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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   那一天……周五。
      那时,他还叫邓涟。

      “叮铃铃--”
      随着下午放学铃声的响起,教室立刻沸腾起来,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严肃的喊了一声‘安静’,吩咐各组的组长把他准备的试卷发下去。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阵的哀嚎声,就算如此,也无法忽略即将迎来的两天假期而带来的喜悦。

      邓涟坐在最后一排,比起叫苦连天的同学们,他更愿意老师能拖堂,能拖多久是多久。
      可天不遂人愿,老师布置完作业就走了,所有的同学就像是被困在笼中的小鸟一样纷纷冲出教室。

      邓涟主动揽下打扫教室的活,等他离开学校时,天已经黑了。他不情不愿的离开学校,没有去做公交车,而是走回家。

      在别人眼中,学校是束缚他们自由的牢笼,可在邓涟心中,学校简直就是天堂。因为学校没有让他窒息的气氛,没有恐惧的妈妈,更没有尖酸刻薄的奶奶。

      但这一天,到底还是不一样。
      他如往常一样在外面磨蹭到八点才回家,在打开门之前,他以为迎接他的是妈妈事无巨细的盘问,奶奶的指桑骂槐。
      但是他错了,错的离谱。

      迎接他的不是往日里让人窒息的质问,只是一张笑脸。师女士把一头枯黄的长发剪成齐肩短发,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化着淡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笑的蔼然可亲。

      他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师女士和颜悦色道:“从今天开始,你姓师。”
      他没懂这句话的意思,师女士又道:“你去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明天……明天一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复杂。复杂到他根本就看不懂。

      师女士看似和颜悦色,但语气却毋庸置疑,她这是通知他,而不是在跟他商量。并且她说完后,就独自回了房间,第一次没有把他关在眼皮子底下。
      而且,就连平时冷嘲热讽的王老太太,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他躺在沙发上想了一个晚上,直到坐上离开江城的火车,都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连他心底筹备了两年之久的脱离计划也因为这一出而彻底被打乱了。

      俩人坐了长达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在一个名为榕城的地方下了车。
      下车后,师女士在火车站开了一个房间。

      “你先在这里住着。”师女士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的笑意一点点淡去,变得有些阴沉起来,她威胁道:“你要是敢跑,就别怪我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潜意思就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再也没有一个邓先生来救他了。

      邓涟恨师女士,也恨邓家所有人。他想离开那个让人窒息的环境,但同时,他又该死的离不开师女士。

      他对师女士的感情非常矛盾和复杂。
      恨意中夹杂着些许薄弱的……爱?
      师女士畸形的爱扭曲了他的人生,也扭曲了他的内心,他恨师女士的偏心,恨师女士是把他当作妹妹的替身,更恨她长达十七年的掌控,可同时他又羡慕师女士对妹妹的爱,更渴望能被师女士这般对待。

      就像那个他酝酿了两年的逃离计划,两年,无数次机会,可每次机会送他面前时,他永远都有借口说这个计划不周全,还是等下一次吧。
      下一次机会来临时,他还是有理由推脱到下下次。

      就比如这次。
      多好的机会,但他却没有走。他一边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一边乖乖的等着师女士。
      他以为师女士很快就能回来。
      但他这一等,却等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下午,师女士出现了,跟她一起出现的还有他从未见过的两位老人。

      老太太在看到他的瞬间,直接红了眼眶,她上前抱住一脸戒备的外孙,一口一个乖孙。

      邓涟对这个岁数的老人印象,还留在王老太太身上,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老太太都跟王老太太一样,尖酸刻薄,阴阳怪气,还得理不饶人。
      所以老太太抱住他的时候,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他厌恶的把人推开,大喊道:“别碰我。”

      老太太没有防备,加上他又没有控制力气,一个不稳,就这么被他推到在地。
      酒店的地面铺了层厚厚的羊毛地毯,老太太没什么大碍,但师女士却怒了。

      她怒不可揭的抬起手,喝道:“师涟,你就是这么对你姥姥的吗?你的教养呢?道歉!”

