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若翩然》妩*姒

81、第八章 花色依旧容颜改（上）

　　糊里糊涂中，时间还是一点一滴的从指缝中悄悄的溜走了，当又一天的朝阳依旧摆着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缓吞吞的爬到天际时，才恍然间莫名追悔起昨日忘记的那缕芬芳。
　　这一日，翩然起的很早，天边麻麻亮时她就出了紫暮府，临出门前没忘记留话给紫暮府早起的下人，嘱咐着告诉紫飒一声她今日有事赶早出门了。撂下话后走走转转，看似漫不经心的张望了下四周，几个闪身后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思媚落脚的小楼后院。
　　思媚和恋风多年来的习惯都是早起，走到院中便看见两人拳手相加的正在“晨练”，听着脚步便知道是翩然进来，两人不急不慢的过完了招才走到在一边坐着观看的翩然边上，思媚笑嘻嘻的看着翩然，手上也不停歇，在预备好的盥洗面盆里绞了帕子擦了擦脸，说道：“然儿起的这么早，莫非这些时日下来，贪睡的小毛病也都改掉了？”
　　翩然笑了笑也没辩驳，站起身来，帮着思媚梳拢了几下松散的发丝，故意娇痴的说着：“今天哥哥会来，这么久没见了，我还真是有些想他呢。”
　　别上恋风一边偏着头温柔的看着翩然，手里一便拿着竹筒灌着水在一旁漱口，忽地“咳咳”大声咳嗽起来，直憋的脸通红，赶紧自己拍着胸口急喘了几下，看着思媚和翩然两人笑弄的眼神，无奈的一笑：“我说宁大小姐，下次讲笑话的时候可不可以注意下边上的人啊？可千万别在别人正和水打交道的时候说笑话，这可是要命的笑话啊……”
　　“咿？你又没在喝水，我说说怎么了？再说了，我哪里说什么笑话了。”翩然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恋风，突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恋风哥哥……哈，你是不是……是不是……”
　　“啧啧，我这弟弟越发本事了，这成国的漱口水味道比起咱山庄的清泉煮茶来可是好了许多？”思媚促狭道。
　　恋风直起身子，接过思媚递来的帕子擦干净了脸，苦笑一声：“翩然啊，你穿着一身男人衣服，嗓音也成了这样低哑的摸样，连脖子上那东西也被你弄的惟妙惟肖的，这些倒是不错。只是，你见过惊鸿娇痴痴、软绵绵、甜腻腻的和人撒娇弄欢般的说话么？这般嗓音，配着这语调，我没被呛昏过去也真是我本事了。”
　　翩然一愣，蓦地窘了起来，这些日子倒是一本正经惯了，今天想着惊鸿要来，小孩儿的性子又上来了，倒真忘记了这些，被恋风一笑，手也不知道放哪好了。
　　思媚笑嘻嘻的揽着翩然，打趣的说笑着，几句话就把翩然面上的尴尬藏了过去，恋风向来性子上不拘小节，也没那么多细密的心思，嘻嘻哈哈的和翩然思媚上天下地的胡侃了起来。
　　约莫快到巳时的时候，惊鸿只身一人也从那后门潜到了这后院中，许是双胞胎真的有这样的心血相通，惊鸿刚迈进院子，正和游家姐弟谈笑着的翩然猛一回头，站起了身来，直定定的盯着惊鸿，却是一言不发。
　　惊鸿怔了怔，也是没想到会刚到这就看到翩然，看她呆站在那里，一身装扮看起来颇觉古怪，轻轻的笑出了声，冲翩然和游家姐弟眨了眨眼，乐道：“风兄，你这是从哪拐来这么一个好生俊俏的小哥呀。”
　　恋风和思媚也站起了身，冲惊鸿拱一拱手，惊鸿回之一礼。
　　翩然使劲抿了抿唇，爹爹去世后惊鸿就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真的好久没见了，一时倒不晓得说什么好，张了几下嘴，方才轻声的说：“哥，你来了。”
