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牧场——写于我的2008》林紫绪

1、宁静牧场

　　给我自己的生日贺文——写于我的2008
　　BY林紫绪

　　从今年起，年龄正式成为不能说的秘密……

　　宁静牧场

　　我是一只小黑猫，出生不久就被丢弃在外面，我希望能有个家，可是似乎有些人认为黑猫是不祥的象征，没有地方愿意收留我，我一直流浪。孤单寂寞的日子非常难熬，太阳将要落山的那一时刻我总觉得特别难过，看不到什么希望，而且，不知道明天将去哪里。
　　城市里能找到食物的地方比较多，很多小区的垃圾箱都留下过我的身影，我想一定有人看到过一只脏脏的短毛小黑猫撅着屁股努力在垃圾里扒来扒去的模样，知道这样很丢脸，可是没有家的野猫们都这样，填饱肚皮更加重要。
　　曾经有好心人在看到我之后流露出过想要收留我的意思，但是最后都没有，也许是我脏脏的模样让她们却步。我不是不想洗澡，是没有地方可以洗。每天早上我都洗脸，规规矩矩地蹲坐在那里反复舔湿我的左前爪，然后仔细地一圈一圈地擦脸，身上的毛皮我也有仔细舔过，不过我知道我还是脏。我试着在下雨之后跳进路边的排水沟里洗一下，那水看着清，其实有不少沉淀物，洗完干掉之后一身的土。
　　我很想和别的野猫结成伴，这样就不孤单了，可没有人愿意带着我，我还是一只小奶猫，不够灵活又不强悍，而且……是只黑猫。
　　深秋之后，外面越来越冷，金灿灿的阳光没什么热力，一副“淡水太阳”的样子。虽然有毛皮，可我更想找到一个温暖的落脚点，我每天早出晚出，在大街小巷里寻寻觅觅，挨过不少呵斥。我不是小偷！只是想找个能在晚上安稳睡觉的地方。
　　这一天，我有气无力地趴在市郊小巷里的一个小铺旁边，落脚点还是没有找到，我觉得很失败。就在我自怨自艾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一只高大的黑狗。
　　看他的模样是狼狗和土狗的混血。我吓了一跳，他这么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城管乎？警察乎？觉得我影响市容，要把我……
　　狗慢慢低下头对着我细看，还凑过来上嗅嗅下嗅嗅。讨厌，狗们就是这样，遇到点东西就闻个没完，没出息样子！我强压心底的恐惧冲他翻白眼，他呼出的气喷在我的耳朵上，痒痒的，同时又带来一丝暖意。
　　这狗，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卖的？”把我从头到脚观察一番之后，狗突然开口问道。
　　我怒了！！！=皿=凸
　　你才是卖的！！！我不过在这里趴着，又没有挡路，我碍着谁了我？怎么能这么侮辱……侮辱……侮辱一只猫！如果真出来……那我好歹也该洗干净点，这么脏，你买啊！
　　我不敢惹一只比我强比我壮比我高大比我威武的狗，而且，我是猫，就算狗在我面前没有风度不够绅士，那我们猫也要优雅以对。我改没有形象的趴为蹲姿，把尾巴绕在身侧，冲狗点头，尽量用温和有礼的语气回答他，“不是。”
　　“那这个是什么意思？”狗冲我身边的一个白白的东西努嘴。
　　我歪过头一看，靠！原来这家小铺是个水果摊子，店主在好几块白色的硬纸壳子上写了“减价”两个字放在码好的水果上，好死不死的有一块白纸片掉落到我身边来了，于是乎……狗误会了。
　　他真笨！
　　“那是在说水果减价。”我没好气地对狗说。
　　“哦。”狗应了一声，又继续看我。
　　呸，看什么看！觉得我脏吗？猫脏不脏，关狗屁事。哼，果然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狗咬汽车少见多怪。我在心里悄悄地鄙视了这只笨狗一万遍啊一万遍，看着他一脸装酷的表情，暗爽到非常……
　　“你是野猫吗？”狗又问道。
　　“嗯。”我故意斜眼看着别处，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野猫怎么了？野猫不会误会别的狗是出来卖的，才不像你……
　　“你还这么小……”
　　他这么一说，我的眼泪突然无法阻挡地涌到了眼眶里。他以为我愿意当野猫啊，我，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我就被扔掉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是我选择的吗？可恶的狗！说句话就戳猫的心窝子。
