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blue之殇

1、全文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上的杯子，声音清脆。
　　她的眼神飘向刚进来的男人，那个眼神忧郁的男人。
　　他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她看清楚他的脸，年轻但是沧桑。
　　沉默的时间水一样的滑过。
　　她趴在吧台上，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眼中波光荡漾。
　　她把玩手中的杯子，抬眼看时间，是十点三十六分，这个城市的夜晚，刚刚开始疯狂。
　　她站起来，轻轻把手搭在男人肩上。
　　“带我走。”她的声音低低的。男人诧异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微仰起脸，她有洁白的肤色和一双猫一样的眼睛，美丽的锁骨张扬着诱惑。
　　“你是谁？”男人开口问，她注意到他有磁性的声音。
　　“带我走。”她坚持着，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男人的头发。
　　男人沉默，然后他抓起她的左手，腕上赫然是深而长的伤口，血不断的涌出，鲜艳的血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陈旧。
　　男人的脸色苍白，他抱起她，飞快的离开“深蓝”。

　　耀走进“深蓝”的时候，是十点五十九分。
　　酒吧里喧嚣的声浪让他觉得很累，他四处寻找羽清的身影，可是到处都没有。他坐到吧台边羽清常坐的位置，他觉得烦躁，却又无奈。伸手去那打火机，却不小心弄掉了，他俯身去拾，却闻到清晰的血腥味。血液的腥甜气息让他恶心，他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快。他忽然想起羽清的眼神，撞见他和羽扬拥抱是绝望的眼神，耀茫然的睁大眼，四处找寻。
　　十一点零七分，夜晚热起来。

　　“你叫什么？”凌越大声问怀中昏昏然的女子，他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黎羽清。”女子睁开猫样的眼睛，声音细微。她的手腕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了，可是血不断的涌出，他担心她撑不下去。
　　“黎羽清，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凌越怕她失去意识，大声的问她。可是她似乎没有听见，凌越又大声问了一次，羽清听清了，可是她沉默，凌越无奈的看着她，脸色苍白的女子。这个决绝的女子，是他从为遇见过的，他开始对这个女子生出一点怜惜。他不断说话，来唤起她的意识清醒。
　　“姐姐，姐姐......”无意识中，她这样低声呼唤。

　　黎羽扬呆呆的望这窗外，她感觉自己很难过。
　　羽清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她很担心。羽扬忘不了，那天羽清看着他们的目光，是那么绝望，羽扬低下头，泪水滴落。
　　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的。如果，如果当初没有遇见耀，那么，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如果自己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那么羽清也不会那么伤心。如果......
　　太多的假设不成立，现实已经残忍的在眼前。
　　羽扬感觉自己很难再去承受什么，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内心，对于解脱的向往。
　　她拿出刀片，对准手腕切下去，血在瞬间涌出，鲜艳诡异。她抬眼看时间，十一点零七分。她倒在客厅中，血从她身体中流失，没有了力气，意识渐渐模糊。可是她感觉前所未有的安慰，在模糊中她听见羽清的声音。
　　“姐姐，姐姐......”那么细微，象一阵风一样。

　　凌越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很难受。睡梦中仍旧有摆脱不了的寒意，这让他觉得压抑。
　　手术室的灯已经灭了，凌越的心一颤，不知道什么时间，他飞快的跑，凌晨的医院里，死亡的气息那么浓，让他窒息。
　　“那个割腕的女孩子怎么样了”跑到服务台，他急切的问。
　　“没什么大事了，住院观察几天就行。”护士眼也没抬。
　　“那她现在在哪儿？”
　　“在319病房。”护士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凌越一步步的走，感觉轻松了很多。
　　319病房里，黎羽清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纤细的手腕露在被子外，白色的纱布很刺眼。凌越隔着窗子看她，脆弱的女子。他轻轻摇头，不再去想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忘记的记忆，他不想知道这个女子的过去，所以他离开了。

　　耀一身疲惫的打开门，是凌晨三点，屋子里黑漆漆的。
　　羽扬也许睡着了，他想。眼睛渐渐适应了屋里的光线，耀发现客厅的地板上好象有一个人，同时他闻到了血的腥甜味道，还有死亡糜烂的味道。他惊慌的摸到开关，打开灯。
　　血，在羽扬周围，一片暗红。
　　耀浑身冰凉，他慢慢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拨开她浓密的长发，羽扬清秀苍白的脸庞安静甜美，死亡比他快了一步，羽扬已经离开了。耀呆呆的跌坐在地板上，他轻轻的捂上脸。良久，他压抑的哭声在凌晨的夜空中飘荡。

