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云意谁知》枝匝

47、风起兮（七）

　　等过了今年的年宴，便又轮到大选的年份了，云漪盘算着今年能入选的女儿，想着拉几个帮手——毕竟比不上年轻的嫔妃鲜妍了。
　　“……这是莞姐姐送嫔妾的簪子，上面的梅花可漂亮了，皇上喜欢吗？”淳嫔一脸天真烂漫的冲玄凌笑，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嫔妾想着，等年宴之后去倚梅园摘了梅花来，送给莞姐姐插瓶儿。”
　　云漪抿了抿嘴，平安低声道“奴婢……”
　　“无碍。”云漪笑了笑“淳嫔不与皇后一条心也好。”
　　“丽贞妹妹再说什么呢？”皇后面色微僵的想要转移话题。
　　“臣妾听着淳嫔妹妹说起梅花，心里也想去倚梅园看看。”云漪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依稀记得唐时崔道融写过一首咏梅的诗，里面有一句是‘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今日想想，觉得当真是佳句。”
　　“朕也喜欢这首诗。”玄凌怀念的说道“好久没听人念起这首诗了，你不妨念给朕听。”
　　“皇上若不嫌臣妾声音平庸念不出其中韵味，臣妾才敢献丑。”云漪笑道。
　　“你且念便是。”玄凌笑了笑“朕喜欢咏梅的诗词。”
　　“是。”云漪应下，稍做回忆便念道“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当真是极好的。”皇后笑道“不如叫人采摘几支梅花来赏？”
　　“不了，朕想去倚梅园看看。”玄凌面带怀念。
　　“这——”皇后劝道“外面天寒路滑，万一受了风寒，太后又要担心挂念了。”
　　提起太后，玄凌虽然脸色不愉却也不在提前往倚梅园一事。如今太后同他之间虽称不上母子情深却也是和睦亲厚，大不必为了今日前往倚梅园而惹得太后担心，明日白日里也可。
　　云漪冲平安使了个眼色，向玄凌福礼，前往偏殿更衣。
　　“叫小乐子去倚梅园看一眼，不要惊动了什么。”云漪坐在偏殿里说道“在着人看看淳嫔有什么动静。”
　　淳嫔没什么动静，到是莞贵嫔在倚梅园等了好久，等到年宴过大半时，淳嫔才派人知会了莞贵嫔玄凌不来的事儿。
　　“皇后娘娘说天寒路滑，劝了皇上不过来，小主提了好几次，还被皇后娘娘训了呢。”淳嫔身边的甜儿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便叫奴婢来送信儿。莞娘娘慢点儿。”
　　“罢了。”莞贵嫔在雪地里冻的够呛“天这么冷，皇后担心皇上龙体也属正常。”再好的神仙玉女粉也不可能让人在雪地里冻了个把时辰后容颜还靓丽娇妍，莞贵嫔面白如纸唇色发青“槿汐，咱们先回去吧。”
　　“奴婢扶您。”甜儿扶着莞贵嫔的一只手臂。
　　“不了，你先回去，免得淳儿担心。”莞贵嫔试探道。
　　“这，那，那奴婢就回去了。”甜儿故作为难的犹豫道“小主身边就小香儿一个，奴婢也不放心。奴婢告退。”甜儿又匆匆忙忙的往回跑，莞贵嫔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知在思索什么。
　　“娘娘。”
　　“大概是我想多了吧。”莞贵嫔靠在崔槿汐身上“回去。”
　　等甜儿回了年宴处，宴席已经快到末尾，她等在偏殿里，待年宴结束后回了淳嫔身边。
　　“不急，慢些走。”淳嫔对她说道“你来回跑这一趟，怪累的。”
　　“多谢小主体恤。”甜儿笑了笑，跟着淳嫔慢悠悠的往延禧宫走。
　　“瞧瞧，还真是个天真烂漫体恤下人的主子。”华熹夫人冷笑连连，嘲讽道“这宫里，那来的单纯的！”
　　“当初见她时，确确实实是个好孩子。”云漪淡淡的说道“她是平郡王方侧妃的堂姐，只要罪不至死，皇上就得给平郡王一个面子。”
　　“罪不至死？恐怕敌不过心头朱砂。”华熹夫人幽幽的说道。
　　看着华熹夫人离去的背影，云漪莫名觉得心寒意冷，入宫已经多年了，纯元皇后与玄凌的‘佳话’哪里还不明白？前有华熹夫人后有苗更衣，不管他们是什么心思，于她而言都是好的。不去动情便不会乱了心，心里明白才看的通透，才能在宫里活的长久……
　　“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冷。”云漪收回视线“咱们回吧。”
　　崔道融的这诗确实好，只是比起‘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来，她更喜欢那句‘清极不知寒’。
　　隔了两日，便听闻莞贵嫔在永巷受了陆昭仪及秦芳仪唾面及掌脸之辱，并被罚在永巷跪了一个时辰——宫中的刑法最是不能的便是打脸，即便是罚跪也好过如此;先不说女儿家爱惜容颜，单单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就足够屈辱难堪的了。
　　“你日后离莞贵嫔远点儿。”
　　这个消息传来时云漪正和安陵容做针线，她对安陵容说道“莞贵嫔心高气傲，定不会罢休的。陆昭仪和秦芳仪怕是得意不了几日的。”
