告诉我这天界也好,凡尘也罢,不过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罢了。守不住也没什么,只要你回想起来的时候,心下不觉得有对不起手中这方权力与责任即好。

      世人都说相聚的日子最为短暂,很多时间都在不经意之间就流失了,三千年的时间里,除了那几丝白发,母神并未变老,依旧是记忆中那般姿容倾城,父帝却是丝毫未变,只是除了岁月落在他们眉宇间的沉淀。

      三千年后,母神终究是离开了。

      我记得那日的阳光很好,母神懒懒的躺在父帝的怀中,像一只慵懒的猫,父帝的头轻轻的靠在了母神的肩膀上,从后面抱着母神,一手拿着书,温柔的读着他们凡尘那一世还有后来征战六界时的信件,一手将母神的手握在掌心。两人在那方天河的水榭旁边,小魇兽就乖巧的趴在母神脚边,湖面波光粼粼,风轻轻的吹过,带来父帝那好听的声音,一字一深情,一句一缱绻。

      我一直记得母神的身子渐渐透明,化作万千的光,不一会儿便消散在这天地之间,就连风之灵都感受不到这天地间丝毫的气息。九天的神仙死后灵魂都会去归海虚境,而母神却是消失无踪,我才明白了当日无意听到的“这一世”三个字后面那深重的含义了。

      父帝伸出手想要握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只是盯着自己的掌心,愣愣的。

      心下无端来的好空,可脚下却迈不出一步,我看着父帝的嘴角勾了勾,想要努力的扯出一个笑,眼泪却顺着墨色的眸子落下,打湿了那手中的一叠信件......

      小魇兽跑到我面前的那一刻,空气之中是飘落的水灵之力,那熟悉的水灵之力温柔的落在了我身上,父亲那银色的应龙虚影出现在天空,不一会便像那漫天的烟火,散开无踪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原来,这就是我父帝母神的爱情,我不能明白究竟能有多深的情能做到这生死相随。

      在天河边站了许久,直到风吹来,脸上有微微的刺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泪已经从我的眸中落下,早已被风吹干了……

      继承了父帝的那一身灵力,再次推开璇玑宫的大门,处处都有父帝母神在这三万万年间的留下痕迹,可我却再也不见归人。

      这天地之大,终究只余我一人了。

      抱着这小魇兽,走过这璇玑宫的每一处,抚摸过这一砖一瓦,手指旋转成花,漫天灵力从天落下,身后的璇玑宫正一点一滴的被封印,小魇兽却突然从我怀中挣扎开来,跑到了璇玑宫的方向,又顿了顿,抬头看着我,朝我吐出来一个蓝色的梦境,对着我叫唤了一声,似离别,似不舍,却终究没有回头……

      “好可爱的小家伙。”

      一袭浅色鲛纱的穗禾笑眯眯的逗着刚刚从蛋里面爬出来的小应龙,靠在润玉的怀中,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幸福。

      “这才出生便这般跳脱,长大了可如何是好?”润玉眉眼含笑,无奈的笑道,“还没有能力化形,便这般闹腾,你又这般宠着她,要是以后能蹦能跳了,这还不得折腾你够呛?”

      “那,”穗禾笑着靠在润玉的怀中,问道,“要是有一天,我和她都做错事了,你会罚谁?”

      “当然是这个小家伙了。”

      润玉伸出手,戳了戳那还没有长全的龙角,软绵绵的,还没戳几下,就被穗禾给阻止了。

      “她还小,你别欺负她,”穗禾嗔怒道,“你好歹比她大这么多。”

      “是是是,”润玉无奈的看着穗禾,墨色的眸中是藏不住的委屈,“我还没把她怎么样了,你就凶我了。”

      “你呀。”

      穗禾转身,刮了刮润玉的鼻子,眉眼间满是无奈。

      “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还这般调皮。”

      润玉在穗禾肩上蹭了蹭,又笑着亲了穗禾的脸颊,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幸福圆满。

      “你说,若是我犯了错,小家伙没有,你会罚谁?”

      “当然是罚她了,”润玉理直气壮的说道,“这肯定都是小家伙不省心的。”

      “你呀,”穗禾无奈的摇了摇头,望着润玉,认真问道,“可想好名字了?”

      “名字?”润玉看着穗禾,沉吟了一会,说道,“那便叫做离忧吧。”

      “离忧离忧,远离忧愁,”穗禾轻轻念道,“这倒也不错。”

      “哎,”润玉不禁故作叹息的说道,“哪是什么远离忧愁,不过是最近看你随手翻了一本人间词话,上面有句——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罢了。”

      “润玉。”

      穗禾转头,眉眼间带着几分嗔怒,喊了润玉一声。

      “你呀,”轻轻的刮了刮他的小孔雀的俏鼻,润玉看着那只闹腾的小家伙,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慈爱期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我这一生都这般孤苦无依,这个小家伙,不求她将来叱咤风云,守住这万里江山,只要她能远离灾祸,一生无忧便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一曲离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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