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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5-16 ...

  •   15
      柳争是镜水楼的杀手,镜水楼买下的十几个孤儿里唯一活下来的孩子,自小练得便是绝情绝爱的心法,过得是刀口舐血的日子。只要出得起钱,镜水楼什么人都可以杀,唯一的条件便是只杀恶人。他回到镜水楼后,向楼主汇报了宣镇的来龙去脉,只有他和沉清的事三两句略过。

      紧接着便是闭关疗伤,出关后不久,他接到了新的暗杀任务,目标人物与宣镇很近,出于私心他先去宣镇见了沉清。

      于是有了那畅快淋漓的一晚。

      此刻他正坐在火堆边为自己包扎伤口,身后是刚刚毙命的锡山双怪的尸首。他被其中一人砍伤了手臂,好在并无大碍,距离他离开宣镇已过去半月有余,他总是记挂着沉清,不知对方现在怎么样了。当初恢复记忆之后,他再见到沉清时只觉得不过如此,不明白为何会产生想和对方终老一生的想法,但离了沉清又控制不住去想他。他想睡那倌儿就去睡了,以为睡过他便算了了心愿,可事实并非如此。

      这几日来脑海中一直闪现着初见沉清的笑颜,沉清的细声软语,以及最后瑟缩在被窝里的可怜模样,柳争始终无法静下心来,这种不受控制的感情着实怪异,是柳争从未经历过的,既陌生又新鲜。

      他向来心里想要什么便会立刻付诸行动,当即砍掉锡山双怪的脑袋,放入包袱之中,不顾疲惫连夜赶回宣镇。

      当他来到沉清住处后,才发现沉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是病弱悬丝。只见对方嘴唇青紫,脸上一片死气,柳争慌忙往沉清体内注入一道护体真气,又拿出备在身边的疗伤圣药喂到沉清嘴里,可沉清已经无法吞咽,他只好咬碎药丸,用舌头卷着碎片喂入沉清口中。

      不论在什么样的绝境中,柳争都不曾如此害怕过,可以说,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怕。可是这一刻,他竟头一回感到了恐惧,他怕沉清就此死去,怕这世间从此没了沉清。

      想到此处,他又往沉清体内注入几道内力,一个时辰后沉清才转醒,但依旧是虚弱不堪,几日不见,他头上竟夹杂了几缕白发。

      “我不知道会伤你至此,我无心的,”柳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沉清张了张嘴,但实在没力气发出声音,他本就病体沉疴,还被柳争那样对待,身心俱创,事后又无人照料,身体一下就垮了,若是柳争晚来几日,说不定就这样静悄悄地死去了。柳争不知沉清有没有听到他的话,然而现在再辩解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带着病重的沉清前往了鬼医谷,鬼医与镜水楼的楼主有点交情,但凡楼里受了重伤的人,都会送去鬼医那处医治。

      鬼医为沉清诊断了一番后,当即训斥了柳争一顿,什么禽兽不如,色迷心窍,简直枉为人,将柳争骂得狗血淋头。沉清身体过于虚弱,起码得在这里静养两个月,各种汤药补药都不能间断。

      柳争只好带着两个人头先行回楼里复命,有鬼医照看他倒也放心。

      在鬼医的照料下,沉清身体渐渐好转,人精神了许多,凹陷的双颊也丰腴起来。他性子安静乖巧,很得鬼医的喜爱,平日里对鬼医和药童们都是有说有笑,唯独见了柳争不声不响。柳争一有时间便过来探望,还给鬼医送来大量金银和名贵药材,几乎把自己当杀手这些年所得的酬劳和赏赐都搬到了鬼医谷,除了接到任务外出杀人外,便是来往于鬼医谷里。

      即使如此,鬼医见了他还是没好脸色,药童们因惧怕柳争,遇到了他也是纷纷绕道走。连沉清都是无视他,柳争心中不快,又不好发作,等看过了沉清后不是一个人练剑,便是树下打坐。

      沉清帮着药童收了晒在外头的药材,正往药堂里走去,远远瞧见柳争一个人站着,形单影只。像柳争这般年纪,应该还在学堂里念书,树上捉捉鸟,父母膝下撒娇,而不是过着血雨腥风的日子。不过,他又有何资格去怜悯柳争呢?他在这年纪连个尊严也没有,人各有命,不可强求。他与小山,在对方恢复成柳争之后,就已是走到了末路。

      柳争发觉沉清走了过来,立刻停下练剑,巴巴地站着看他,有点不知所措。沉清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绕着走开了。

      “等等,”柳争追上前来。“你……你身体可还好?”

      “已无大碍。”

      “我并非故意伤你,我……我不知后果会这般严重……”柳争懊恼道,沉清总是个寻常百姓,哪里经得起他那样折腾,他不是没想到,是压根没往后果想,独来独往惯了,他没学过为别人考虑,也没人需要他这么做。

      沉清一时恍惚,还以为眼前的是小山,每次小山惹他生气,也会用略微讨饶的口气求情,又听到“咕噜”一声,是从柳争肚中传来。柳争在医谷里小住这几日,药童们不喜他,同时也为了给沉清出气,给他留的都是野菜稀粥,住的是偏角漏雨的破屋,而鬼医谷四周荒无人烟,也没有其他可以打尖住宿的地方。

      沉清自然将这些看在眼里,小山正在长身体,之前吃得就多,这几日只喝稀粥肯定是吃不饱的,他摇着头叹了口气,自己怎的跟个老妈子似得,还要去操心这。

      “跟我来,”沉清转身带着他进了厨房,亲手给他下了碗面条,又用剩下的面粉蒸了两个炊饼。

      饼才出笼,沉清忽觉腰上一紧,原来是被柳争从身后抱住了,气得沉清直叫他放手。柳争闻言忙放开,还以为自己下手没个轻重,又把沉清弄疼了。看到沉清没事,再次上前抱住了他,只是这一次比上次稍微卸去了些力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沉清挣脱不开,无耐道。

      “我不知道……”柳争老实作答,他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只想抱着沉清,贴着他,看着他。

      “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沉清问道,见柳争不答又问,“你还要回那个组织里吗?”