　　羽清醒来时，外面的阳光很灿烂。她感觉很疲惫，睡了很久，梦见了很多事情。她皱起眉，想起梦中自己回到了童年，和羽扬一起。
　　“姐姐，姐姐。”自己清脆甜蜜的声音无比清晰。
　　羽扬的笑容那么美丽，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羽清轻抚手腕上的纱布，想起耀，这个沉默的男人，她爱上他，可是他却背叛了他，和他一起的，还有自己最最亲爱的姐姐。
　　心很痛，羽清低下头，有泪水滴落，瞬间没了踪迹。
　　护士来查房，羽清拭去泪水。
　　“那天，送我来医院的人，后来来过吗？”羽清问。
　　“没有，他知道你没事之后就走了。”护士一边做记录一边说。
　　“他可真是好人，现在这样的人可不多了。”护士自言自语似的说。
　　羽清想起，那个男人有忧郁的眼神。他叫凌越。是他在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告诉她的。
　　“凌越，凌越。”羽清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会再见面的，她知道。

　　出院的那天，阳光很美好。羽清感觉，世界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一些东西，从根本上改变了，可是她说不清是什么改变了。
　　也许是因为如此接近过死亡，所以，其他的事情反而看得淡了。她这样想。
　　住院的时候，羽扬没来过，耀也没有来过。不过，羽清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想。
　　走出医院的大门。意外的看见耀，他脸色苍白。
　　羽清沉默的站在门口，时间仿佛静止，她看着这个男人，这个让她绝望过的男人。
　　耀走过来，一步一步，时间好长，终于他走到她面前。
　　“羽清，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她低下头，泪水在眼中，却没有流出来。
　　“羽清，羽扬她......”耀的声音轻微。
　　羽清抬起头，心跳开始加快。她望着他，发现他的衣服上别着一枚白色的菊花。
　　“羽清，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羽扬。她......她自杀了。就在你住院的那天晚上。”耀的声音已经哽咽。羽清看着他，泪水终于流下，她扬起手，想打他，却没了力气，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
　　“羽清，羽清......”耀抱起晕过去的羽清，不住的呼唤。

　　羽清病的很厉害，她象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
　　耀每天来医院照顾她，可是她不说话。她看得见耀的憔悴和悲伤，可是她的心更痛，这痛让她说不出话。
　　有一天，耀拿来了羽扬的日记。
　　晚上，羽清翻开日记本，一页一页，都是羽扬的心情。

　　19/3/03
　　今天，我认识了耀。
　　......
　　他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他有好看的手指和干净的笑容。
　　他说：我叫耀，你呢？
　　我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

　　16/5/03
　　耀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很好。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他送我的花好美，可是它们枯萎的好快。
　　羽清帮我把它们做成干花，颜色不再新鲜，可是依旧芬芳。
　　耀说：羽扬，我大概爱上你了。
　　我想我是个幸福的人......

　　21/5/03
　　今天，我和羽清一起上街遇见了耀，我们一起喝咖啡。
　　羽清和他聊的好开心，我看见，羽清眼中的光芒。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不过，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一定是我想的太多了，一定是！

　　11/6/03
　　我的心好乱，好乱......
　　羽清告诉我，她爱上耀了，我傻了。
　　羽清甜蜜的笑，她象个孩子。
　　“姐姐，你会帮我的，对吗？”她的声音在我耳边。
　　我看着她，我想告诉她我爱耀，耀也爱我。
　　可是，可是我说不出口！我是她姐姐啊，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最亲的人。
　　我不是说过要让她幸福快乐的生活吗？
　　我怎么办？怎么办？

　　26/6/03
　　我好久没有和耀见面了，今天他来公司来找我。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问我。
　　“你明知道我爱的是你，为什么还默许你的妹妹来越我。”他生气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话。
　　我很想告诉他，我爱他，很爱很爱。可是我想起羽清天真的脸庞。
　　想起她是那么依赖的叫着：姐姐，姐姐。
　　“黎羽扬，你爱不爱我呢？”耀问我。
　　“耀，我......”我说不出来，我很难过。
　　“你要对羽清好一点，她是我最亲爱的妹妹。”我说。
　　“好，好，黎羽扬，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知道了。”耀看着我说，接着他走了，头也没回，如果他回头，他就会看见我的眼泪，泛滥成灾了......

　　羽清看着羽扬的日记，她的头开始疼。
　　我都做了些什么，她想。泪水，再也止不住。

　　9/7/03
　　今天，羽清开心的告诉我，耀成了她的男朋友。
　　我什么也没说，可是羽清和耀都不会知道，我的眼泪，流在暗夜里，很多很多。
　　我不再奢望什么了，我只想羽清能快乐。
　　......