　　“嫔妾知道了。”安陵容虽不解，却也应下了，云漪看她的模样，劝道“不仅要知道，还得做到。如今你的身子越发沉了，前面九十九步都走过了，就怕在这个关头出什么岔子！女人生产向来是一脚踏入鬼门关，里面的道道叫人防不胜防，本宫生予泽那会儿宫里还算是清静的，可还是早产了半个月。这些时日你也不要出玉照宫了，等你母亲来了，自然就不会闷了。”
　　“是，嫔妾明白了。”安陵容两眉微结，记在了心里，入宫这么久，她又不是蠢笨的，自然能想明白一些事儿：以她的出身，想要自己养孩子是不可能的，她大字不识一个，能教给孩子什么？与其交给其他嫔妃，不如让主位娘娘养，自己也能日日见着。想通了关节，自然对着云漪亲热起来，身子也好了些，不似之前那样疲累乏力，对胎儿自然也好。
　　云漪是知道安陵容讨好她怀的是什么心思，为了予泽的将来，无论安陵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她都得笼络住，好为自己孩儿的将来铺路。
　　正月初八，安母一路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云漪接到消息时安母已经进了宫，由宫人带着先去叩拜太后和皇后，在来玉照宫。
　　“你别急，本宫派了顶轿子去，等见过皇后就把你母亲接来。”云漪安抚着她“小顺子你再去打听着，看看到了哪里了。”
　　“还是娘娘想的周到。”安陵容挺着大肚子，脸色潮红“嫔妾一听母亲来了就什么都给忘了。”
　　“你年轻，等再生一个就有经验了呀。”云漪打趣她“我这里有些东西送给你母亲，你先叫人拿回去，以后再给她，不是什么稀罕物，用不着那么多礼节。”
　　“嫔妾先替母亲谢过娘娘赏赐。”安陵容笑容更盛，宫里的主子赏赐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得谢恩，遇上辈分高的赏你点什么搞不好还得跪下双手去接，如今云漪私下里给了，也免得老人家一番劳动，为难了腿脚。
　　“娘娘，安夫人到了。”小顺子跑进来说道。
　　“母亲来了。”安陵容刷的站了起来“嫔妾——”
　　“自去便是。”云漪点点头，看着安陵容扶着宝鹊的手出了空翠殿，小顺子说道“安夫人身边带着一个姨娘进宫，是不是不妥？”
　　“姨娘？”云漪皱了皱眉头“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嚼舌根，她出身微寒心思敏感，是听不了这个的。”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让底下人警醒着。”小顺子说着退了下去，这时安陵容扶着安母进了殿内——那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年龄莫约在三四十岁，头发却已经花白，眼睛也不好使了，脊背弯曲，扶着身边姨娘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云漪心里生了怜惜道“安夫人不必请安了，快坐下歇歇吧。”
　　“不敢，不敢。”安母连连摆手“臣妇见过丽贞夫人，请夫人安。”
　　云漪见她跪下行了大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身扶她“本宫谢过安夫人了，您快起来吧，玉照宫里没那么多规矩，以后不用再行大礼的。平安，给安夫人拿个软垫来。”
　　“谢夫人赐坐。”安母由身边姨娘扶着坐下，她看不清东西，却还努力去看云漪“臣妇的女儿给娘娘您添麻烦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陵容性子温顺，皇上和本宫都挺喜欢她的。”云漪笑道“安夫人在这儿歇歇脚，再去陵容哪里说话。”
　　安母不敢多留，忙忙的请辞。
　　云漪自然随了老人家的心愿，让她们母女去说私房话，今日惠贵嫔的母亲也来了，带了不少东西送给敬妃及各宫主位，两厢一比，安母到显得寒酸起来;只是如此一来，沈母也显得张扬了，虽说是为了女儿打点关系，可她的女儿以是一宫主位，若是生下皇子，于予泽而言，日后皇位的竞争者就又多了一位劲敌。
　　只是宫里也该生出几个孩子了，如今都是十六年了，最小的温仪还是十一年生的。
　　翻了年，予泽也该去书房上学，玄凌对他也算上心，列了伴读的名单给她让她挑选，那些孩子她哪里见过？只得叫弟弟帮忙打听家风品性，虽不是挑女婿那般麻烦，却也是仔仔细细分毫不敢出错——朱家的不敢要，生怕皇后动手脚;几个国公家的不敢要，生怕有性子顽劣的带坏了予泽;清贵人家的孩子不想要，担心日后助力不够，只有名声没有权利，那不过是花架子罢了;还得考虑功勋世家和亲戚的情绪，当真是千挑万选，要花了眼睛。
