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重后》舞文兮

184、是娘亲么

　　第二日阳明关外，津中大军集结好，从容有序撤离，萧黎晟站在城墙之上心中满怀期待。
　　云儿她答应撤军休战，说明已决定与他在一起，只是快到正午，也没见重凌云的身影，待大军撤离完，连一封书信也不曾送来。
　　萧黎晟站在高高城墙之上，只觉整个心里空空荡荡，身边呼啸的寒风似要将他撕扯碎掉，呵呵，云儿啊，你又抛弃了本王，你如何能抛弃本王。
　　萧黎晟下了高墙，骑着马便往城外追去，这追了半个时辰才看到津中军马。
　　“本王要见女王大人！”
　　“国君回去吧，女王昨晚已启程回都城了！”谢廷骏对着萧黎晟说道。
　　“她可是有口信或书信交给本王？”
　　谢廷骏看着满怀期待的国君，不忍心的摇了摇头，“未曾，国君可有什么话让我带给女王？”
　　萧黎晟只觉得心如刀绞，失魂落魄一时不知所措，他不知该说什么能挽回她，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用尽余生才能说完。
　　“带话给女王，本王等她，矢志不渝到海枯石烂！”说完萧黎晟调转马头，便匆匆离去。
　　谢廷骏策马向前，赶到女王的马车边，“姐姐，为何不见上国君一面？”
　　“马儿，你知道我们没以后的！”
　　“可是国君说，他会一直等你，直到海枯石烂！”
　　“那就让他等着吧！”
　　两国之前交恶，这一年半载也不可能轻易放下成见与戒备，往后寻机会吧！两人的感情在朝野纷争、家国社稷面前将面对各种撕扯，到那时才是穷途末路，现在至少留存一份希望。
　　若真是天意弄人，没有机会，她此生只能竭尽所能保两国和平，至于以后，交给后人吧！

　　重凌云回到都城平峪，王室之人那是轮番上阵对她劝说，气得她掀翻几次桌子，却又不能动他们分毫。
　　她与津中王室对峙起来，而朝中大臣亦是呈上各种奏折，每日似逼着问她要决议，要解决法子。
　　这天下初定，七事八事，之前还有朝臣协助，这和王室闹翻，一干臣子便像半死不活，做事一点不积极。
　　重凌云也不是吃素，将那一干不听话的臣子给赶出朝堂，然后向天下广招人才，一时解了朝臣之困。
　　只是作为一国君王，每日案牍劳形，那是一刻也没得轻松，行为愈发的怪异嚣张起来。
　　只要有人惹她不快或不合她意，她便是一顿发火与责骂，无人可管，无人可控，每日处于爆发状态。
　　“一群吃白饭的，分地那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这新年祭祀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来找本王，礼部是要换人了吗？”
　　“一天看不完的折子，给本王全搬到政事堂去！”
　　重凌云坐在书房中，看了几个手里的折子，全部往地上一扔，起身回了寝宫。

　　先王等人知道她此番行径，后几日又是一番说教，连太奶奶多次叫她不要任性妄为，要有君王的形式风范。
　　“走，你们走！”
　　“是你们让本王坐上王位的！”
　　“本王不得自在，寻欢作乐消遣又如何？”
　　太王太后看着寝宫轻歌曼舞，她将政事搁置不管，又说这一番违逆之词，那是差点眼一翻白气死过去。
　　“不肖子孙！哎哟，澜儿啊，太奶奶后悔！”
　　重凌云冷眼看着老人家的呼天抢地，她想除了血脉之情，这王室对她有几分关心与真情呢！
　　她真的觉得好压抑，桩桩件件、无穷无尽的事，让人三头两绪。这便罢了，这至高之位，纵然身边之人簇拥无数，却无人倾心吐胆，踽踽独行，形孤影寡。
　　这一刻她是真正体会到萧黎晟所说，君王的高处不胜寒。