　　狗毫无预警地凑过来，伸出舌头，在我脸上舔了一下，我惊呆了！
　　被狗舔，好恶！好恶！可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哦，也是有狗对我有这么温柔的举动。我觉得脸上湿湿的，是他的口水吗？狗就是爱流口水的家伙，又或者，那是我的眼泪。流浪了这么多日子，受了很多委屈苦楚。我用无所谓的粗鲁言行伪装自己，明明是个笨小白却不得不混充老江湖，跟着别的油皮野猫一起放肆撒野。其实我……其实我……
　　我毫无形象地趴下来哭了一鼻子。
　　那只狗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安慰的举动，他沉默不语地陪伴着我。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这只狗还蛮识趣，我现在不需要安慰，我只是想痛痛快快地发泄一下情感。
　　等我慢慢停止了啜泣，狗又凑过来舔了我的脸。讨厌，他有完没完！然后，那只狗一口咬住我的后颈皮，我还没明白过来呢就被他提到了空中，我慌作一团，抖着爪子挣扎，“你干什么？喂！你干什么？”
　　他又把我放了下来，“我以为……你不是要跟我走吗？”
　　太自作了吧这狗，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他！
　　“有吗？你问过我吗？”
　　“唔……”他有点不知所措，停了一下，他问我：“你愿意到我那里去住吗？”
　　果然笨狗就是笨狗，这么直白，一开口就叫人跟他同居。
　　“你，你住哪里？”我摆出一副如果觉得不好就不去的架势。其实，我心里很想跟他走，他那么高大强壮，跟着他我不会吃亏，想想看，一只小猫带着个大狗打手，多拉风。而且，看他膘肥毛润的模样，肯定吃住不愁。我跟他走，我不是会光吃白食的那种猫，我会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为回报。
　　“我住在郊区，有点偏僻，没城里那么热闹，但是环境很不错。天越来越冷了，你需要有个温暖的地方。”
　　他说得很诚恳，一点也没有施恩赐福的样子，而且他说得很对，冬天就要到了，我，我需要有个暖暖和和的地方让我趴着打呼噜加磨爪。可是，可是，就这么便宜的被他用一句话就带走，这，这……
　　看到我犹豫挣扎的表情，他又说道：“来吧，跟我做个伴。”
　　“是，是跟你做伴哦，可不是靠你养。”我瞪着他，为自己的外强中干感觉到汗颜。
　　“嗯。”
　　“那走吧。”我摆出一副“应聘上岗”的架势，动动耳朵，甩甩尾巴，准备要跟他走。他又一口咬住我后颈的毛，把我拎到空中，我惊叫：“喂，喂，你不要这样！”
　　我重新被放到地上，他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这样被咬后颈皮很不舒服！”我抗议道，就差没张牙舞爪。
　　“你们不都是这样被，被带走的吗？”
　　“才不是！”
　　“我以为猫喜欢这样被抓着，人类不都是揪着后颈皮把你们提着……”
　　“那是没办法啊，那样子很不舒服你知道不知道！”我愤怒地反驳，对这只狗彻底无语。
　　“哦。”他垂下头，“抱歉。”
　　“没关系。”反正我也被揪习惯了，只是，被揪住后颈皮把全身提起时真的不舒服嘛。
　　“我那里比较远，还有一段路要走，我以为……我带着你比较快。”
　　原来是这样，我可以理解成他体贴我吗？
　　“总有别的办法吧。”
　　他想了想，趴了下来，“跳到我背上，我背着你。”
　　咦，笨狗变聪明了，我还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哩。我跳到了他背上，抓牢他脖子上的毛皮，他带着我上路了。
　　嗯，不得不说，“骑”着一只狗真的感觉很拉风，而且，还挺舒服。
　　他走得比我快得多，在天黑之前，我们来到了他住的地方。老远地我就闻到一股子骚味儿，哦不，确切地说，是一股子羊味儿。
　　原来，他有固定工作，他替一个牧场牧羊。
　　“你是牧羊犬？”
　　“嗯。”
　　“长得不像嘛。”我望着他那狼狗和土狗混血的模样，其实仔细看，还……好吧，我承认，挺威风，挺帅的。
　　“我是凭本事工作。”他看着我，对我评判他的长相似有不满。
　　“你会看管羊群？”
　　“是。”
　　“在哪里学的？”我很好奇，他单看外表挺凶悍，居然也有人肯教，羊们不怕么？
　　他吱唔了一下，“训练班。”
