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跳》圣音天使

3、3

　　星娜收到卓拉来讯时，正在整理花店里新编的一堆花环。
　　她的花店就是在她的家。
　　小小的木屋，二楼起居休息，一楼存放鲜花织作、招待访客。她的家在东部大平原的北端，背靠星引山，东望大海，要不是因为辰星洞上会在开豁平地到处采存鲜花，并偶尔做出各种编织物的地点屈指可数而受到人们喜欢常路过拜访，还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地方。
　　套进手腕的花链、挂在胸前的花圈、顶戴头上的花冠，和人们交换只经过简单修理的原生花枝、花束外，各种适宜尺寸的花环也是星娜店里备受欢迎的换物名单。无条件赠送其实也是完全乐意的，不过大陆上的居民之间同时崇尚以物换物的来往原则。说是物并不准确，毕竟像帮她修葺房顶、运送鲜花，甚至是小孩在双亲的鼓励下向她献唱一首歌弹奏一段乐音，又如何算有形的“物”呢？毋宁说，是收到同为神的孩子的其他手足的“爱”吧。
　　有来、有往，带着心意，所以繁荣常在。
　　“星娜！你快来海豚港！”
　　刚把花环按大小分类放好，便听到卓拉兴奋的声音。卓拉此时并不在这间小屋里，今天她为百花庭把花送到海豚港的丰饶神殿去了。
　　星娜扭过头，不出意料看到厅堂中间圆木桌上的白水晶球正发着光。
　　她停在圆桌前，右手伸向水晶球，凝神注灵：“好的，我现在过来！”
　　拿起采光口下方的水晶吊坠，星娜出门，朝就近的圣所走去。
　　所谓圣所，是除五大神殿外，遍布各片区的启蒙神殿，为孩童符合资格进入大神殿锻炼前的学习场所，也给居民提供基础的治疗指导。同时，它还承担着一项出行的重要用途。
　　平坦的草原，轻易看到半链高的尖顶方底建筑，立面是打磨平滑的雪花岩，毫不逊于任何宝石水晶，像一台矗立广袤山野的明灯，在白天和黑夜皆无间息地照映着途人。它是圣所的一部份，汲取存储着大地能量网络点的能量，让大陆的子民即使不依靠飞行器，都能畅通旅行在不同片区之间，那正是与平衡金字塔同样美名流传，可规模与能量转换比前者低一定层级的医疗金字塔。
　　踏进柱廊构建的启蒙神殿，飞影大厅这时候旅客稀疏，但仍不时有手足在闪光中消失、从闪光中显现。
　　“你好，星娜。”
　　“埃琳，向你问候。”
　　驻守大厅南北通口之一的神侍，胸前佩戴着拇指大小的蓝色柱体水晶，右手食指上的银戒则闪耀着色泽更盛的水晶石，这不但是其身份的象征，亦是佩戴者有能力维持厅内时空入口开闭稳定的证明。
　　“是要去哪里啊？”
　　“白浪码头。”
　　“旅途愉快啦！”
　　“多谢！”
　　不驾驶飞行器进行货物运载的出行，居民在原地范围也是可以作短途的瞬移的，自然，视乎个人的灵力容量和使用熟练度。在归一的混沌中，感受自身消融于风，化为石、沙、树、草、流水、云雾、阳光、飞舞的蝴蝶、森林的动物、水下的游鱼，或者该说，感知万物俱为自身的延伸，感知他们的喜悦沉郁，感知他们的生息繁衍……感知祂在万物中的流转，由有化无，自空取形，从奔腾的能量流动间，一刹紧捉住追寻的那一点光。
　　有最多往四周瞬间移动几步的，也有能一口气跨越整个片区的，但因为不同片区被各自的主水晶能量笼罩着，为了确保在庞大的时空洪流中找准方向，在Zi的协助下，祭司们开始教导子民藉用以医疗金字塔供给能量的启蒙神殿作为跨区旅行的中转站。每座启蒙神殿的飞影大厅，正中都悬浮着一颗硕大的蓝水晶球，体量无法和五大神殿的主水晶比拟，可每每得见，依旧令人发出惊叹。
　　每个片区上的圣所数量不一，缘于片区彼此面积的差异，所以以星球能量网为依托，分布在这座大陆上的能量网点数量都各有出入。
　　譬如卓拉邀她前往的白浪码头所在的片区海豚港，其间能量网点多位于广阔生长着麦子粮作的黎明原野，及坐落片区南端也是大陆南角的银泉森林，余下平原和沿海沙地包含的能量网点仅有两三个。
　　想要适当保存精神力，星娜选择了在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的日升城西侧的圣所出站。尽管接下来不是要徒步，就是要再一次瞬移，不过，同一水晶场域的片区内移动，跟跨区穿越相比，对能量的消耗还是有相当区别的。
