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破尘(清穿)》踏雪破尘

10、第9章

　　第九张星星（正位）2
　　子时已过，万籁俱寂。玉尘丝毫没有睡意，仍然穿戴整齐的坐在房里。她总觉得今天自己得做些什么来祭奠敏妃——这位章佳氏是一位温婉贤淑的妃子，可怜英年早逝，留下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在现代人想来是未成年）…想着，玉尘慢慢走出了自己的院子。虽然不知道灵堂在哪里，但是她想花点时间总能找到的。于是，玉尘在这不大熟悉的园子里摸索着…穿过一个稍大的花园，她来到了位于府邸西面的游廊，隐约中她看到游廊尽头有个人影，虽然心里怕的很，玉尘还是轻轻地朝人影的方向走去。
　　到了近处一看，这果然就是敏妃的灵堂，门口的那个影子就是小鞍子。而小鞍子早已被迎面而来的“女鬼”吓的七魂少了六魄，站在那里直得瑟。这会看清了来人是玉尘，更是像活见鬼一样退避三舍，却碍于福晋的指示没有跑掉。

　　灵堂里漆黑一片，乍一看，玉尘还以为里面没人，走进去才发现那个跪在灵位前，虾米似的躬着背，拿头顶着地的不就是十三爷吗？唉，这也是自己14岁的时候跪在父母墓地的姿势…听人说，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是婴儿在母亲子宫里时候的姿势。当人的内心极度脆弱，孤单，需要保护的时候，往往会再次选择这个姿势…他一定难过极了！

　　慢慢走近，玉尘伸手想扳起胤祥的肩膀，无奈跪着的那位卯足了力气不肯起来，她只好放手。玉尘没有办法和他说，老是这个姿势会脑充血的…她摸索到烛台边，玉点了灯。转身看胤祥，还是雕像一样纹丝不动。
　　啪，玉尘跪在了胤祥身边，那里并没有软垫。而胤祥显然是被这膝盖撞地的声音惊了，肩膀微微的抖了一下。玉尘双手捧了胤祥的脸，迫使他抬头，未果，只好抓着他肩膀摇晃他。良久，胤祥终于有了点反应，缓缓的把头抬起来了…
　　刹那，玉尘对上了一双盈满雾气的眸子——没有一丝生气，只有悲伤与绝望。他这是怎么了，这一点也不像以往的十三爷啊！看他还身穿皇子蟒袍，发辫凌乱，满头的大汗直往衣领里流，指关节紧扣，手背上青筋暴起。玉尘当然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一切，只是直觉地觉得胤祥受了什么刺激。
　　唉，玉尘心里叹了口气，拿出帕子，轻柔地给胤祥抹了把脸。突然，胤祥眼睛一闭，睫毛微微颤抖着。下一秒再张开的时候，玉尘竟生生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把眼泪往肚里咽”！
　　这小P孩明明想哭了还逞强憋着！玉尘真是看不下去胤祥这个样子，她好想喊出：男人，哭吧不是罪！
　　跪着转了个身，面对这敏妃的灵位，玉尘磕了三个响头，又转了回来。在胤祥讶异的目光里，玉尘伸手重重拧了胤祥的右手臂。胤祥吃痛，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了眼，继续朝着灵位跪着。
　　嗨！真是个倔孩子！玉尘跪走到胤祥身前，双手捧着他的脸，摇晃他的头，只为了要他睁眼。终于，胤祥睁眼了，玉尘看他眼里的水汽又重了一层，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真恨自己是的聋哑，这种时候都无法与他沟通！好吧，我用心来讲给你听，希望你明白！
　　对着胤祥的双眼，玉尘心里大吼：你以为天下最可怜的孩子是你吗？你以为只有你没有妈妈吗？没有妈妈你还有爸爸呀！你还有疼你的哥哥，爱你的妻子，以后还会有儿女成群！将来你是古往今来最好的王爷，你千古流芳！你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弄这么样子来刺激你姐姐我？？我告诉你，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才是个地道的可怜虫！我上辈子害死了爸爸妈妈！你知道吗？是我在家做饭引起的火灾，我爸爸妈妈为了救我，都被火烧死了!我也得到了报应，我变成了人人嘲笑的哑巴！混混顿顿的长大了，后来我还差点被个禽兽□□！
　　喘了口气，玉尘不顾胤祥的挣扎，继续在心中哭诉：我莫名其妙的来到你们这个世界里，一开始就被人毒打，什么大刑都用上了！结果还是变得又聋又哑，落下了一身病！我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可又没有胆量去死！真窝囊啊！肯定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老天要这样罚我！
　　玉尘气急，不顾一切地开了口说出了：“傻瓜，你明白吗？”但是其实胤祥听来只是极不真切的咿咿呀呀的沙哑的呜咽声。但是胤祥确实被震慑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玉尘。
　　这边，玉尘放下胤祥的脸，喘着粗气。过了一小会，她猛地一抬头，对着胤祥：想哭就哭出来啊！不要再憋着了！心中想完这句，她自己也控制不住了，顿时泪流满面…
　　望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玉尘，胤祥终于不再忍了，吸了吸鼻子，大颗大颗的眼珠滚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泪眼朦胧，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玉尘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又拿帕子擦了胤祥的脸，心中还感叹：这孩子要是在现代绝对是演员的料子！哭都不带眨眼的呀…长的又这么帅…
　　而此时胤祥心里想的是：雪儿姑娘，身世可怜，受尽欺凌，心中痛苦一定不会比我少…而她的心肠却像额娘般柔软温暖…