　　我还想追问下去，他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太晚了，休息吧。”
　　当我发现他让我和他住到一个木屋，好吧，也是狗舍的时候，我，我有点不太自在。流浪的时候虽然我和其他野猫混在一起找食打架胡天胡地，但是睡觉我一直是一个人。我被那些喜欢找小动物麻烦的人类打过折腾过，我缺乏安全感，更愿意一个人藏身在黑暗处憩睡。不过，我也知道他不可能提供给我单独的住所。
　　狗屋挺大，我们可以互有地盘，我安心了，吃着他给我的食物，看他出来进去地寻找东西。等我吃饱的时候他已经把我的窝铺好了，一个棉垫子，还有一块毛巾，我可以睡在垫子上，盖着毛巾。舔过脸爪，我钻进毛巾里去，很暖和，很软。
　　黑暗中，我向他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也许，收容我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为什么要收容一只干不了什么事的猫呢？相较来说，收容一只小狗或是小羊也许更好吧。无所谓了，我不想再想下去，他肯收留我就好。我在朦胧中睡去，把身上的毛巾被子缠得更紧一些。有个细小的声音在我脑海里说话——如果他不要我了，不能收留我了，离开这里的我还能去哪里？
　　我在牧场留了下来，有了固定的居所，他把食物分给我，而我，跟着他一起看羊。牧场的主人似乎很信任他，并不是时时出现，我藏身在狗舍里，没有被牧场主发现过。不用他叮嘱我我也知道我不能被牧场主发现，没有人愿意收养一只在他们看来无用的猫。
　　看着他奔跑在羊圈里看管羊群，我挺羡慕，能干的狗就是不一样。那些羊们挤在一起咩咩地吵得人头痛，不过都很听他的，这只狗在羊群里很有威信呐。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掌门。嘻嘻，这是头羊起的，因为每天让羊出圈进圈的时候，是他拨动栅栏上的木栓把圈门打开，因此，叫“掌门”。
　　我不能狗啊狗啊的叫他，我就跟着羊们一起叫他“掌门”，其实，我蛮希望能叫他一声“狗大哥”来表达我心中的感激，不过想想如果真的这样叫，那些羊们一定会不怀好意地咩咩笑，我，我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牧场的生活很轻松，现在是冬季，羊们都呆在棚里，每天被放到一个大圈里放风溜腿，吃吃干草。活不多，我常趴在羊圈角落的一个粗木墩上打嗑睡。我想，等到春天忙的时候我就能帮上他的忙了。
　　他有狗粮，还有肉吃，这里的伙食比我流浪时要好多了。羊们知道我吃狗粮，开头还笑话我来着，哼，不吃狗粮，难道让我吃草和糠吗？
　　他不让我吃生肉，原因是我太小，吃生肉肚子里会长虫。我抵抗不住生肉的诱惑，只要闻到就会跑去。他把骨头高高叼起，半空中的骨头上还挂着死咬住不放的我，那些羊们就在一旁看热闹。
　　我怒了，“放我下来！”一张嘴，果然掉到了地上。然后我就听到羊们咩咩地齐声大笑。
　　“师弟，你太小，斗不过掌门的。”头羊咩咩地说。
　　讨厌，什么头羊嘛，当领导就只会跟着狗走，起哄架秧子倒是不落羊后，总是冲在前头。还乱给猫起名字，叫我什么“师弟”，它以为它是师傅啊，我看它是八戒还差不多。
　　知道掌门是为了我好，我尽量忍住想要吃肉的心，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吃了。每天看着掌门如何放羊、圈羊、管理羊，我悄悄地学习，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帮到他，跟在他身边，把羊们带到草场去，谁说猫没有用呢？
　　生活因为有他而变得充实。他拿羊奶给我喝，说这会让我长大，果然，个把月的时间我迅速地变化，从一只幼嫩的奶猫变成小帅哥猫。嘻嘻，这是头羊说的，羊们不介意我的毛色，我觉得，其实像我这样碧绿色眼睛的短毛黑猫也挺好看。
　　他当我是孩子，怕我寂寞，把能找到的七零八碎的东西都给我当玩具，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个小皮球还有木板，闲得无聊的时候我会踢球玩，在木板上磨我的爪子。
　　有一天晚上，他出去了，我以为只是例行的向牧场主汇报工作，他回来的时候把等他等的打瞌睡的我唤醒，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样东西，看着他哈哧哈哧地呼气，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我忍不住说他，“干什么？”狗干嘛都这么搞笑。
