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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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之后，我便被定义为无用之人。我的瘦小与这个庞大的家族格格不入，哥哥的顽强冷静才是他们需要的。
相叶这样庞大的暗业家族怎么可能容纳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呢？就算我是母亲最爱的孩子，就算我是哥哥唯一的弟弟。
面对那些凶狠的眼神，我后退，躲在哥哥的背后。哥哥却能迎面走了上去。为了生存，这是我们注定要面对的，并且哥哥早早的知道了。
我只是一个快乐的附属品。
母亲大人用无声的口型告诉我：我是叠晓，相叶叠晓。
我用同样的口型，用我过分细腻的声音告诉众人：我叫叠晓，相叶叠晓，是相叶村又的弟弟。
母亲大人当年的声音是不是也是这样细腻如水？
父亲大人愤怒的目光瞬间扫遍我的全身。嬷嬷慌忙的跑上前来，拉着我的手臂说：“叠晓少爷，你怎么可以穿成这样出来呢？”
这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现拒绝。
这是我最喜欢衣服，我亲自用笔和洗不掉的颜料在上面画上了三朵牡丹。他们华丽而富饶，如水妖一般层层围绕在我的身边，在宽大的袖口遍爆发般的盛开。那些红色真实而又耀眼，我知道这样明艳的色彩已经深深地刺痛了在场者的眼睛。背上用的锦结是黑色镶金边的文库系变化千白鸟结。它象征着自由的飞翔和纯洁无尽的爱。
自由的白鸟怎么能用黑色结带来打呢？
母亲大人用她纤细的手指在我的手掌上写下一个个字。
她看出来了，看出我心底最深的情感。
我想要自由，想要离开这个困束了我19年的地方，牢笼一般的华丽城堡。可是我怎么能离开我的哥哥，我亲爱的哥哥。
他身着古式和服，恭敬的跪拜在祠堂前。
我，相叶村又会为我相叶家奉献出我的一切。
哥哥说。那一天，微雨。我打着伞，站在母亲大人身旁。空气与沉闷相互纠结。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指尖微微一紧。长长的指甲嵌进略带霉斑的伞柄，甲面苍白。
——咔嚓——
那脆弱不堪的指甲在一瞬间向上翻起，突兀间略带苍茫。
母亲大人伸出手接过我手中的伞。
我的世界不过是哥哥，如果哥哥的世界也只有我，那该有多好。
我需要在很多人面前表现得笑容满面，我多希望当时父亲对外人宣布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呀。我必需在大家面前表现得很有气概，步履蹒跚，还要佩戴着那又沉又重的武士刀。
——咔哒——咔哒——
武士刀敲打着木质的地板，嬷嬷和下人左右扶着我的手臂。我就这样羸弱不堪地出现在客人面前。
我不喜欢与人交谈，讨厌所有交际，那时多么的虚假无奈。而哥哥却是精于此道的人。只是我不讨厌他。
我的哥哥是多么叱诧风云的人，我怎么能让外人知道他有我这么一个如女子般柔弱的弟弟呢？
这是我的弟弟，叠晓。
哥哥微笑着说道。在这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我轻轻皱眉。
哥哥示意众人掐掉手中的雪茄。他知道我脆弱的喉咙无法仍受任何的烟熏，他们的烟雾缭绕会让我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
他们用惊讶的眼光望着我，细看我明媚的容貌，细听我柔软的声音。
相叶大人，您的弟弟真是如云间的NARCISSUS一般美丽。
哥哥生硬的面容上有了难得的笑容，我配合着他们，淡淡的笑着。
他们的话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那些我以前没有勇气去回忆的东西。
有我十六岁那年干涩无云的天空。
有我十四岁那年柔软如水的月下飘舞的花，它们落在我的手掌中，再从指尖滑落，不留一点痕迹。
