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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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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平单离开后,我回了江南的洛安。到林府时,父亲正在前厅喝茶,我小心的走过去,跪在地上行了大礼,紧张的对他说‘父亲,阿庭嫁人了。’他放下杯子,拉过我的手,笑着与我说‘爹爹知道了,阿庭长大了。要为人妻,为人母。’爹爹今日有些伤感,眼睛深沉的闪着光,像是在回想什么。半晌之后,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我说‘你先下去吧。’
我在府中住了半月,那日红菱牵着隔壁刘府中季管家的手,跪在我面前要我为他做主,我当时喝着茶,将手中的风月小说翻完,抬眼看了季管家,捏着嗓子说‘红菱你先下去,我有事与季管家商量。’这刘府原本是京城中的大户,祖上退了官后到江南养居,看中了此地的水利条件,便走了行商这条路,两代人下来家境已是富甲一方,季管家能够在刘府站稳脚必定是十分机灵的人物,且此人生的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小白脸。红菱虽平时看着面冷心硬,实际上经不起别人软磨硬泡。是以此时我扮着凶神恶煞的丈母娘的角色,想到原先看的小说中,若有丈母娘不满意送上门的女婿,总是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态,舞着手上的指甲,满不在乎的口气与跪在下面的女婿问话。此番走的乃是攻其心的策略。奈何我这人天生勤快,手中的指甲剃的很干净,这样张手在空中乱挥又显得很奇怪,便将一块绿豆酥在手中捏着看了半晌,悠悠的开口问‘季管家年方几何,与我们家红菱是如何相识。’那季管家果然很机敏,见我问话,连忙满脸堆笑的说‘小人属鸡,比红菱小一岁。我与红菱乃是日久生情,还望小姐成全。’我放下绿豆糕,低头问他‘怎么一个日久生情法,这拔地而起的高山与天空中飘游的彩云也是日久生情,也没见得互通情义啊。’他‘高山与白云之间虽隔着无法跨越的天堑,却还有清风与雨露,缱绻相容,况天地间的林鸟飞禽都可帮忙互传情谊,怎么能说不通。况且小人相信真情定可感动日月。’我松了手放下绿豆酥,觉着这季信着实会说。倘若我用强恐怕红菱那里说不通,便只好行最后一招。我请他坐下,倒了杯茶水放到桌前,问‘你觉得我们林府怎么样。’他顿了顿说‘林府虽然表面上看着布局松散,景象荒乱,用人奇怪,但其实这漫不经心之处自是别具一格的景色,有自然的异趣,况且府上上下一心,人丁相处融洽,小姐和老爷又是有识人用人容人之能,因此在我看来林府是有大格局。’我这一番话听下来,觉得十分受用。早年父亲搬至此地时,只图个清静,不大喜欢过问世事,这些院中的景象都是我仿着古书中的描述加以自己的想象命人吩咐建造的,当初连番请了三四个木工,看到我画下的图纸后都纷纷摇着头离开,最后只一个二楞头因他母亲生病缺钱请大夫,耐着性子坐下听我讲了一日,临走时,割肉般忍痛的对我说‘我试试。’我听了以后大受鼓舞,带着一干下人任劳任怨辛苦了数月才有此番景象。是以如今我瞅着季信越发觉得有知音之相。便放下茶盏,挑明了对他说‘既然你觉得林府不错,不如辞了刘府的差事如何,我也不会少你银两,因红菱嫁于你后便不能留在身边,我觉着不如你与红菱都在林府,总是亲近一些,如何。’他皱着眉头,为难的与我说‘小人当年受过刘老爷的恩惠,曾发誓为刘家尽忠,是以小姐的请求实在令小人不能接受。不过若是林府不愿舍弃红菱,那么以后可让红菱自愿留在林府当差,左右两家离得近,不妨事。’季信着实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话讲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好再强人所难,况本就是我们欠下红菱颇多。现下他愿意好好待红菱,我自当真心祝愿。
三月初二那日,我携了随从去陌上看桃花。宋旭说等桃花开遍,与我游于陌上,可是如今花香满园前方的战事却越来越吃紧,两军僵持到现在,皆是人困马乏,百姓怨声载道,是以三皇子在朝中顶着求和派的压力,日决艰难,然宋旭在边关也不一定好过。我看着眼前的桃花枝开的繁盛而锦簇在春风中乱颤,随手折下一支放在手中把玩,想起当日我与宋旭走在这洛安长街上,仿若已有隔世之久。随从跑过来和我说边关的喜讯时,我正在吃着汤圆一个不小心汤圆滚进喉中,烫的我急唤红菱拿水,旁边的丫鬟递过来茶盏,悠悠开口‘红菱姐姐这几天告假’。我在心里默默感概了一番。又听随从详细说了一遍,芋圆在平单打败北浩的军队,现已收复失地,北浩国的使臣正在来时的路上,准备进行求和事宜。不久边境的大军便会返还桦南进行丰功领赏。我拉着旁边丫鬟的手,心里很是兴奋。从前,在还没认识宋旭的时候,芋圆问我以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我认真的想了很久对他说,他可以骑着白马从天边到我眼前,可以好看但不要太俊俏,可以喜欢看书但不要太过聪明,可以有钱但不要太过有权势,还有可以花心但不能喜欢其他人。芋圆听了我的想法之后,很委婉的提醒我,按照我这样的条件,恐怕我这辈子都要待字闺中。我回去反复的斟酌了一下,觉得可以去掉骑着白马飞到我面前这一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城西的陈媒婆将我家的门槛塌了许多遍,我愣是没找到一个水心的,直至宋旭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之前的条件都还是稍微低了那么一点点。是以当宋旭真的骑着白马,到府上来接我时,我心满意足的觉得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我的夫君,是我心心念念要找寻的人。
芋圆退掉了所有的功劳只愿求得清越的平安。那日,他从牢房中将清越接出来,站在冰冷的地牢门口,抱着骨瘦如柴的清越时,曾在战场上杀伐无数的双手此刻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低着头,对面目呆滞的清越说‘阿越,房门口的榕树又绿叶了,我们该回家了。’不久之后,他辞官准备带着清越去江南养居,临走之前过来看我。那时我正在给宋旭的荷包上绣着鸳鸯,他见我说‘你已经许久不做这种事情了,怎么又装起贤良淑德了。’诚然,我不是故意如此。原是与宋旭下棋,约好了输的人要听吩咐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显然是宋旭赢了。他很奇怪的问我‘你竟然没有耍赖。’我抽空抬头瞧了他一眼说‘你不能因为我棋艺不好就断定我会输给他,也不能因为觉得我要输给他就耍赖求他让我棋子。’他倒了温茶喂着清越‘你当真没有么?’我低了头,叹口气‘我以前竟如此无理取闹。’茶水撒了半盏,他抽出手帕极温柔的将她嘴角残留的水渍擦干,眼里藏着深情的宠溺‘比之更甚。’我摇了摇头,决定忽略他的一面之词。‘你几时走,我与宋旭去送送你。’他‘送倒不用了,人多了她反而会受惊。以后若有机会来来江南看我们便可。’我点了点头。他扶着清越离开的时候,我想到曾经芋圆与我说‘我不像宋旭他们,有什么家国抱负,我这一生只愿能守着自己心爱的人平平淡淡的到老,只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已。’如今他终于能带着她离开,也许已是最好的安排。远处的桃花林中,宋旭缓步走过来,与我说‘阿庭,今日我们去看烟花。’我看着他的模样,微微笑着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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