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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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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绾正揉着眼睛,一道白雾快速飘来,身子一下子被牵制住,下一秒,她就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藤椅上。她这才看清那白发少年,等,白发少年?
身侧的白发少年,正执笔作画,薄唇微抿,很是认真。
正好此时少绾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番话,再怎么掩饰还是有点心虚,于是打个哈哈道:“我一直以为你的头发是东华那种银色,没想到竟是白色。可能是我见你次数太少了。”
羽灵这才停下手中的笔,托着袖袍,说:“你眼睛没问题,是我的头发颜色这些年变了。”
少绾本以为他会直接忽略她的话,因而只好尴尬道:“原是如此。”
羽灵瞥了她一眼,说:“白色显得年轻。”
可传说中只有神尊才有能力随意变换外貌,再不然就是寿命将尽。第一他不可能是神尊,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那他势必要满脸皱纹,术法遮都遮不住。
看看这位,在少绾眼里,他比那些天族的清纯美女,更要清纯一万倍。看着他的脸简直是享受,可惜,跟看那些画本子没什么两样,因为此人就和假人一样。
白色的碎发垂在羽灵额前,就像飘落的雪花,银色的月华在水蓝色长袍上晕染开来,衬的他整个人在夜色中越发清妍出尘。
余下的长发在耳后偏下方挽起,瀑布一般从右肩上流下。少绾一眼就看出那挽发的发簪是用九曲龙骨炼出来的,是妖族的东西,重点是,它贵到爆炸。
再看看他那皮肤,跟夜明珠似的,白的透亮。
当真没有丝毫真实感。
“来吧,有什么想问的问。”
“我睡了这么长时间吗?都到晚上了。刚才幻音谷明明什么都没有啊?还有你这种的都是些什么花啊?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缈落的事儿了?庆姜他到底想要我做些什么啊?”
羽灵拨了拨头发,说:“这里的结界是靠虚无镜做成的,那湖就是镜面。还有,庆姜他想要做什么,与我无关。”
少绾只听到虚无镜三个字,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极端震惊的状态。
“你难道是说缈落的虚无镜?”
缈落有一面虚无镜,可以造出幻境,让身处其中的人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但最后那些被困住的人,一定会清醒过来。没人知道其中的玄妙之处,因为凡是醒来的人,还没吐出一句话来,就咽气了。幸好这招数厉害至极,缈落却很少用。这一点就更加奇怪,不过个中缘由,就更没人知道了。
羽灵指了指头顶上的夜空,说:“不,这虚无镜是我的,重名而已。你看,这夜空也是我造的。”
这还可以重名。
少绾艰难的问:“你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待着?不会出去走走?”
羽灵轻笑,笑声就像丝竹吹奏出的一般,清澈透亮,说:“那又怎样?”
少绾心里暗暗想:原是这么多年没人陪,怪不得成了如今这般,神神叨叨,疯疯癫癫。
正这么想着,羽灵又在旁边冒出来一句:“况且,良辰美景奈何天,彩楼翠轩,花气酒香,杯中月,镜中夜。若不是魔尊有事相扰,我又为何要出去走走?”
少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盯着他发愣。
这人,是不是中了什么毒了?
“好了,我们边走边说。”
“走哪儿去?”