还有十四岁以前的夏天……
高大到隐天蔽日的老槐树，阳光的碎屑从叶的缝隙中跌落下来。天空是高远的蓝色，叶片喷薄着绿色在风中哗啦啦的摇曳。那声音仿佛在召唤着我，对我诉说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一条小虫的故事。
我能看到羽林见斑驳而落的阳光，看到扑翅的彩蝶从我身边一跃而起。
我想要和他们一起飞翔，只是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离开地面。
我还是一条丑陋的虫子，埋身于微黄的草地之中。那些毫无柔情的草刺遍我的全身，针带来扎一般的疼痛。
——叠晓——叠晓——
一只手把我从回忆的深渊里一把拉了出来。周身的一切瞬间被模糊成了一条直线，浮现在眼前的幻觉快速的后退，带来一阵阵的晕眩。
——十四岁——十六岁——十九岁——
一个很大的力气加在我的手臂上，它支撑着我全身的重量。
那是哥哥的声音，他的脖子上有我悄悄抹上去的moonflower，这样熟悉的味道充满了我的房间。
哥哥。
我能看到自己嘴唇苍白却笑靥如花的靠在哥哥身上。
哥哥，我好难受，好难受啊……
这里是这座古老的城堡的最深处，这里是全家最阴暗的地方，没有窗，没有阳光，也没有人造访。
外人都说，在相叶古宅的最深处，住着相叶家被诅咒的叠晓少爷。他如同宿命般的传承了相叶夫人的美貌与嗓音，身为男人却温婉如同女子。见到他的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无法逃离开他魔咒。
嬷嬷总是忠于职守的每天最早造访我的住处，服侍我穿上古老的服饰前去请安。虽然我总是固执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
母亲大人会是第二个，她总是等不及坐在父亲大人的身旁，早早的来到我的房间。她用指尖轻轻摩擦我梁宇落不去的阴郁。用几十年前看镜中的自己的眼光看我。她比爱自己还要深刻的爱我。
最后就会是哥哥，这是我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光。
哥哥总是大把拉开我的房门，对我说，叠晓，你该出去见见阳光了。
突如其来的光明，深深的刺伤了我双眼，让我失重般一阵摇晃。我看到自己巧笑如花的站在哥哥面前。
哥哥，你陪我去见父亲大人好吗？
父亲大人从来不会来到我的住处。
因为他不爱我，或者说是畏惧我，畏惧我的容貌，畏惧我的声音。我在别人口中的明艳之处，在他眼中，却成了最刺眼的伤痛。看到我，仿佛就看到了二十年前被自己亲手扼杀掉的美丽，看到了自己心中最柔软的内疚。
我从小的生活里就没有父爱两字，没有人教会我刚强，也没有人教会我不爱。
所以，我如此的爱哥哥，连同我对父亲的爱。
门外传来打斗的声音。这么多年，这种声音不下百遍，我已经不会再惊恐。
只是，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激烈，也没有这么漫长。我知道情况开始对我们不利，应为这声音里我这么的近，就在咫尺。
叠晓少爷，他们来了，您快出去避一避吧！
这是嬷嬷苍老的声音。
叠晓少爷，我们已经快顶不住了，再不走就会有危险的。
我哥哥呢？
村又少爷他在外面，他让我来带您走。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叠晓少爷，请您听我这一次吧……
嬷嬷的声音在苍老之间更带了无限的疲惫。
我抬起头来，对她微笑。
嬷嬷，你服侍了我十九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忠心。相叶家已经千疮百孔了，你不必再为了我留在这里。如果你想走，就自己走吧，我还要在这里等哥哥回来。
嬷嬷用她干燥的手掌用力的握住我的手。我第一次知道嬷嬷的力气原来有这么大，我的手臂微微的生疼。
一瞬间，我是那么的想要拥抱她。忠心耿耿的嬷嬷就这样陪了我十九年，忍受着我做每一件不合规矩的事，一次次的教导着我。而她不知道，现在的路只有死，出不出去，又有什么分别呢？我只是想和哥哥在一起罢了。
