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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终章 燕云(35) ...

  •   吕祉重在叙述张、李二相的日常相处,以博皇叔和张焘一笑。张、李二人早年间曾因各自主张的政策不同引发过误会,更因为一些人的任免结下了过节。这其中的是非曲直颇一言难尽,总归是张浚的错多。
      一番宦海浮沉之后,两人同做天涯沦落人,反倒看开了旧年的恩怨。两人现在算是一力同心,以共谋大用为首要目标。所以吵归吵,分寸上是有拿捏的,终究是以国事为重。

      吕祉这样的介绍,就旨在强化朝中大臣对张、李和衷共济的印象,以便为来日两人大用做铺垫。这一番苦心自然不能明着说,润物细无声是最好不过的。就苦了岳飞,他对张浚海道长驱的构想极感兴趣,偏生吕祉于此一端轻轻带过,不免心痒难耐,好容易插进话,忙把话题拉回来道:
      “水战取胜要靠战船,固然是常理。战船或者追求灵活,或者形制巨大,这两样不可得兼,诚然如此。不过依我的看法,两者并用组为船队,或是并二美之举。当初,韩相公黄天荡惜败,就是因为全是大海船,无风不能航行的缘故。倘若后来参战的普伦等军能驾小舟早到战场,则韩相公未尝不能一举擒获兀术。又譬如杨幺一军,他们的船队就是由车船、海鳅船、桨船共同组成,大小参差,无风则桨船、车船,有风则海鳅船,极是灵活。且以车船、桨船同护海鳅船上人马、家属,是得大船、小船的两便之利。说来惭愧,官船矮小,平杨幺时我军实吃了不少苦头。最后虽然荡平此寇,但也不是凭借的水上争胜。”

      这一番话说得极有条理,又很注意对前辈大将的尊重,不炫耀自己的战功。都说岳飞是后起的名将,他能够后来居上,自然有他善于学习的道理。

      “正是凡舟皆可用也。”吕祉击节赞赏道,“所以车船不可以不设,控扼要害以张形势;走舸、海鹘也不可以偏废,水战偷袭趋便立功。”

      “这也是我的泛泛之言。至于具体编队,其实还要仔细考量。我在鄂州设置的水军,人数不过万人,车船十余只,每只可容兵近八百人。每只车船所配的走舸、海鹘、海鳅等不过十余只,桨手十几人,正兵几十人,不免有头重脚轻之感。但若再扩充水军兵力,未免又有陆兵不足之叹。”
      岳飞的难言之隐,是官家不允许他扩军,所以不能筹划得尽善尽美。只是这样的牢骚,如果公开说出来,便是对官家心存怨望,甚或图谋不轨。岳飞也只好委屈自己,因陋就简了。但即使如此,鄂州水军自组建后,便一跃而成为内河第一。如今,他甘于自曝短处,乃是求教于方家的诚恳态度,倒并非有意索要新船。

      在吕祉上辈子的年代,随着大明的势力逐渐退缩回内陆,沿海成了各国海盗肆虐之处。直到有船数千艘拥兵三万的海盗郑氏主动投诚,大明才总算有了一只像样的海上力量。郑氏的足迹遍及东海、南洋,以其船舶和体量估计,倒正好可以作为韩世忠一军的效仿对象。韩宣抚能战之兵同样不过三万,扬帆远航海上决胜参考郑氏成例最简单不过。可惜的是,吕祉对此没有太深的研究。当时内忧外患之际,谁都没有心思将目光聚焦于白浪滔滔的海上,除去那个被袁将首斩成两段的毛文龙。毛岛主凭借控制中国和日本等地的海上贸易,狠发了一些财,倒曾有心于发起渡海作战。奈何他的实力只比豆腐强一些,航海登陆屡战屡败,斩杀后金的辉煌战绩不过是塘报中编造的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数字罢了,按这些数字计算,后金已经被屠了两次了。天理循环,到了袁将首整顿东江,这些所谓的战绩又成了十二当斩中一项不赦的大罪,也是可为一叹。只不知一年之后的己巳之变,袁将首若不被杀,又能否成就海上、陆上两路出击的伟业?

      岳飞见吕祉一直沉默,很有些窘迫。他对兵法一道相当痴迷,平常偶有所得,便立即和部将、幕僚们不分场合地聊起来,甚至通宵达旦。朝堂之上,只要不说到军事,尽可以彬彬有礼;但要是说起北伐策略,那便滔滔不绝了,偶尔讥讽当朝众宰执也是有的。现在屡经薛弼等人规劝,脾气多少算是好了点。这次偶尔忘情,率直地陈述己见,吕祉却一言不发,岳飞难免以为是自己表述不当惹人厌烦了,于是笑道,“安老,张相公海上长驱的设想是极妙的一着棋,恰与金人的打算针锋相对。如此一着妙棋,更非得仔细筹划不可。船队配置诸事,来日方长,愿张相公与韩相公、安老等详商。飞或有一二献替之计,还请安老代为一述。”