　　突然，玉尘想到一件事，起身冲到门外招呼小鞍子，对他比划了文房四宝的样子。小鞍子虽然不情愿，还是小跑着去拿了来。
　　铺纸，磨墨，提笔，写下：有劳鞍公公准备过夜茶叶若干，包入纱布中，放到冰里冰镇。待早上十三爷休息好了再拿来给雪儿。

　　然而当晚，玉尘和胤祥都没有回房休息，两人就靠在灵堂一角的墙壁上，各自想着心事…慢慢的，玉尘抵不住睡意，歪倒在胤祥肩上睡着了…胤祥则轻轻的环着她的肩。

　　寅时很快到了，月凝早早起来，还来不及梳洗打扮就跑来看胤祥。来到灵堂，她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小鞍子蹲在外面打瞌睡，里面，玉尘头枕着胤祥的肩膀，而胤祥脸靠着玉尘的头顶，单手揽着她。两个人就这么相依而眠…月凝回过神来，咬着牙，拎起裙摆就跑远了。她不愿他们醒来见到她尴尬，她也不想自己的心就这么碎掉…

　　灵堂里，玉尘先胤祥醒了，倒也没发觉异样。她走到门外招呼了小鞍子去拿准备好的东西，又回到胤祥身边推推他。
　　胤祥微微张了眼，觉得眼皮好重就又闭了眼。这也正是玉尘料想到了的——哭了半宿，早上醒来胤祥的眼睛一定肿的像金鱼。而他还要进宫呢！还好有所准备。
　　想着，小鞍子已经把东西拿来了。玉尘看着盆里的两个“过夜茶包”，天哪，这也太大了吧，简直是两个包子么…不过还好够冰。只好将就着用用了…
　　玉尘转身对着胤祥行了个蹲礼——表示早安，也表示得罪了。然后，她捞出两个茶包，压在胤祥的双眼上。起初胤祥还挣扎了几下，后来想想玉尘肯定有她的道理，也就听话了。

　　晚膳时，十三阿哥府的餐桌并不像以往那样气氛祥和。兰喜忧心的看着月凝机械的嚼着菜，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对面胤祥的碗。小鞍子也正在纳闷怎么今天他们家爷连个布菜的机会也不给他，就只顾着扒碗里的白饭。就这样，半个时辰过去了，竟然没有人讲一句话…到头来还是侧福晋瓜尔佳氏说话打破了僵局：“爷，今儿在撷芳殿还顺利么？皇阿玛没有…”
　　“皇阿玛昨个教训的是!”胤祥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一屋子五六个人包括胤祥都愣了愣,随即胤祥放下碗筷,向着大家说: “大家慢用,我吃饱了,出去散步.”又对着正要往外跟的小鞍子摆了摆手,让他留下伺候.
　　直到胤祥跨出了门槛,月凝才放松了紧攥着兰喜的手.
　　“呀,主子,您怎么啦?别哭呀!...奴婢这就去把十三爷请回来!”
　　没想到,月凝先兰喜一步跑出了偏厅,朝着和胤祥相反的方向去了.