“华月殿。”
一路全是方才那种花,红色的花瓣,从中走过,少绾不由想起当年战场上血流成河的场面,那些妖娆缠绵的花枝,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亡灵,紧紧缠住人的脚踝。如此一来,心里隐隐有些别扭。羽灵看起来如此纯净圣洁,喜欢的却是这种妖异至极的花。而且,虽然不知道此花的名字,少绾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这种花的香味。太熟悉。
举目正对圆月,在这浓郁夜色中,繁星如许,风似柳绵,曲径通幽处,一地泪光。
少绾的脑子却和这美景极不相称,简直乱如麻,而在这堆麻绳中,忽地蹦出来三个词——华月殿,苍璧阁,逐月。
如此说来,都和明月有关。墨渊当时说,最早掌管苍璧阁的是梓淳仙子,作为至高位的神仙,直接受命于父神,寿命无尽。而且也没有她羽化的传闻,殉情似乎也没有。
“你可听说过苍璧阁的梓淳仙子?逐月的事当时人尽皆知,如果能问问她,说不定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羽灵抬起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少绾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头来,像是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着绵延四方的花海,又是半晌,才若有所思道:“太久,忘了。”
白发在夜色中随风轻舞,摇晃出一片璀璨的星空。
看着他的背影,少绾有些无奈,一个人身上如果有无穷的秘密,再多一两个也不算什么。
但不止羽灵,庆姜他们,甚至包括墨渊在内,都让少绾感觉这次醒来,件件奇怪的事之间,都有着种种奇怪的关系。
只能靠自己了。
走着走着就没路了,少绾差点一脚滑到悬崖下,那华月殿浮在半空中,半真半隐藏在丝丝缕缕的云层之间,羽灵轻轻翻了下手腕,凉风从悬崖底部吹上来,那些云雾和方才在那片湖上的一样,被风一吹,全都聚拢在一起,凝成一座云桥,高低冥迷,直耸上天。少绾轻呼一口气,说:“我这腰酸背痛的,这桥这么高,还没有术法,真是有些累得慌。”
羽灵淡淡道:“呵,腰酸背痛?昆仑虚果真是个好地方。”
如果下巴能活动,少绾的下巴应该已经掉下来了,她可能遇到了假的羽灵。
靴底踏入云中,羽灵走得很慢,他说:“飞霜桥才配得上华月殿,新客来访,自然要观赏一番。”
这就是传说中无所事事,矫情不已的老年生活。
少绾叹口气,道:“是是是,您老说的都对。”
随着谷底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终于看到了华月殿的全貌。少绾一下捏紧了衣角,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目及之处,远山如黛眉微弯,青山的裙裳之下,千里澄江似练,隐隐听得波涛拍岸之声。微风吹拂,杏花如淡烟,日光轻暖,空中滑过孤鸿的影子,正落在这花楼竹苑之间。
羽灵侧头看了她一眼,说:“是不是想说,神似天界?”
少绾点点头,说:“像是像,只是天界大概也没有这般胜景恢弘。”
羽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却依旧冷淡,说:“魔尊过誉了。”
靠在软垫上,喝着热茶,看着美人,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事实上,少绾身体放松了,神经却依旧紧绷。
“万余年前,东华他们联手封了妖尊的幻身,谁也不知道真身在哪里。”
“果然缈落还是像从前一样,极其懂的保全自己。”
羽灵喝了一口茶,说:“这回你猜错了,她不是不愿意用真身出来,只是没有法子而已。她真气不足,一直自封于谟世山中,用幻身凝聚元气。”
“你刚才不是说没人知道吗?”
“不包括我。”
少绾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说:“虽说妖魔关系比较近,可你知道的倒真是不少。哎,你到底有多少岁啊?肯定比我还要老吧。”
羽灵放下茶盏,说:“老妖婆有多少岁,我就有多少岁。”
少绾:“……”
“叫你来见我,是因为大概几日前,谟世山突现红光,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异动。”
少绾微皱了眉,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除你之外,还有多少人知道缈落自封于谟世山?”
“以前没有人知道,现在此事一出,或许有人知道了。”
“你有多少把握没人知道?”
“没把握。”
“……”
他们的谈话总是以少绾感到无语结束。
从羽灵说的日子来看,似乎正是墨渊有事离开昆仑虚那几天,恐怕天族也是知道的。本来把这事推给天族处理也是没问题的,可关键在于,谁杀了妖尊,她的妖力便会转移到那人身上,然而只有魔族可以净化,天族不能。但不论是谁都可以留为己用。这是极位者都知道的事,图谋不轨的人不少,所以,这步棋不能让,妖尊必须净化,否则后患无穷。
少绾伸了个懒腰,说:“明日你我去一趟谟世山,看看情况。”
“魔尊盛情难却,如此也好。”
少绾暗自腹诽:这老家伙,又装的一副正经样,谁跟他盛情难却,只是那些魔君们都靠不住而已,不然谁想跟装嫩老男人一起去。
可靠的人,呃,可靠的人,总感觉忘了点什么。
愣了一会,少绾无奈地揉揉头发,说:“话说,我的奉行小宝贝儿呢?好像没看见他。”
羽灵轻笑了一声,说:“你能想起来他,很不容易。他被你的一位故友缠上了,那位故友一定要见你,一直在你家门口候着你。
少绾疑惑的看了羽灵一眼,说:“故友?青丘那几位么?”
羽灵没说话。
“别卖关子了,谁啊?”
“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