　　“打开看看。”他兴奋地说着。
　　没打开小纸包时我就闻到一股味道，我知道是什么。心急地撕开纸，是烧禾花雀！我想这可能是他向牧场主讨来的。猫们见到这种东西可不是用开心就可以形容心情的，我偶尔看见落到牧场上来找食吃的麻雀都激动得要命。
　　“给我？”我惊喜地望着他。
　　“是啊。”
　　“你也吃。”我咽下口水，抬爪拨他，好东西要分享。
　　“你吃吧。”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对禾花雀不感兴趣，是因为不多吧。哦，别装了，猫还不知道狗么，我知道他想吃的，但是他让给我……
　　“一起吃嘛。”我抱住他的腿，虽然我长大了不少，可是居然还没有他的腿来得高。
　　“你吃吧。”他再一次拒绝，温柔的笑容让我感动。他捡我回来，并没有把我丢在角落自生自灭，也没有一时新鲜之后不理，他一直一直对我很好。
　　“一起吃嘛。”我用头蹭他。我是野猫，很少撒娇，我要坚强。可是，对着他偶尔撒撒娇，这感觉也挺不错。
　　果然，他不再拒绝，他知道我不是跟他客套或是讨好，我是单纯地想和他分享。
　　嗯，有禾花雀吃的夜晚，很美好。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继续着，每天早起我跟着掌门把羊从棚里唤出来，虽然很困，但是我还是坚持着，我愿意跟在掌门身边。看着他在寒风中跑动的英伟势态，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他了。
　　他很靠得住。
　　就在春分那一天早上，按捺不住想看到渐渐变绿的草场的心情，我溜了出去，望着一整个冬季都是鸽灰而现在湛蓝的天空，我开心极了。很快，我就可以正式地跟着掌门一起放羊。
　　“这是从哪里跑来的野猫！”一声吼叫传来，我回过头。
　　人！
　　“这野猫，这野猫，快来把它赶走！”
　　不用问，这个人肯定是牧场的主人。
　　掌门挺身而出护住了我，挡在想要抓我的牧场主面前。
　　“快把野猫赶走！这里什么时候竟然来了野猫！”
　　我越听越生气，一口一个野猫，难道我脑门上刻了字？什么野猫不野猫的！人说话就是这么戳猫的心窝子。
　　掌门把牧场主带到一边，我看到他们开始交谈，掌门表情诚恳地不停地说着什么，大概是在说我的来历，而牧场主不停地在摇头。
　　一霎时，我的心灰暗下来，我知道我——得走了，牧场主不会留下一只只会吃闲饭什么也做不了的猫，羊们可以产奶产皮产肉，我能干什么？
　　掌门仍然不放弃地在替我争取，他的表情越来越激烈，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保持着礼貌的态度，没有撒娇、没有祈求、没有曲膝。嗯，我欣赏他！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不行，不行……”
　　“……要猫能干什么？”
　　“……让它走……”
　　到最后，谈话在牧场主的单方面坚持下结束，我知道牧场主是立定了心思不收留我。掌门跟在牧场主身后边走边说，似乎还想再争取。
　　不用了，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让他丢掉这份工作，羊们也需要他。
　　晚上，我一个人趴在狗舍，深夜，掌门回来了，我看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谈判再次失败。我无言地走过去用头蹭他，相信他明白我的意思。他已经尽了力。
　　以往，我们各睡各的，今夜，我挤到他身边，枕在他的肚皮上。
　　“不要担心，我已经不是小猫了，再说，春天也到了。”黑暗中，我轻声说。
　　“你想走吗？”
　　“咳，我不想连累你。谢谢你收留我这么长一段日子，谢谢你。”
　　我不想说煽情的话，我当然不想走，可我能不走吗？我是真的不想连累他，牧场生活稳定，狗需要稳定；猫，就让我继续流浪去吧，当一只脏脏的小黑猫。
　　“你真的想走吗？”他又问。
　　我没有回答。夜色中，我看着他的眼睛，明亮的温润的眼睛，似乎有点湿。
　　“明天我再去找牧场主，一定会有办法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认真。