　　“星娜，你来啦！”
　　她才走近，就被卓拉发现了。
　　仅仅一转头、眼神交接确认，卓拉便拉回视线。
　　“是什么如此让你迫不及待地……”
　　话未问完，亦无需回答，耳际淌过奇异语音的星娜即已了然。
　　“你听，人鱼在唱歌！”
　　海浪声习习，却不曾完全覆盖视野里随意在一块灰色礁石上舒展身姿的生灵的歌喉。上半身似人，下半身似鱼，目光有摄人心魂的美，言语有惑人心智的力量……与其说是歌，此刻星娜听到的，倒不如说是某种陌生语音串连起的词句，大海为景的舞台上，没有乐器作奏，更胜乐器和奏。
　　霎时，她明白为什么卓拉急着将自己找来了。
　　“上一次听到人鱼唱歌，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
　　传说，未知来自大海何方的人鱼曾和大陆的子民交好，相互教学、结友，甚至定情，诞下两个群体间的孩子。但那已是遥远过去的故事，后来，人鱼一族从大地儿女的视线消失百年，直到最近，才又零星出现有关的见闻传言。
　　“真的……很动听。”
　　几欲迷失在近乎与海浪融为一体的歌声中，星娜努力地搜寻着措词，却最终只含糊吐出这简陋的形容。
　　“这是这个月以来的第三次了。”
　　忽而拂耳的话恰似一阵驱散晨雾的清风。
　　星娜忍不住循声而望。
　　“你是？”
　　一头深金色长发在脑后编成及腰发辫的俊逸男子对她笑道：“久疏问候，我的姐妹星娜。”
　　她犹陷于忆索，原在旁专注于聆听人鱼之歌的卓拉凑了过来，眼含狡黠，“你真想不起来了？和我们在黎明神殿同期毕业的金发男孩有几个呀！”
　　说到最后，倒像是卓拉自己先着急起来。
　　“金发，金发……梵卓？”
　　对方的微微颔首教她迷朦的双眼立时一亮。
　　“我的变化那么大吗？”
　　卓拉吃笑：“谁让你是当时男同学中最瘦小的，我刚刚也差点没认出来。”
　　星娜摇头，面上却有舒展的笑意，“确实很难认出。”
　　三人相视而笑。
　　“你们怎么碰到的？”顿了顿，星娜心里已浮现一个想法：“丰饶神殿吗？”
　　卓拉瞪大眼睛：“说中了！”
　　“怎么猜到的？”
　　“刚好想到，毕竟卓拉今天是为了送花到丰饶神殿，才前来海豚港的。”
　　徒步费时，即使为了专门探寻妮妮的宝宝们每隔数天瞬移一次，对一般人来说，叠加的精神耗损可没那么好恢复。
　　“当然，也有可能你们是在别的地点遇见，比方说，看得见人鱼群礁的这里。”
　　“但有件事你肯定想不到！”
　　星娜迷惑地眨了眨眼。
　　“他成为丰饶神殿的神侍了！”
　　这下她是真的惊讶——惊喜。
　　“太好了！你的能量场一直呈现浓郁的绿色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丰饶神殿，南片区海豚港上运行主水晶的五大神殿之三，建立在片区正中央，有别于辰星洞，此地的平衡金字塔连同神殿一起驻足在日月普照的地表，而非地下。作为面积最大的辖区，海豚港拥有的丰饶资源不仅来源于优渥蜿蜒的海岸线，更得益于主水晶相契的元素属性，种类繁复的田野、森林能够在充沛的能量供应下常青富饶。
　　卓拉错愕：“吾主在上！星娜你怎么比他还要高兴的样子？”
　　星娜合十：“吾主在上，卓拉你如何知晓他并不是最为这件事高兴的人？”
　　梵卓淡淡笑着，未有言语。
　　笑闹罢，她想起从刚才萦绕在心的另一个疑问，转头问道：“你开始说的，这个月以来的第三次，是指什么？这位人鱼第三次出现在人鱼群礁，抑或她现身后第三次唱歌？”
　　“是第三次——”
　　话音戛然而止。
　　星娜怔住，只见梵卓返过身，丰饶神殿的主祭司正往他们走来。
　　可也止步于视线纷纷投去之际。
　　“瑞大人。”卓拉马上安静了下来。
　　星娜虽不如熟悉艾那样熟知这位同样年轻的南区主祭司，可她并不会忘记，最初仰见其容姿时，那头米白色短发的发丝微卷，随一跬一步轻摇耳边，似极了雪花飞舞时画出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