她出门，轻轻的带上们。
门外，有人体倒下的声音。这是死亡的预告，死神的脚步正一步步向我埋进，手中的画笔蓦地掉落在地上。
浓稠的颜料溅落开去，美丽的像寂寞的大地开始流血。我却以为是春回大地。
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最血腥而最恐怖。不是哥哥出现，我是决不会他出房门半部的。
我知道，哥哥一定会活着回来救我。
没有他，我怎么能够生存？
几声如石子掉落湖底的闷响，哥哥拉开我的房门。
他喘息着对我微笑。
脚下真的有血液的颜色，嬷嬷的体温尚还残留在门边，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的尸体，连血都没有来得及流出来。
哥哥的衬衫半边已经湿透，我第一次知道，除了颜料，世界上还有这么美丽耀眼的红色。哥哥是很多少流血的人。这一次，别人的血和他自己的血，狠狠的交织在一起，结成深褐色的血痂。
我抬起头，道：
哥哥，我们走吧。
我洁白纤细的手指被哥哥紧紧缠绕在手中。
黑白的交错，我多么希望时间就一直这么进行下去。
引长的走廊似乎看不到尽头，粗糙的木制地板在飞奔的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那是常年寂寞的声音，潮湿的时光哭泣的声音……
一路上，母亲的眼睛，父亲的眼睛。恍逝而过。
哥哥迅速穿上避弹衣，装好抢。我看着他晶莹的汗水从发梢上滴落，掉入上下起伏的美丽锁骨中。我低头允吸那微咸的液体。我以为哥哥会拒绝，抬头却看见他笑意盈盈的眼眸。哥哥低下头，冰凉的嘴唇贴上我同样汗如雨下得项颈。
原来哥哥你知道。
只是，我不知道……
面前，哥哥的容颜是那么清晰可见。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出的热气还缠绕在我的耳边，冰冷的枪口就已顶住我的胸膛。
他的笑容还是和平常一样，看起来却又说不出的冰凉。
一股火热的力量，快速扎进我的胸口。打碎了我持续了整整十九年的美好幻想。樱花果真是一种邪恶又贪婪的花朵，它把自己的根茎深深扎进我的心房，挖出我心底最深的爱。
那里有我对过去的回忆，有叠晓对自由的向往，还有叠晓刻意掩埋起来的爱。
我能感到大片的血液在我身后的白墙上绽开，如同早春新抽芽的花朵，盛大而美好。它们用我的情感开出的花朵纷纷落在我白色的衣襟上，好像十四岁以前抹绯红的晚霞。
那是我画了十九年都没有画出过的美丽。
我用浸满鲜血的手抚摸哥哥的脸庞，苍白的指甲深深嵌进他滑腻的皮肤里。
我伏在他的耳边对他说，哥哥，我爱的哥哥……
撇开我慢慢失神的眼睛，他把我的手从手臂上硬生生的扯下，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留下几道明显的划痕。都来不及用手擦拭脸上的血液，就跨过我的身体，快步离开。
我就这样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转折住，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到下，花便瞬间落满了大地。
春去春又来，花谢了又开。蝴蝶破蛹而出，抖落开美丽上双翅。她决定用自己那稍纵即逝的生命，去报答这棵大树。
她以幼小的心灵克服了恐惧，向上飞。几次都险些落下。终于她飞到了大树最高的那片枝叶上，但那耀眼的阳光却使他失去了重心。
可是大树呢？
他有冗长的生命，他可以活得比人还要长久，几百年，或者几千年。
情是天，爱是地。
我不过是绵延在这天地之间亿万生灵中的一个。出生于爱，生命中自然带有爱。
可我太过幼小，无力冲破那世俗情理的羁绊。
当我无限接近他的时候，就注定了
消亡。
哥哥，你看我学会了勇敢呢。
可是大树有他远大的理想，眼中怎么会有这样一只小小的蝴蝶？
蝴蝶终究是不可以爱上大树的，
只是，蝴蝶不知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