　　我无言，在他的肚子上蹭了蹭，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清晨，我醒了，我打算在大家都没有醒来的时候悄悄离开，我望了望仍然再睡的掌门，他的睫毛很长，很漂亮。短短一段日子，我，我已经喜欢上这只狗了，很喜欢很喜欢。我悄悄凑过去，舔了他的脸，就好像初遇时他舔我那样。
　　我离开了牧场，沿着两侧开始长出野草的土路向前走，我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不知道走下去能不能找到食物，不过，我带着他给我的小皮球。在仍然凛冽的风中我不停地走，不知道走了多远，草场绵延不绝，泛起青绿色的草地带来初春的感觉，可是我的心却停留在冬季。
　　天渐渐黑下来，我有些害怕，趴到路边一丛比较高的草里，我缩在那里，四只爪子全收进肚皮下面，这样能暖和一点，身边放着我的小皮球。周围很安静，连虫鸣都没有，如果有别的动物的叫声我会不安，可寂静更加令我不安，我睁着眼睛。
　　隐隐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有什么动物向这里跑来了，四脚。谁？
　　我悄悄从草丛里探出头去，夜太黑，没有月光，虽然看不十分清楚，可是，我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他来了！他来找我了！
　　我鼻子发酸，我真没出息，因为，虽然只是分开了一个白天，但是当我闻到他的气味的时候我发现，原来我这么这么想他……
　　他用鼻子拱我，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用头顶他，轻咬他的脖子。
　　“这么晚你出来做贼啊。”我问他。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不停地蹭我闻我，笑的样子看起来好傻。
　　我知道，他来找我，他选择了我，他一定是离开了牧场，放弃了曾经的工作，他选择了我！
　　我看着他，有些话不用说出来，我用爪子拨他，问：“那些羊怎么办？”
　　“会有别的狗来照顾它们。”
　　“它们好像只听你的。”
　　“它们会和别的狗建立信任关系的。”他说的很沉着，我知道，他一定会和牧场主，还有头羊好好沟通然后才会离开，他是这种，嗯，就是这种狗。
　　他最终选择了我，一只短毛绿眼睛的小黑猫。
　　“你想睡一下，还是继续走？”他问我。
　　我想了想，“走吧。”
　　他趴下来，我跳到他的背上，抓住他脖子上的毛，他带着我往前走。感觉着他的体温，我把脸埋进他脖子的毛里，蹭他。被他背着的感觉真好，在牧场的时候他也常常背着我玩。
　　今夜，虽然没有月亮，但是天上有星星。趴在他的背上看星星的感觉很美好。
　　我说过，他很靠得住，有他在，我不再害怕前面的路，不再迷茫。明天的早餐还不知道在哪里，但是我想微笑，莫名的勇气充满我的身体。他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他，我们，我们都比我们想像中还要坚强地要维护着内心的东西。
　　快天亮的时候，我们走到了一处草场，这里有栅栏围着，似乎也是一个牧场，他停下来观察。
　　是啊，我们还是需要落脚点。
　　就在我们观望情况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出现在我们身后，吓了我们一跳。口胡！这女人真可怕，神出鬼没，我们居然都没有感觉到她走过来。
　　她打开了栅栏门，然后回头看着我们，问道：“要进来吗？”
　　掌门看看我，然后对她说：“我们可以为你工作，这只猫，还有我，都可以。”
　　她盯着我看，我有点心虚。掌门把“猫”放在前面说，是在替我争取机会，可是，这女人能同意吗？她蹲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站起来，向我们侧了侧头示意，“进来吧。”
　　我们跟着她进了牧场。
　　嗯，这女人还挺不错的嘛。
　　很快，我就否定了我刚才说的话。
　　看她帮我把我的小皮球洗干净的时候我还挺感激她的，然后，她也洗了我！！！我尖叫，挣扎，我不要这样被洗澡，泡泡好讨厌，而且，她，她，她洗的我头，她是恶人！她用棉签洗我的耳朵，她是魔鬼！她摸我肚子了，她！她占我便宜！
　　我不是不愿意洗澡，是不愿意这样被人类给洗澡。