　　最后，还是玄凌帮忙定下了人选，奉内阁学士的孙子奉子良，雁门关守备将军姜文大将军之子姜虎，内阁待读学士乐毅之子乐勉以及二等侍卫朱立之子朱德江——云漪险些被气歪鼻子，朱立不过一个二等侍卫，若不是和太后皇后攀着亲就凭他的本事七品官儿都坐不稳，他儿子怎么可能当上皇子伴读！？又不是侍读！偏偏是皇上亲自提起来的，她又不能寻人家不是！只得咬牙忍下，顺分顺水这么多时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娘娘莫急，怎么说也是太后娘娘的族人。”曹琴默劝道“皇上突然想起来扶持母家不是太后提起就是皇后说的，无论怎样娘娘都不能生气，还得多多照顾着，这样太后娘娘才会多看顾咱们四皇子！”
　　“但愿吧。”云漪心里怄得慌“只盼着那个孩子是个品性端正的，即便不机灵，也不会惹是生非带坏了本宫的孩儿！”
　　“娘娘放心吧，这皇子一出事，伴读先遭殃，大皇子背不出书来，先生打的可都是伴读的手板子。”曹琴默再三劝她“您带着四皇子和伴读去太后哪里亮亮相，太后见着了自然会提点，毕竟如今朱家可不似前几年风光了。”
　　朱家是靠着女儿风光起来的，好不容易有个能在皇上面前露面的男孩，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云漪定下心来道“还是你想的周全，本宫有你确实如虎添翼了。”
　　“娘娘原就是聪慧的，不过是一时当局者迷罢了。”曹琴默笑道“如今大皇子眼看着不是个聪慧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又病殃殃的，咱们四皇子自然会被皇上看重，下面再添几个弟弟才好。”
　　“你说的不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还不是予泽斩头露角的时候，安安分分做个上孝下友的小皇子就足够了。”想通了关节，云漪也舒了口气“听说乐勉是乐嫔的侄儿？”
　　“是呢，乐嫔虽然不得宠，可是她的哥哥确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轻轻就官居从四品，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造化呢。”曹琴默笑吟吟的说道“臣妾看着乐嫔也是个美人儿，又饱读诗书，精通琴墨，怎么会不得宠呢？”
　　“命不好罢了。”云漪想了想“初初入宫时她住在蔡贵嫔宫里，蔡贵嫔出了事后来又去敬妃那儿，皇上想不起来敬妃自然也想不起来其他人。”
　　“娘娘说的是。”曹琴默说道“前几日臣妾请了敦太医给庄婉仪诊脉——”
　　“是个女儿罢。”云漪看了她一眼道“你可得想好了，即便是个女儿，养好了也比没有的强。”
　　“臣妾有温仪便好。”曹琴默一字一顿的说道“臣妾只要温仪。”
　　“既然如此，庄婉仪的这胎就送给敬妃吧。”云漪抿了抿嘴“别漏了马脚，她的母亲生了四个儿女，比一般人警醒多了。”
　　“臣妾晓得。”曹琴默垂着眼“一应的物件都是可着她先挑的，皇后给的补品也是直接送过去的，臣妾一丁点儿也没沾。”
　　“那就好，仔细无错。”云漪点了点头“我这边的顺贵人也快到日子了，你自己多多留心，她若是折腾起来，你就带着温仪先躲躲，没必要最后烂了尾巴，叫人诟病。”
　　“是。”曹琴默应下来，带着温仪回了襄铃殿，云漪派人打听了一耳朵：庄婉仪确实太张狂了，为了笼络住皇上在她那里留宿，竟然不吭不响的抬了身边的宫女替她侍寝，若不是曹琴默身边的音袖察觉出那个宫女不对，恐怕现在她还被瞒在鼓里——当初抬举她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她有这么大的本事呢？云漪皱着眉头：可见是她心太软了。
　　正月已经到了尾巴，宫里的气氛也越发紧张了，惠贵嫔那儿已经出了两次状况，一次是被猫差点儿扑上肚子去，一次是吃的枣泥糕里掺了薏苡仁，还不知道发现前她吃了多久呢，拉了一个小小的贵人出来替罪;庄婉仪那里踩着了冰碴子险些摔倒，打死了负责撒扫的小内监;安陵容这里也不安生，她敏感多思，听了着这事儿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掉了下去，身上见了红，怕是不能足月生产——但九个月也勉强算是瓜熟蒂落的，倒不如让她早早生了省心！
　　宝鹊得了云漪的授意，便漏了一个口子给揽碧轩的‘外人’，安陵容吃了两顿掺了山楂的酸辣汤，便‘突然’身体不适，又见了红——
　　因为有云漪的授意，敦太医即刻建议她催产生子，虽然不是十个月满，但是九个月生下孩子的也不是没有，过了七活八不活的坎儿，孩子不会有问题的——站在揽碧轩外，云漪拨着手里的念珠，心里也没有个底儿，一方面安陵容早产虽不是她动的手脚，却也是她授意的;另一方面她是真心不希望孩子出事，却又不想继续因为安陵容担心受怕累了孩子，她的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
　　“里面怎么样了。”抬眼看见宫女出来换水，云漪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产婆说已经开了三指了。”那宫女回道。
　　“去告诉她，放宽心，皇上马上就过来了。”云漪点了点头，对小顺子说道“再遣人去寻，皇上总不能出了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