　　复盛建安王宫，一月时间对于萧黎晟来说，恍如过了三生三世，每日在期待与失落中度过，将他的心高高悬起，随后丢入黑暗深渊，如此反复蹂躏，永无止境。
　　还有一月不到便到了星运阁推算的吉日，他要怎样做才让她回心转意，坚定决心呢！
　　早知道他就赌一把了，想着错过与她亲近的那几日，他是悔不当初！
　　而在津中平峪的重凌云，舞女伶人挤满整个宫殿，欢乐的歌舞声并不能驱赶她内心的烦躁与孤独，突然将身前的案桌一掀，站起身便将人往外面赶。
　　“出去！”
　　“滚啊！”
　　宫人舞女吓得连滚带爬的退出了宫殿，重凌云偏倒着来到殿中央，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大殿中央。
　　正当重凌云迷迷糊糊之际，听到一声悦耳的童声响起，“是娘亲么？”
　　重凌云哈哈大笑起来，伸出袖子蒙住自己的脸，“本王一定是疯了？”
　　只是这话才一说完，她盖在脸上的袖子便被人提了起来，一个软萌乖巧的男孩探头看了过来。
　　“给本王…”重凌云话还未说完立马收了声，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只是这一眼，将她所有愤怒的情绪化为乌有，这个有着萧黎晟眉眼的男孩，让她莫名的有一种亲近之感，似乎她的心在看到他后立马化得软绵绵的，滋生出无尽的爱意与欢喜。
　　重凌云坐起身似乎不可置信，放低声音问道：“你是谁？”
　　男孩一下扑入她的怀中，天真可爱的说道：“娘亲，娘亲终于抱我了，我叫尹辰渊！”
　　尹辰渊，当初爹给孩儿起的名字，重凌云在震惊中还未回过神，一旁尹承宇的声音响起。
　　“云儿，她就是你的孩儿辰渊！”
　　她的孩儿，是她与晟哥哥的孩子，重凌云满心欢喜将男孩从头打量到脚，越看脸上的笑容越止不住，随后一把将人给抱在怀中。
　　“爹！这到底是是这么回事？”她的孩儿不是生下后就夭折了吗？重凌云抱起尹辰渊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尹宗内部有眼线，那个时候局势复杂，爹又想着你与星阑的未来，便将孩子偷偷带出去了。”
　　那折磨她几年的梦魇，重凌云在这一刻不知是哭还是笑，可看着靠在她怀里乖巧的孩子，未被卷入那些阴谋与争端，平安健康，这一刻她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再无任何烦躁乖戾。