　　当我满脸黑线地被吹干毛，马上就想躲藏起来，可是慢了一步，被她捉住，她抓着我的前爪把我撑起来，看来看去，“嗯，挺帅的嘛。”说完，又摸了摸我的头顶，“毛还挺柔顺，手感不错哟。”
　　什，什么！什么叫手感不错！
　　我正想抓她，掌门来了，啊，他也洗过澡了，毛有些膨松，耳朵高高地竖着，呀，我突然发现，他真的很帅很帅……
　　就在我盯着掌门呆看的时候，她摸了我的下巴，然后邪恶地笑，“口水流下来了。”
　　我终于抓了过去，没抓到。
　　当我和掌门被分别带到不同的木屋前时，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挠地。我总不能跟她和他说“我要和他住在一个屋子”，多羞啊，于是，我怀着悲愤的心情看着那只狗进了他的屋子。
　　个笨狗！！！
　　我跟掌门留在了这个牧场里。
　　马上我们就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牧场，虽然挂着“宁静牧场”的牌子，但是没有羊可放，这里倒更像是一个动物园，什么狮子大象狐狸等等都有，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不同种族的动物相安无事和谐有爱地生活在这里，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比如说，有只红毛狐狸，他，哦，好吧，他和另一只有着双眼皮大眼睛的山猫是一对。别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们天天滚来滚去，谁看不出来口牙；另有一只拉布拉多狗，和一只天鹅是一对；一只猴子和一只小熊猫是一对；狮子和鹤是一对，刺猬和树熊是一对，棕熊和小白兔是一对，老牛和小豹是一对，大象跟小猪是一对，还有一只白熊，它和桃花眼狐狸是一对，还有……天哪，这是什么世界！！！
　　牧场的主人——大家都叫她阿林，她似乎对这个景象很不以为然，她的态度让我反省是不是我太少见多怪。好吧，既然大家和平相处，那我……我还是接受现实吧。
　　慢慢和牧场里的动物们熟悉了之后，我发现大家还真的非常有爱，彼此关心照顾，在这里我住得很舒心。牧场主不常出现，哦，她一出现准没好事，她老是欺负我。
　　在宁静牧场，我有更多的时间和掌门在一起，聊天，玩耍。当野猫时的我没有什么朋友，现在则多了不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春天来了……
　　我渐渐发现，我，我，我，我似乎好像也许可能大概仿佛或者——有了一些变化。
　　以前看到牧场里一对对的动物们滚来滚去扑来扑去，我很淡定，现在，我，我，我很羡慕！我，我希望掌门也能这样对我……捂脸……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沉寂的夜晚，我睡不着，挠墙，抓地，在阿林给我的抓板上狠狠地磨爪子，不管怎么运动都觉得有股火发泄不出来，黑线……
　　哦，好吧，其实——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天，看着那只好像什么都不清楚的狗，真想咬他！个笨狗！问题是，这，这难道要我主动吗？不要！
　　于是乎，我郁闷了……我开始晚上在满牧场里溜达，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聊。同为猫科动物，其他的几只就幸福多了。小山猫有狐狸疼，小花豹有老牛疼，还有一只混身黑毛唯独右后爪是白颜色的猫，它也有人疼。就我没有！！！打滚！！！嚎叫！！！哇唬！！！个笨狗！！！
　　这种夜游神当了好几天，某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牧场栅栏附近的草地上呆呆望天，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听我就知道是谁，我想躲开时，她已经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阿林。
　　“看星星啊。”她问我，顺手摸我的头。
　　我不喜欢她摸我的头，这让我感觉我是小动物，我现在可是一只成熟的猫了。但是我不讨厌她的手，丝毫不能称其柔软同时也不漂亮的女人的手，却给人温暖坚强的感觉。
　　“看星星。”我答。
　　她也开始望天。我偷看她的侧脸，记得听狐狸、老虎、大象它们那些和阿林很熟的动物们说过，这女人一大特点就是爱发呆望天，果然啊。