　　胤祥捡了条捷径,很快来到了玉尘的小院.正巧,这时候玉尘也刚用了晚膳,正在手忙脚乱的收拾餐具.胤祥一个健步跨进房门,说了句: “雪儿,这些都是奴才们做的事!快放下!”说完才想起玉尘根本就听不到,只好走到桌边按住玉尘的双手.
　　玉尘一惊,把手抽了出来,旋即向胤祥请了个安.这一下弄的胤祥好不尴尬.

　　来到书桌边,提起笔,胤祥写下:雪儿当真是冰雪聪明.早上那个法子妙哉!多亏了这个法子，不然胤祥可要出丑了。
　　玉尘跟了过来,坐定,写道:雪儿的家乡杭州以龙井出名,而消浮肿可能是绿茶除了作为饮品以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功效. 她停了会接着写了: 我小时候爱哭,这是我娘常用来对付我的法子. 写罢,她对着胤祥抿嘴一笑.
　　胤祥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又写了: 胤祥来一是为了道谢,二是想向姑娘讨教那强身健体的法子.
　　玉尘看了,扑哧一笑,她实在不能想象一个玉树临风的皇子,躺在床上吭哧吭哧地做着仰卧起坐,背上还拖着条大辫子，随着身体的起落甩来甩去…简直太不协调了！于是，她笑眯眯的指指自己的腹部，摇摇手，又指了自己的胸口，点点头。
　　这回轮到胤祥大笑了：这算是什么解释？？
　　原来玉尘是打算教胤祥练胸肌——做俯卧撑。
　　计划好了，玉尘就两手撑地，做起了标准的俯卧撑动作。起身，玉尘写下：十三爷，刚才这个动作是锻炼胸肌的，比较符合男子的阳刚之气。
　　胤祥点头，尽管他对“胸肌”这个说法比较疑惑。不过他觉得这个动作兴许对拉弓射箭也有帮助，就撩起袍子的下摆塞进腰带，学着玉尘的样子做了起来。
　　起初，玉尘帮胤祥校正了姿势，然后便开始给胤祥计数。…98，99…厥倒，这样就破百啦？脸不红，心不跳，地上这位同志看来还是意犹未尽么。
　　玉尘赶紧写了：十三爷，饭后不易剧烈运动，小心阑尾炎！又把纸摆在胤祥面前的地上。
　　胤祥停下，跳了起来，拍拍手，仍旧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指指“阑尾炎”，又摇摇头。
　　玉尘突然后悔写了这么个“学术名词”给这个古人，为了解释清楚只好抱着肚子，做十分痛苦状…
　　胤祥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拍着手朗声大笑起来。玉尘也觉得自己的“表演”的确促狭了点，又看着胤祥这么开心，便符合着一块笑了，露出了一对梨涡，眼睛弯弯的像极了窗外的下弦月。

　　这次愉快的会面，以小鞍子的出现和他的不合时宜的大礼告终。
　　小鞍子来到玉尘的房门口，打了打马蹄袖，跪倒在了门槛外：“主子，福晋请您过房里说话。”
　　“知道了！”胤祥瞟了小鞍子一眼：“去回话，说我就来！”看小鞍子跑远了，胤祥在纸上写下：雪儿姑娘博学多知，胤祥实在收益匪浅。姑娘也劳累了，早点将息吧。胤祥告辞。
　　玉尘看了就对胤祥挥挥手，心里说了拜拜，目送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