　　自从尹辰渊回到重凌云身边，整个人便焕然一新，早朝、政务、军机皆亲自过目决议，有空便陪孩子读书玩乐，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
　　三五日后，尹老宗主找到重凌云谈话。
　　“云儿，两日后爹便带着尹宗族人离开平峪，打算重建尹宗。”
　　“好，爹有任何需要女儿协助的尽管开口。”
　　尹承宇点点头，看着重凌云教尹辰渊写字，半天没有开口。
　　“爹，可是还有事？”
　　“你不带辰渊去见见他爹？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尹承宇还是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只是孩子回来好几日，却没见她有什么动静。
　　“爹是希望我与他一起吗？”
　　“一家人终究是要团聚才算圆满。”方丈大师说两人是天作之合，是安定天下的命定之人，本该终成眷属。
　　尹辰渊听到两人谈到爹爹，抬起头眼神晶亮的看向重凌云，“娘亲，我要去看爹爹！”
　　孩子与母亲有着天然的亲密感，这才几日两人便相处融洽，自然对亲爹也是十分期待相见的。
　　“要是见了爹爹，娘亲就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了。”
　　“那便不去见。”尹辰渊毫不犹豫的回道。
　　重凌云开心的刮了刮他的鼻子，这小家伙可是太会逗她开心了，见他低头练字，便对着尹承宇继续说道：“爹，你是这样期望的吗？”
　　“大家都这么期望的，小晟那孩子待你不一般。”从尹宗劫难到现在，他一直关注着时局的变化，到今天这一步，不说天下，就说两人感情也该是有个结果。
　　“在看到辰渊时我也想过，但我还是有所顾虑。”
　　“有什么顾虑，难道你要看着辰渊或者后人与他爹对立为敌吗？”
　　“爹，人心是不可测的！”
　　“爹不会看走眼，小晟那孩子可靠的，你想你娘亲能放弃津中王室，带你和你哥脱离争端，不也相信爹的为人吗？”
　　重凌云闻言只觉得心头气闷，无比同情的看向老爹，她真不想将实情告诉老爹，“爹，你没看透这世事的来龙去脉，从始至终津中王室与娘亲都在利用我们吗？”
　　“爹知道，可是你娘亲她不会，不然也不会让人编造你祸星命格，传信让爹带你和哥哥隐世，打消津中对你们的控制，只是造化弄人啊！”尹承宇如何不感叹，纵然月儿做了完全安排脱离津中王室，最后两个孩子还是牵扯入这局势争斗，一个不得其死，一个千疮百孔。
　　“爹你说什么，这一切不是娘亲在背后策划的吗？”当初女王告诉她，她是天选之人，她娘亲早已给她安排计划这后面的一切，对爹对尹宗不过是利用，现在想来，一切不过是拉拢她的说辞而已。
　　津中王室真是其心可诛，没想到这样诋毁云儿娘亲，难怪她心里有所顾虑。
　　“爹先前对你的命格之事也是百思不解，后面找到你娘亲贴身护卫，这才知你娘亲想脱离津中王室，在你出生那日被人下了毒手，而你与哥哥，便一直安排眼线关注着动静，直到确定你哥哥是上亘王，之后西泽灭亡，时局不稳，才有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至于津中王室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有多少策划谋略，只怕是他们自己清楚了。”
　　重凌云不敢相信爹的这番言论，这么说来娘亲也是津中谋害的，并不是因她而逝，至于哥哥也是引他入世，搅乱上亘内政内权，随后对他痛下杀手。
　　“爹，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儿，两人是否真心，可不是虚情假意能装出来的，爹爱你娘亲，娘亲亦爱爹，毋庸置疑！”尹承宇得到这些结果也是震惊非常，只是没想到月儿暗自承担，为两个孩子谋划那么多。
　　“那他们就该为娘亲、哥哥还有尹宗族人血债血偿！”重凌云觉得津中王室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王权霸业，什么都能抛弃。
　　“云儿，爹开始也是恨极的，可近来一想，津中百年来屹立不倒，与各国周旋，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
　　“那也不能没有良知，失了道义！”
　　“津中现在不是在你的手里吗？所以你更有责任带它走向更好的未来，为了辰渊，也为了你自己！”
　　是啊，辰渊的存在对于津中王室就是一根刺，只怕是想早些拔出，纵然她现在掌握了津中大半多的实权，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辰渊的安危，她赌不起。
　　而她如今消除爹与娘亲产生的心理隔阂，萧黎晟又对他一往而深，最重要是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由两人的保护，津中王室想兴风作浪也是要掂量掂量实力的。
　　重凌云想到这里，心里一片明朗，对着尹承宇说道：“爹，你与族人就准备好喝我的喜酒吧！”
　　“娘亲，你和爹爹还未成婚吗？爹原来是这样的人呀！”尹辰渊将话听了个大概，此时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是啊，娘亲那时不懂事，被你爹坑蒙拐骗了去。”
　　“那以后我可要好好收拾他！”居然敢欺负娘亲。
　　重凌云想了想，那时好像是她先下的手，逐而摸了摸尹辰渊的头说道：“娘亲是受了委屈，但有了辰渊你，便觉得是天下最幸运的事！”
　　“爹是爹，我是我，爹犯的错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
　　重凌云扶额，这孩儿的性子和思想还真与他爹如出一辙，晟哥哥以后怕是有个冤大头来收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