　　“你认识星座吗？”我故意问她。今天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星空看起来更加明亮美丽。
　　“不认识。”
　　黑线，我就知道。
　　“我只认识猎户座、天琴座、北斗七星。现在只能看到北斗七星。”
　　咦，还不是完全一无所知嘛。
　　她捅捅我，把一个东西递给我，我接过来，黑线，居然是棒棒糖。口胡！怎么给猫这种东西！这是要我吃吗？虽然很囧，但是我还是撕开包装纸，舔起糖果来。的确，我吃棒棒糖。以前，掌门曾给过我糖果。奇怪，她怎么知道？
　　我就在这样轻风徐来的夜晚，和一个女人坐在草地上，吃着棒棒糖，听虫鸣，看星星，这是一只猫该有的生活吗？
　　又坐了一会，她又捅捅我，“你最近……情绪不好呀。”
　　是啊，谁都看得出来。
　　她望着天，“是想被抱抱吗？”
　　口胡！她怎么说得这么直接！人类就是这样，说句话就戳猫的心窝子！我拿着糖一脸黑线斜看着她。
　　她转过脸，一副“当然啦”的表情，“春天嘛……”
　　我垂下头，有种失败感。
　　“去跟他说呀。”
　　口胡！她以为这件事就像她说得那么轻松吗？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我怎么开得了口！我，我只要稍微想像一下那情景，就想要抱着头翻滚了。不行，不行，我们猫还要面子呐。
　　“没出息。”
　　我被她鄙视了，开始郁闷地舔糖果。
　　过了一会，她再次捅捅我，“我说，他对你很好吧。”
　　“是啊。”这一点我可是很骄傲。
　　“那为什么不能直接去对他说你想要被抱抱。”
　　拜托，阿林，这是两回事。
　　她望着天，“掌门是很好的狗哦。我告诉你啊，你们刚一来的时候，他有专门悄悄跑来找我，拜托我给你找抓板，他说你要是一天不磨爪子就会不舒服。一只狗，对猫倒是很了解。还有啊，他告诉我你的身世，希望我能安排你单独住，因为你被人类打过折磨过，有戒心，没安全感，需要独立的空间。还有啊，他告诉我，你喜欢吃牛肉，还喜欢吃糖。还有啊……”
　　听着她一句一句的“还有啊”，我觉得鼻子发酸，抬起爪子揉了又揉。个笨狗！笨死了！
　　最后，她说：“还有啊，他叮嘱过我不要把他给我说的这些话告诉任何人，不过呢，我觉得你不包括在这‘任何人’里面，所以我就告诉你啦。你知道了也没有坏处嘛对不对。”
　　我还在拿着糖回想的时候，她说，“啊，好困，我要呼呼去了。晚安。”说完，她把手里的包装纸和糖被吃完的塑料棒塞到我手里，“拿去丢垃圾筒，要环保啊同志。”
　　我看着手里的不可回收物，“咦，为什么要我去扔，这是你吃的。”
　　她不怀好意地冲我一笑，在我以为她又要玩恶作剧把我掀翻摸肚皮而紧张地竖起毛的时候，她冲我睐一下眼睛，然后站起来走掉了。
　　可恶，又被调戏了！
　　第二天的晚上，就在我打算继续我夜游神猫的行为的时候，刚走到门口，掌门出现在门外。
　　“咦，咦，你，你怎么来了……”我看着他，惊喜多过惊讶。
　　掌门什么也没有说，舔了我的脸。
　　“干嘛。”我推他，狗的口水沾在我脸上，我现在已经不会觉得恶啦，不过，猫生理性地对狗爱流口水的行为接受不能。
　　“我，我，以后我搬过来跟你住。”掌门飞快地说，然后就进屋了，顺手把门关上。
　　“你说什么！”
　　“我说，那什么，我以后跟你住。”他又飞快地说了一遍。
　　这个时候，做为猫我能说什么呢？我示意他趴下，咬他的脖子，咬他的耳朵，我咬，我咬，我咬咬咬，让我等了这么多天，他该咬。
　　他傻笑，一副呆样，个笨狗。可是，我喜欢，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们终于也可以像牧场里别的动物那样滚来滚去扑来扑去啦！撒花！！！转圈圈！！！
　　掌门把我扑倒，没头没脑地乱舔我，好痒……
　　好痒……
　　……
　　嗯，嗯，我想说，我终于如愿以偿……
　　……
　　我枕在掌门的爪子上，头顶着他的下巴，我问他，“你怎么会想到突然跑过来？”我挺怀疑，狗不会一下子变聪明吧。
　　他轻咬我的耳朵，“阿林告诉我……。”
　　口胡！那女人，那她不就知道了么？那女人岂不是又多了一条八卦！好吧，算了……所以我们才希望她多多的外出，到她的酒吧去。
　　我没问过掌门喜不喜欢我，我心里知道就行了，还有，我也没有对他说过口牙，得意。
　　现在，这个笨狗他是我的狗了，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