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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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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许久了,墨黑的天空上好似坠着几颗饱满的珍珠,有时候闪过一丝柔和的光彩,朦朦胧胧的,承载着人间多少美丽的回忆和向往,如同萤火虫一般,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隐约中我看见一个莫约三十多岁的高大男子,身穿一袭黑色大衣,胸前佩戴着几枚勋章,腰杆挺直地走到门口,还稍稍打量一眼,确定没走错,才缓缓跨进摇摇欲坠的铁门。在暗黄色的灯光下,我看到他脸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剑眉和疤痕,相貌普通,跟照片上的父亲相比,褪去了许多稚气,多了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父亲没走两步就开始小跑起来,他仔细的打量了母亲,眼中还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泪花随后紧紧地抱住母亲,久久不肯放开。我们姐妹几个相视一笑,都跑回了屋里,各干各的去了。
直到临走时,母亲都一直不敢回抱父亲,我听见母亲用哽咽的声音解释道“我真怕这是一场梦,轻轻一碰,就碎了。”当时我还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父亲回来了就回来了,怎么会是梦呢?现在想想,母亲真的很不容易。
没多久,我们就干完各自的活儿,姐姐们看着地上互相依偎的影子开始窃笑起来,我不懂她们在笑什么,于是就喊道“阿妈,吃饭了”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为何,我就是没有喊出那一声阿爸,一时之间有些懊恼,但随之就抛在了脑后。十年甚至更久都不回来看我们,真是个狠心的父亲!
母亲听到了我的声音,有些不舍的从父亲的怀里出来,挽着父亲的手臂带着父亲上了餐桌。管家之人一般都是家庭里正直壮年的男人,所以之前主位,即桌子上正对大门的位置就一直空着,这回父亲回来了,他便理所应当的坐上了主位。我心里倒是有点不舒服,隔壁李叔叔把李家管理得相当到位,而且他对母亲又好,对我们姐妹三个又好,在我看来,这个主位是李叔叔才能坐的,而我父亲,这么些年别说寄点钱回来了,连看都没回来看一眼,怎么会知道我们家里落得如此困境,这些年要不是李叔叔的资助,我们早就流落街头了。我一直都把李叔叔当父亲一样。虽然姐姐们从不这样想。但我知道,她们还是希望有个像李叔叔这样的父亲的。
父亲入座后,母亲把我们姐妹三个喊来,一边道:“这是素歆,素雯和素烟……”
我从余光中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晃荡,心知是二哥打到鸟回来了,于是心下欣喜,便唤了声二哥
“小烟,阿妈,我打到了一只受伤的雕,我们这次有口福了。”听到这句话,我们姐妹最开心,小孩子嘛,谁不喜欢吃肉呢?
一家人都再欣喜之中,母亲赶紧去接过雕,准备拿到厨房去弄一道菜,可父亲的声音却响起了“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们过得这么辛苦,我……”母亲连忙用另一只手轻捂着父亲的唇,“别这么说,你也不是故意的。”
父亲看着母亲,情绪复杂,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抱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盒子,递给了母亲,同时也把哥哥姐姐们几个叫过去,也给了他们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他们打开了盒子,大姐诧异的,二哥有惊奇的,二姐一脸不可思议,母亲则是喜极而泣。
看到父亲把他们都叫了个遍,唯独没有叫我,心下有些不爽,父亲居然区别对待他的儿女!李叔叔从不这样。心里的秤就更偏向李叔叔了。
正在心下不满之时,父亲似看透了我的想法,一脸笑意地把我叫过去了,“素烟,不高兴了?”我别扭过头,用鼻子哼了一声,以此表达我的不满。父亲豪迈的笑了笑 ,笑声贯穿整个屋子,仿佛要把房顶震垮。真是恐怖,李叔叔从不这样笑。
父亲拿出一个极大的黑色布袋,地给了我“看看,喜不喜欢?”我一时好奇,接过来看了看,那是——风筝?!
我从小看到别人家的小孩放风筝我就羡慕,因为我们家里生活不宽裕,除了财米油盐也就够买点零嘴,我的姐姐们从小的玩伴便是毛笔。母亲精通文墨,自然希望她的孩子们也继承她的衣钵,哥哥调皮,常在练毛笔时偷偷跑出去而我爬不过那么高的强,哥哥瘦小又不能带我,于是只好在家练习。那时候,窗外的蓝蝴蝶风筝便是我在深墙内看到的唯一自由的玩具。即使它被一条细线控制着,但还可以迎着风翩翩起舞,做自己喜欢的事,而我却只能在这没有玩具,没有自由,没有父亲的庭院里写毛笔。
可是——父亲是怎么知道的?我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忽然记起哥哥姐姐们或惊讶或诧异的表情,顿时就明白了许多。他们的礼物一定都是他们内心最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吧!这些东西当中,肯定会有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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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我被母亲的呜咽声吵醒,才知道父亲又走了。
父亲只留下了一封信:
爱妻:
很抱歉我又要离开你们了,但我不得不离开。我要去边疆征战土地,如果成功,即可功成名退,如果失败,恐怕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们了。即使是这样,我也要争取获得这个回来的机会,我已经错过孩子们十多年得成长了,我不想再错过了,孩子们很可爱,我相信他们长大以后一定会很优秀,能够帮你减轻负担。这么多年真的委屈你了,如果我死了,找个好点的男人嫁了吧,隔壁姓李的兄弟就不错……
我没心思再看下去。我明白父亲说再也见不到我们是什么意思,哥哥姐姐和母亲也同样明白。于是,我们每天凌晨起床请寺庙和尚为父亲诵经,又每晚味父亲祈祷。连一向不愿意做这种事的二哥也没有翻墙出去玩。日复一日,很是煎熬。我呢,则开始用心写毛笔了,一直重复写着:
愿父安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