      “嗯。”

      得到了答案后,沉清顿了顿又说道:“我的病也快养好了,过几日便要启程离开,我虽是为你所伤,却靠了你的关系才能在医谷里得到医治和调养,你以后也不必再来,我们就此两清。”

      “……两清?”柳争喃喃了一句,迷茫道,“是指你愿意原谅我了?”

      沉清想了想,回了句是,既然两清,他自然不会再去怨恨柳争的所作所为。柳争听了之后,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正要吃面,一只鸽子飞进了厨房。他上前解下密函,原来是楼主要他速回。

      柳争将炊饼往怀里一塞,又端走了面碗,回头对沉清说道:“ 我有要事离开,你且等我几日,我很快会回来接你出谷,到时……到时你同我一起回镜水楼。”

      也没等沉清答应,柳争便施展轻功飞身离开了,沉清低着头在门口站了许久,最终关上了屋门。

      *****

      半月后,柳争照常前往鬼医谷看望沉清,却在谷内遍寻不到那人,问了药童才知道沉清前几日已经离开了此地。柳争大怒,沉清明明说原谅了他,却不告而别,等他抓到人,定要将他牢牢拴在身边,寸步不离。

      鬼医瞧见他这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忍不住又开始数落他,不但待沉清不好,还顺走谷里的碗。镜水楼里出来的人鬼医见多了,除了纪鸿之那个异类,其他人都有一个通病,这与他们修炼的心法有关。柳争习以为常的做派,在别人看来却是另一番光景,他待沉清的态度不像喜欢,反倒有几分横眉冷对,这样要如何讨人欢心呢?

      柳争离开鬼医谷后并没有立刻去寻沉清,他自有一套追踪的法子,不怕沉清逃得出他的掌心。当务之急是尽快把鬼医提到的几部书籍去买来,好好学习一番。此外他还买了不少男男欢好的春宫图,日夜翻看,认真研习行房之道。

      鬼医推荐的皆是些情情爱爱的话本,除了武功秘笈,柳争就没看过其他闲书,起先觉得书里那些主人公爱来爱去的故事简直烦人,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来个清净,但把里面的痴男怨女替换成自己和沉清,他竟也读出了不少妙趣。

      不管如何,他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两情相悦,什么叫举案齐眉。

      16
      过了冬天便是开春时节,上午还是阳光明媚,转眼便下起了一场春雨。在一条僻静的泥泞小道上,一蓝衫青年撑着把破破烂烂的纸伞,肩上背着个旧包袱,正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身上的衣衫有一半被淋湿,带着湿气的青丝粘在额角和脸颊。

      青年身后出现了一人一马,穿过雨帘朝着他方向而来,马背上的人戴着斗笠,只露出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两片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始终和青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在看到青年被路边的石头绊了一个踉跄后,才加快脚步来到青年身边,他跳下马,不由分说将青年拦腰抱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很快消失在小道上。

      柳争带着沉清寻了一处破庙避雨,他用内力蒸干自己的衣物,然后脱下丢给了沉清。树枝烧得劈啪作响,沉清披着柳争的衣物,坐在火堆前发呆。对面的柳争一双剑眉拧在一起,几次欲开口,又怕说错什么再次气跑沉清。

      那些话本里怎么说来着,柳争回忆了一番,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的心尖,亲亲小心肝,我找你找得好心焦,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只盼与你化作一对比翼鸟,相守一世不分离。”一说完,立即去偷瞄沉清。

      沉清怪异地看向柳争,对方跟了自己几日,既不上前,也不离开,一开口就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柳争见沉清终于有了反应,喜上心头,又说了一大串话本里的淫词浪语,直到沉清忍受不住,出声制止了他。

      “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所谓何事?”沉清问。

      “因为你擅自离开鬼医谷。”柳争站了起来走到沉清对面,大概是到了岁数,他个子长得极快,半年多功夫已经比沉清高出了大半个头。

      “我的病都养好了,自然不能一直留在鬼医前辈那。”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上次我并非故意,”柳争开口道。

      沉清叹了口气:“我已经没事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光没事还因祸得福,鬼医在他身上用了不少好药,把他的身体调养得比往日好多了,夜里也不再发冷,连脸上的红疤也一并去除了。鬼医很是喜欢沉清,还表示会永远在医谷给沉清留出一间空房,希望他有空就能过来小住。

      你是不是不想再理我了?这句话柳争没有问出口,答案不用想也知道,沉清分明是想逃离自己,他承认对沉清是过于粗暴了,但他可以改。“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该那般待你。从小到大,陪伴在我身边只有一把剑,我不知该如何与别人相处。以后要是我做错了,你便告诉我”

      自从柳争恢复记忆后,还是头一回与沉清说这么多话。

      沉清却摇了摇头:“你我终究云泥有别,是走不到一起的。”

      “你可是介意我的身份?”柳争追问,“我所杀的皆是无恶不作者,从未滥杀过无辜,你要是不喜,我可以脱离镜水楼,做一个寻常人。以后你要我杀谁,我就杀谁,你要我救谁,我就救谁。”

      “我并非这个意思,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 ”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是棵破败不堪的老树,注定无法开花结果。沉清深深望着柳争,“小山,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这不可能,”柳争一把捏住沉清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这辈子你都休想逃开我。”

      沉清也不甘示弱瞪着柳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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