　　“来了。”说话间，惊鸿走到他们三人边一步处顿了下来，含笑看着翩然。
　　“一路上走的可好？”翩然看着惊鸿那双亲切的双眸。
　　“一切都好。”惊鸿笑笑。
　　“天阳那边可好？朝中可有什么事么？风都那里如何了？”翩然认真的问着。
　　“嗯，该如何，如今都如何，都很好，晋王殿下，四殿下，玉可梵还有你教的那些小孩们都很挂念你，”惊鸿拍了拍翩然的肩膀，“似乎个头又长高了？都快到我眼睛了？还是你这鞋底垫的越发了厚了些？”
　　翩然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抬起头来才看到边上三人都好笑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又有些尴尬：“这个……好像是我把鞋子弄的更高了吧……”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思媚招呼着几人坐下，自己进屋又找了一张竹椅摆了出来坐在一边。
　　真的很久没见了，没见之前总是在想见了说些什么，见了之后一切的话语说的却都是那么的行云流水般自在，好像本来就该这样，从来不需要什么腹稿，浅声吟唱也好，嬉笑玩闹也罢，从来都是这般的随意坦然，这么的舒畅。
　　惊鸿此番是陪着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起来的，因为凉国如今还没立储，如今这大好的联姻机会几个皇子怕是都想来争上一二，毕竟这段楚云公主不比从前的那些和亲公主，身份高贵自然不必多说，更难得的是她占了一个独独的唯一位置，是成皇唯一嫡亲的宝贝妹妹，是成国唯一的正统公主，又有着成皇宣将出去的那般奢华嫁妆，若能娶到她，对那些皇子来讲又是多了几分筹码。只可惜大皇子早立了正妃，不能委屈这样的公主成了他的侧室，四皇子五皇子年龄尚小，所以此番来的就是二皇子和三皇子，惊鸿担着少辅的名声，加上本身的文武建树凉国上下有目共睹，所以被派来“辅佐”一二，又当起了谋士又顺便当着护卫。
　　如今凉国朝中立储的声势被孝帝压制了一二，明里似乎朝臣平静了许多，暗地里波涛汹涌着孝帝也假装不知。年前，惊鸿他们的外公上官老丞相去世了，活了八十多岁的上官老丞相这一生荣宠可谓是无以复加。去世后，孝帝倒不知安了什么样的心思，明明心里想减弱这外戚的势力，却还是扶了上官老丞相的长子接任左相之职。右相还是玉相，玉可梵在他父亲的扶植下，加上和新贵安亲王等人的私交，如今在朝堂中势头更甚，比当年玉相年轻时更是风发了许多。
　　二皇子魏灏哲是宸妃所生，三皇子魏灏诚是皇贵妃所生①，来之前惊鸿被自己的大舅舅新左相明敲暗探的说了数次，让他务必帮着三皇子娶得公主回国，要是三皇子娶不到，也千万不能让二皇子娶到了公主。惊鸿本不想过早的参合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孝帝此时身体气色都还很好，根本不可能在这如日中天的时候立什么储君，争来夺去的到最后还是皇帝说了算，孝帝虽然假装不知道这儿子们之间的暗潮汹涌，惊鸿却是看的出孝帝这人心思之机密慎重。处在皇位二十多年，凉国一直能和别的两国保持着同盛的状态，孝帝若连这点都看不出的话，怕是凉国早就成了别人的属国了。
　　惊鸿和翩然细细的说了下如今的情势，游家姐弟对这些事早就知晓通透，翩然却是第一次听惊鸿这么郑重的说起这事，等惊鸿慢慢的说完，都过了午时，翩然隐隐觉得惊鸿话中有话，却还是弄不明白。
