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终路（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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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没能熬过冬天，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一场初雪后，宫里又鼓起了丧钟。
云漪站在棺椁前，穿着麻服布衣和一众妃子一起哭孝，对于太后她始终是感激的。那怕在最后的时日她为了朱家与云漪反目，百般阻拦了玄凌封云漪为后的愿望，可云漪终究无法怨恨她——人死不能不生，彼此之间的恩怨就不要在传递到下一辈去了。
在云漪的帮助下，苗容华扶养了和睦帝姬，虽然后宫以苗容华罪臣之女的身份扶养和睦帝姬多有不满，但是这却是云漪给和睦帝姬最好的去处，苗容华有了这一把希望的火苗，生活便有了乐趣，她会教导和睦帝姬的，不让她走上和生母相似的路。
“娘娘倒是看的开。”苗容华这样说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娘娘一般心胸开阔。”
她是指我放弃追究温裕皇后迫害过自己的事情。
“没什么看不开的。”我看着一地的白雪淡淡的说道“见得多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不追究，更何况，她已经死了。”
“是啊，如今追究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她终于赢了她的姐姐，他也再难忘记她了。”苗容华苦涩的笑道“可怜我绸缪半生，却终究败给了天意。”
“好好照顾和睦。”我说道“她会给你养老送终的，日后说不定你还能外孙绕膝。”
“那就承蒙娘娘吉言。”提起和睦，她总算有了一点儿生气。
在乾元二十七年的冬天，纷争不断的后宫终于安静了下来，自打那一年入宫，风风雨雨我已经走过了十八个年头。这十八年里，隐忍着，痛苦着，伪装着，隐藏着，我唯一庆幸的是我总是在用理智来解决问题，即便撕裂了感情让我痛苦绝望可我还是走到了最后：在这深宫里我并没有什么朋友，大多都是我的同盟，我庆幸自己不被她们辜负也不曾辜负过她们；我庆幸自己没有为了荣华富贵扼杀了我的良知更庆幸自己没有在日复一日的隐忍中变的疯狂麻木；我庆幸遇到了过一个‘长者’，更庆幸自己从未放弃警惕；当我回首看着走过了十八年的路，这条路上有荆棘泥泽，也有花朵绽放。
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在走的远一些。
和玄凌。
和这个被我爱慕过，无视过，期盼过，唾弃过，等待过，鄙夷过最后尝试着真正去爱的男人共渡余生。
可是上苍却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乾元二十七年的除夕，潜伏在京城里的摩格终于按耐不住他的野心通过宫中的水下渠道潜水游了进来——真是稀了奇了，他是怎么找到的水下渠道？
我命人封宫严查，用于在杂役司找到了蛛丝马迹。
是李长。
这个事实让我诧异又惊愕。几经拷问查询才知道自打他和崔槿汐出宫后不久，崔槿汐就死了，在他眼前因无钱疗伤伤口化脓溃烂而死。而他却熬过了伤痛活了下来，从那以后，李长就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
李长并没有杀甄氏，因为他明白有时候活着才是真正的折磨；但是他找到了九死一生摩格，给摩格指了一条通往宫内的河流，那条河流连接着太液池，而玄凌每年的正月初一傍晚都喜欢在太液池边走一走，那个时候玄凌贴身的奴才不会超过两个。
我下令将李长杖杀，而被玉安抓回来的摩格则下令施以猫刑，就是把人塞进麻袋里去，流出一只猫进出的口子来，把疯猫一只只的塞进去，再系上口子，用鞭子或枝条等物抽打疯猫，疯猫挣扎间必会用利爪抓挠，不出半个时辰受刑者便会被疯猫抓的遍体鳞伤，皮开肉绽，虽不致死却也痛苦难忍，而后因疯猫爪子的毒会使伤口久久难愈，弃与潮湿之地会使得伤口化脓腐烂，受刑者日复一日感受到身体慢慢烂掉最终绝望到死。
我也很绝望啊。
我才刚刚准备好要与那个男人共度余生的。
我还没来得及体会这份迟来的感情你就让它终结了。
“是条汉子，可惜生不逢时。”
“母亲。”
“可是觉得母亲做的太过恨绝了？”我对承悦笑了笑“有些时候当狠则狠，不然会后悔的。”
若早早的便狠下心来，我是不是不会错过这样的许多？
摩格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我正服侍玄凌吃药，他伤了肺脏又大出血足足昏迷了半个月才醒过来，如今还在低烧，期间是我在处理政务。
我不想他死。
所以衣衫不解的在他床边侍奉。
我在佛前用我所有的虔诚祈祷他的平安。
可终究抵不过天意。
他的伤口感染了，肺里起了泡，就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吃东西了。
“别哭了。”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声音像破损的风箱“不许哭了。”
“我没有哭。”只是止不住眼泪罢了。
“朕有东西给你。”他说道“朕一直都想给你，可是事太多，朕不想让它不完美。”
“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好好保留着呢，它们每一样都是完美的。”
“朕，已经写好了圣旨，可惜那孩子不在，你要看着他，他的性子有些急躁。”
“玄凌。”我看着他突然亮起来的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
“老四是个好孩子，能文能武，朕把江山托付给他不会被祖先斥责，老二你要帮扶弟弟，为大周开疆扩土，守护大周的子民。”玄凌拉着玉安的手道“父皇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做错的事也不少，你不要学那些，你也不要让老四学去了——你看，就是它，让你的丫鬟给你梳头，把它带上给朕看一看吧。”
那是一顶凤冠，冠上饰件以龙凤为主，龙用金丝堆累工艺焊接，呈镂空状，富有立体感；凤用翠鸟毛粘贴，色彩经久艳丽。
我抽泣着，不肯放开他的手，平安就这样给我梳了头，带上了它。
“去梳妆把，你把妆容都哭花了。”
到最后，他还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死去的模样。
于是，一个转过了头，一个闭上了眼。
此生，就错。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终路（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