　　羽清默默的看，看羽扬的心伤。她的记忆，回到过去。
　　她不知道，不知道耀爱的是羽扬，也不知道羽扬爱耀。
　　原来，错的最彻底的人，居然是自己。她的泪水静静滴落在羽扬隽秀的字迹上，旧日的时光被泪水模糊，大片的悲哀蔓延。
　　羽清一页页翻过时间，看见的是羽扬无数的悲伤和自己的任性。
　　最后的一页字迹凌乱，说明羽扬的心情很混乱。

　　21/1/04
　　羽清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我要担心死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眼神，是那么绝望和悲哀。
　　她转身，耀追出去，可是他没能把她找回来
　　“不用担心，她会回来的。”耀疲惫的说。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我没有抑制住我的情感？耀是羽清的，不是我的。
　　可是，可是我爱他，我爱他......
　　我感觉自己好累，象被分裂一样。这样的生活让我窒息！
　　我好想解脱。太多事情已经发生，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我没有办法。
　　我真的渴望，可以自由离开。
　　羽清，你是我最亲爱的妹妹，我原来以为，为了你，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
　　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我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羽清，对不起......
　　也许，一切都会解决的，我想会的。那个时候，我一定得到了救赎。

　　“姐姐，姐姐......”羽清低声呼唤着，泪水不断流下，可是再没有那个笑容美丽的女子轻抚她的脸庞给她安慰了。
　　窗外的夜，很凄凉。

　　再次出院的时候，耀来接羽清。
　　羽清苍白的脸色让他担心，她变了很多，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性快乐的女孩子了。现在的她沉默忧郁。
　　到家时，耀打开门。羽清慢慢的走进来。她走到客厅中间，俯身去触摸冰冷的地面，那里，曾经有她最亲爱的姐姐的血。
　　“姐姐，姐姐......”羽清低声呼唤着，泪水瞬间涌出。
　　耀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窗外的阳光，很刺眼。

　　“羽清，真的要走吗？”耀问她。
　　“是，我想离开一阵子。”羽清的声音低低的。
　　“这样也好......”耀有点悲伤。
　　羽清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耀看着羽清，不敢相信她会再握自己的手。
　　“对不起。”羽清说。已经有泪水在她美丽的眼睛里。
　　耀低下头，再抬眼时，这个男人已经泪流满面。
　　“羽清，我们不要再说对不起，我们当中，没有什么对与错。”

　　凌越坐在吧台边，抽出一只烟，点燃。他的眼神依旧忧郁。
　　羽清走进“深蓝”的时候，是十点三十六分，她走到凌越身边，坐下，点了橙汁。
　　凌越一直看着她，她修长的手指轻敲手中的杯子，声音清脆。
　　她纤细的腕上多了一条银链，却仍遮不住她未愈合的伤口。她穿黑色的风衣，头发黑而浓密，她有猫一样的大眼睛，肤色苍白，连嘴唇都缺少颜色。
　　凌越收回视线，低头喝掉杯中的酒。
　　“凌越，是你的名字吗？”她的声音甜美。
　　“黎羽清。”凌越抬头看着她说，她一进来，他就认出了她。
　　她默默点头，眼神中有一点茫然。今天的她和那天不同，一定不同。
　　“谢谢你送我去医院。”她低声说。
　　“谢谢你记得我的名字。”凌越笑着说，他的笑容让他少了点沧桑。
　　“我想会在这里遇见你，我想我该对你说谢谢，不然，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羽清说。
　　“要离开这里是吗？”凌越淡淡的说。
　　“去加拿大。”羽清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么多话。
　　“很美的国家。”凌越说。
　　沉默的时间如流水般滑过。
　　十一点零七分的时候，羽清突然哭了。她的泪水毫无预警的流下来。
　　“肩膀借我靠一下”她低声说，把头靠在凌越肩上。
　　凌越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揽住她。这个脆弱的女子，让他没来由的怜惜。
　　羽清默默的流泪，时间缓慢的行走，她的忧伤在他的眼波中荡漾。
　　良久，良久，她停止了哭泣。
　　“谢谢你。凌越，我会记得你。”她的眼睛，有点红，她仍靠在他肩头。
　　“为什么是我？”凌越问。
　　“因为，你有和他一样的眼神。”她静静的说。

　　十一点四十九分，她离开。
　　凌越看着她的身影，穿过喧嚣的人群，在门口，她回头，捕捉他的目光，她无声的说再见，然后，走掉。
　　凌越叫了一杯冰水，伸手去拿打火机，却在衣兜中触到一条链子，他拿出来，是羽清手腕上系的那条银链子。他拿着它追出门，午夜的路上，许多车飞驰而过。
　　他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却没有了她的身影。
　　他拿着手中的链子，良久，良久。
　　“黎羽清......”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有微风吹过，吹乱了他的头发，风过了，什么也没留下。只剩下他手中的链子孤独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