　　看着除了自己外，边上三人都一脸清闲的样子，好容易待到惊鸿说完了这些拿起杯子喝着茶润着口的时候，翩然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哥哥，你说了这么一大堆东西到底要说个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没关心过这凉国的什么储君之事。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你不是来陪人应征驸马的么？倒是真把我弄的糊涂了起来，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好了，你知道我其实很笨的。”
　　惊鸿放下杯子，宛尔道：“然儿啊然儿，许多见你的人怕是都先会折服在你的满腹经纶之下，怕是也只有我这个哥哥才知道然儿其实还真正的是个孩子。早都告诉你了，书看多了真的会看傻掉，让我瞧瞧，然儿是不是又傻了几分呢？”
　　“哥哥，你就别捉弄我了，怎么一些日子没见，你也学的笑话起我了，”翩然瞥了眼恋风的笑脸，很是认真的看着惊鸿，“哥哥，也许我是有些笨，但好歹不傻，你方才洋洋洒洒说了许多我也不问什么究竟了，你告诉我，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哥哥的？”
　　“呵，然儿。”惊鸿笑的眯起了眼，“你觉得你能帮什么呢？明日我怕是就要和着两位殿下见到成国的紫王了，我听思媚老板说你可是这紫王府上的贵客。倒是不知道，这万一明日他看到我这样子时会不会受点惊吓啊？”
　　翩然皱起了眉，手托着下巴搁下面前的石桌上，这事昨天就想了很久，到底怎么办却真没想到，眼看着纸就包不住火了，虽然瞒着紫飒并没什么恶意，可难保这些王室贵族的心里不生出些罅隙，自己失个朋友倒是小事，万一被当成了凉国的奸细可就不妙了。
　　惊鸿和游家姐弟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三人会意一笑。
　　思媚拍了拍翩然：“好啦，别蹙着眉头了，小心年纪小小的就生上些皱纹来。这事你本就没什么恶意，这紫郡王我听说也是个温和的人，既然不方便当面说明，不如你就写上封信告诉下他实情好了。怎么说你也治好了他家那公主的病，那日你不是还告诉我说楚云公主还邀请了你去她的及笄宴么？你既然答应了，这面肯定还是得去露上一露的，毕竟在成国的地盘上，这点礼数总要到的。你觉得这样可好？”
　　翩然疑惑的看了看边上笑吟吟的三人，轻轻甩了甩混沌的脑袋，然后冲思媚点了点头。
　　惊鸿宠溺的看着翩然迷糊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好了，然儿别担心了，有哥哥在，什么事都不用怕的。”
　　翩然忽闪了几下眼睛，迟疑了下，略带神伤的看着惊鸿，轻声说：“哥哥，你可了解楚云公主？你既然来给人当谋士，肯定打听了不少吧？”
　　“这个自然，”惊鸿一笑，“就算没打听全，这不还有我凉国的雪舞公主在这嘛，你和那公主相交也有几日，刚好趁这还没到正经宴会的时候，好好的给我说上一二，我也好参详参详。……嗯，怎么说也不能让这事坏了我安亲王的名声。”
　　“只怕疑是故人来吧。”翩然不置可否的一笑，“我会给哥哥说下情况的，我也是安亲王王府的人，这点哥哥大可放心。”
　　惊鸿探询的看了眼思媚，思媚悄悄摇了摇头，惊鸿便又乐呵呵的随意的说笑了起来，四人欢谈到了晚饭时，惊鸿离开这里去了行馆，翩然则留在了小楼中，仔细想了想写了封折中的信笺，让思媚找人送去了紫暮府。
　　用完晚饭后，翩然坐在窗前，暗自沉吟着，还有两天就是楚云公主的及笄的宴了，不知道惊鸿到时见了她会是什么表情，也不知熹冉见了惊鸿又会怎样惊讶。不过，惊鸿素来稳重，天下间相貌相似的人何其多，也不会太过惊讶吧？
　　……

　　注：①此处详细可翻看第一卷，第十七章的皇子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