      姥爷第一时间拦住了想动手的女儿,他深深的看了眼被女儿骂的浑身抖索的外孙,扶起难过的老伴,叹息道:“这不怪孩子,是我们的错。”

      这只是个小插曲。
      师女士带着他跟两位老人吃了顿饭,拒绝了再三挽留他们的两位老人,连夜买了去香江的车票,带着师涟上了火车。

      从上火车的那一刻开始。
      师女士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她没指责师涟,也没骂师涟,更没犯病的掌控他,火车行驶了多长时间,她就在卧铺睡了多长时间。

      火车抵达香江后,师女士给他找了学校,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曾经掌控欲极强的人,这段时间却把师涟当作空气。

      他们俩明明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现在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直到他十八岁生日那天……

      那天,他心情很好,是前所未有的好,因为姥姥跟姥爷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只是——
      惊喜还没收到,他却率先收到了师女士给他的惊吓。

      那天清晨,他如往常一样推开浴.室的门,没想到看的却是……
      触目惊心的血色映红了整个浴缸,师女士盘着头发,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被血水浸泡的婚纱,面色安详的睡在那里。

      他恨师女士没错,也幻想过让她去死,可当她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好像空了,他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是不是死了就能解脱了呢?!

      是姥爷……

      匆匆赶来给他过生日的姥爷紧紧抱住他,明明他的内心很悲恸,十几年就联系过家人一次的女儿就这样走了,可还是打起精神来安慰着他。
      姥爷把他按在胸膛,护着他离开浴.室。

      师涟很清晰的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姥爷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按着他的背,带着他来到站在阳台,动作轻柔地拍着他的背。

      他从姥爷的怀中抬起头,迎接的他是姥爷善意的目光,温柔的抚.慰,还有那如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这些一点一点渗进他的心底,驱散了他内心的阴霾和恐惧。

      师涟说到这里,狠狠地抽了口烟,青烟从他的口中溢出,飘向半空。他望着缭绕的烟雾,怀念道:“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像王老太太那样自私的人,也有像姥爷这样温暖正直的人。”

      罗思修静静听完对面青年的讲诉。倒是有些明白这个青年为什么不愿意敞开心扉了。
      很多有心理疾病的人,其实都跟家庭有关。

      师涟的病情就是他的母亲一手造成的,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轻飘飘的选择用自杀来结束一切。
      常年非人的对待,一年的冷暴力,再加上亲眼见证母亲的死亡,心理要是没点问题,怎么可能?

      涉及到专业问题,罗思修抛却了之前的个人恩怨,思考着师涟这事该从哪里着手。

      师涟单手撑着围栏,又点了根烟,其实他还有一件事没说,师女士给他留了遗书。
      他是在盥洗台找到了师女士留下的遗书的。

      ——你长大了,我要去陪你妹妹了。

      只言片语,却充分说明了她的自私和对儿子的绝情。
      她没考虑过儿子的心情,也没想过儿子看到这一幕会产生怎样的心理阴影。

      要说恨,师女士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再多的恨也被时间冲淡了,让他始终无法释怀的,是师女士那寥寥无几的几个字。
      同为她的儿女,待遇却天差地别。更甚至临死前也不忘记提醒他,他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他活着,就是个笑话。

      小时候,他恨妹妹,觉得他所承受的一切是妹妹带来的,甚至还想过当初被检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是他该多好。

      俩人就这样沉默着,过往的车辆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掀起一阵疾风,打乱了他的发,也吹乱了电话那头的人的心。

      乔臻坐在车上,沉默的听完师涟的话。

      他从来不知道,在没有遇到他的地方,师涟遭遇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对待,也不知道在他离开的那一年发生了这样的事。
      如果当年他没有离开,情况是不是会不一样?

      就算离开了,他在学校放假的时候赶回去解释一下,那么他们今天的结局是否又是另一个样子?
      越想他越后悔,他红着眼眶,抬手的捂住脸,任由泪水从指缝里溢出。年少时不懂事,以为时间还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解释,却没想过在他的自以为是中,他的‘女神’正承受他无法想像的痛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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