      吕祉听出岳飞话中的尴尬之意,忙道:“少保哪里话!是我从未深思过海上作战一事,一时间想得入神了。少保若有好的建议,正求之不得,尽管直言。”
      又瞥了一眼皇叔和张侍郎,两位一位是宗亲一位是文臣,听得无聊,加以室内温暖如春,难免哈欠连天。好在张焘平日自命知兵,总还强撑着没有打瞌睡。皇叔尤其贤明,知道两位宣抚是在讨论国之大计,正襟危坐仪态端方,一副不懂就学的样子。

      岳飞反有些忸怩:“这个……我是以为船队如何配置也不是嘴上说说便能说得清楚的,非得打一场才能检验个合适与否。韩相公淮东临海,不如派船队出几次海,北上山东一带剿杀海盗,正好也可熟悉和……嗯,和琉球的贸易路线。”

      吕祉不禁失笑,海盗,琉球,真难为岳飞想出了这么多理由,半个字不曾提到金人。这建议实际就是历史上岳飞指点李宝焚烧金军积蓄的再现。“少保真是深谋远略。不如这样,我与少保分别致意张相公与韩相公,庶几可以成事。”

      “有劳有劳。”
      吕祉拱手还礼。

      皇叔感慨地起身道:“两位宣抚如此尽忠于国事,我身为赵氏后裔,岂能无感。我与张侍郎此番回行在复命,必一一陈述实情,务要激起朝堂之上的敌忾之心。”

      皇叔未免过高估计了官家的羞耻心。朝堂之上,官家几次追问陵寝到底如何,张焘都报以难堪的沉默。直到官家第五次询问,张焘无奈回道:“万世不可忘此贼。”官家无言以对,只好以袖掩面,做痛哭流涕之状。然而也仅此而已。更进一步的决断,譬如说备战或者进兵中原,都被官家以正旦将至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官家如此,首辅也如故。赵鼎并不相信金国即将内乱的消息,以为和议稳如磐石。所谓的金人有大图谋,统统被他斥为胡言乱语。“金人造船又何足为怪!漕运诸事,金人又岂能免呢?诸位,目今和议既成,一切总以安静为第一要务才是。惑众之言,诸位切不可广为传播,以免落人口实。”
      不但备战不能做,连提也是犯忌讳的,恐怕会招致言官弹劾。

      朝堂如此,夫复何言。
      唯是如果双方真能安静不生事也是好的,但世间事往往不如人愿。
      绍兴九年的元旦,宋方的贺正旦使早早便抵达了金国,除了交割当年的岁币之外,另外进献金主及朝中诸大臣无数珍惜异宝。金朝的贺正旦使却迟迟不到。延至二月底,已经过了年节,张通古才姗姗来迟。一来,便满面怒容地谴责接待馆伴:“尔等君臣,肆意妄为,屡屡生事,实无议和之诚心。我家郎主听说你们做的事后,勃然大怒,本有兴兵之心。念在贵人为尔等说好话的情面上,暂时饶恕了你们。你们若再不悔改,祸做无日了!”

      馆伴自然是张皇失措,急忙询问金人皇帝大怒的缘由。
      边境上的摩擦很多,大事却只有几桩,张通古一一诉说。

      一是郑亿年获谴事。郑亿年被拘后很不甘心,发动多方营救自己,甚至包括了秦桧的遗孀王氏。王氏利用秦桧的影响力,找到了綦崇礼,辗转托人,最后连李清照都知道了。所以最终赵鼎决断,只是将郑亿年从轻处置,暂时降三官调用。但即使如此,对伪官投诚之人的震动还是相当大,促使这批人略微收拾起首鼠两端之心。此事让挞懒和兀术都相当恼怒,张通古第一件便提起了此事。

      二是金朝境内的太行草寇事。太行草寇在梁兴、赵云暂时归宋后,并未有停止活动的迹象,反而变本加厉,活动更为频繁。这些自立为王的山寨,并没有多强战斗力,无法攻城略地,只能从事一些破坏活动。但糟心的是,诸如鼓动工匠消极怠工、援助汉人奴隶逃跑等等“小事”,已经严重影响了金朝在两河、山东的统治秩序。当时女真人口并未内迁,两地以汉人为主。奴隶们不事生产,对金朝贵族而言简直是灾难性的,甚至耽误了造船进度。兀术派李成等领兵镇压,这些山寨便化整为零,散进深山。一旦李成退兵,就散而复聚,声势又振。藓芥之疾真成了心腹之患。何况治理这些乱民,也不能一味镇压,否则是为渊驱鱼,搞得兀术无所适从。

      三是韩世忠正月出海,探测海上航道,虽然没有深入,但是焚烧了金朝占据的一个海岛上的积蓄。要说韩世忠也是个急性子,才接到了岳飞书信,就立即行动。但他本部人马中,山东水手并不太多,对航道的熟悉程度不如李宝。于是岳飞派李宝到韩世忠军中道新年贺,韩世忠顺理成章带李宝参与了这次追击海盗的“水战”。

      种种不法之事,都跟岳飞脱不了关系。

  •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孤忠外传》,是这部的后续。
    主旨就是,咳咳,岳家王朝。
    今天更新的内容都依据相关史实
    又,冬季受寒潮和季风影响其实不太合适出海,小说吗,大家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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