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天涯》洛城浅滩

51、第 51 章

　　之后的数日，白秋亭与南宫菁二人如同新婚般甜蜜，前嫌尽释。

　　山洞虽小而简陋却是别有洞天，二人想方设法在岛上搜寻干草枯叶等物将其布置得尽量温暖舒适，暂时也可过得去。这岛虽地处荒僻，野物却生得多，再加上有野果等果腹充饥，白天坐在岸边看天水一色，夜深之后相拥而睡，在这二人心里真可谓天堂一般。

　　“菁儿，此生与你为伴，但愿生生世世如此。”有时半夜醒来，白秋亭轻抚南宫菁的发梢低声说道。

　　南宫菁闻听此话不语，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前路茫茫，方向不明，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但愿所有的一切均与他二人无关。

　　“你莫要担心，几日后我妹妹一定会派船出岛，搜寻我们的踪迹。”白秋亭安慰道。他自己算过日子，约莫着快了。

　　“这里如此遥远荒僻，她如何寻得？”南宫菁不解道。

　　“我们自幼临水而居，习惯上船前观察天象。若是之后遭遇恶劣天气，岛上的惯例必将派出船只前来搜救。”白秋亭解释道，“余管家熟识水性，那日若得以生还必将回去告知秋芸后重新出岛前来。”

　　南宫菁松了口气。心想若真是要等到婴儿降生在这荒岛之上，自己和孩子该不是要过着野人的日子？且对于生产之事全无了解，若有个闪失不知道会如何。然而目前状况却非人所能控制，因此惶惶不安。

　　没说完几句，克制不住疲累便沉沉睡去。

　　白秋亭见她睡得踏实，心中无限爱意萌生。看她这几日身形渐渐有了变化，也容易疲累，便知是身怀有孕的缘故。这苦命的女子对自己心无旁骛，自己又怎能辜负这份情意！若非情况特殊，二人只怕早就可以成就连理，哪用得着在这荒岛之上生死相依！

　　这一日黄昏时分，果然见远处一艘大船朝着这边缓缓驶来。白秋亭躲在暗处，待船走得近了放眼望去，那立于船头焦急张望之人正是余胜。

　　白秋亭喜出望外走出去大声招呼。余胜见他安然无恙也是又惊又喜。

　　“公子果真在此！真是万幸！”余胜道，“当日风浪突然来袭，不知公子如何逃生？”

　　白秋亭正要说明所发生的前后经过，南宫菁缓缓从洞中走出，朝这边张望。余胜微微皱了皱眉，已然心知肚明，却拱手笑道：“南宫小姐也安然无恙，甚好，甚好！”

　　白秋亭坦然对余胜说道：“余管家，不瞒你说，我与菁儿已定下终身。待离岛之后择日便会娶她过门。”

　　余胜居然丝毫不觉得意外，微微笑道：“既然公子心意已决，在下也不好横加干涉。一切都等到离开这里再做打算不迟。公子，上船吧。”

　　白秋亭转头回去走到南宫菁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菁儿，咱们先离开这里，待上岸之后咱们便可择日成亲。可好？”

　　南宫菁满面飞霞，心中喜不自胜，任由他牵着手二人一起上了船。自此，总算死里逃生离开这座荒岛，重返人间。

　　上船之后余胜将白秋亭叫至一旁商议：“公子，大事不可耽误。这南宫世家咱们还得走一趟……”他使了个颜色，瞅瞅南宫菁又说，“不知南宫小姐意下如何？”他心想你二人倒好，冤家竟然快要成了夫妻，这一大摊子事儿可怎么办？

　　白秋亭让他稍等，走过去找南宫菁。看她有孕在身不能受刺激，一时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开口。

　　南宫菁已猜到八九分，对白秋亭说道：“你莫要为难，时至今日，我二人定要去华山走一趟拿到信物之后再做打算。之后，之后你还需同我一起去见师父。”她知道自己早晚也得对师父说出实情，才能让真相水落石出。上次师太拿出的那块玉佩，分明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关于这一点，也是她即将想要求证的。

　　白秋亭心下感激，柔声道：“菁儿，就依你。咱们即刻就去华山。”

　　二人恩爱之情溢于言表，余胜冷眼旁观之下不免微微地担忧。白秋亭被儿女之情冲昏了头脑，之后若有变化怕是难以应付。白秋芸自幼优柔寡断，对他言听计从，这自是好说，白秋亭却是桀骜不驯的叛逆者，若没有令他折服的理由，那是什么也挡不住。

　　大船朝着北方缓缓驶去，荒岛渐渐变小直到模糊。南宫菁与白秋亭立于船头，相互依偎，彼此的感受是从未有过的厚实与妥帖。人世间最珍贵的情感在满腔仇恨当中如同一颗夜明珠，照亮周围的同时也净化了扭曲和愤恨的心。

　　这一日入夜后欧阳烈悄悄潜入南宫家大院一探究竟。多日闭门练功使得内力大增的同时，气血中的淤结也似乎彻底被清除干净，不知不觉中，竟有多日不曾饮酒。

　　穿过前院的的长廊处，是一个掩盖在花丛树杈间的小凉亭。平日里南宫俊会在这里白天品茶下棋练功，夜间赏月吟诗饮酒。

　　欧阳烈在房檐上看看四下里无人便飞身轻轻落下。

　　凉亭当中的石几上落满灰尘，几只小石凳空落落照旧排放在周围。月色暗沉，一大片阴云遮挡着。欧阳烈触景生情，顿时想起那夜南宫俊欲言又止的模样。“如果我有不测，兄长可愿替我照顾舍妹？……”

　　前院正厅便是那夜血案发生现场，欧阳烈在石凳之上稍坐片刻之后起身踱步前厅。如若那日事发突然，南宫俊真的不曾提前设防？但回想起他所说之言语，明明心里有所担忧——以他睿智沉稳的性格，必定在遭遇不测前在这宅院某处留有暗号。

　　欧阳烈坚信自己推断不错，迈出几步后却突然停了下来。

　　周围鸦雀无声，夜深之后南宫世家诺大的宅院在漆黑中显得尤为寂寥和阴森。欧阳烈屏息凝神，脑中是乱糟糟的信息夹杂——血案，高手，灭门，突袭……

　　他闭上眼。不不，不是这些。前后发生的一切与事实不符。南宫俊是一等一的高手，绝非几个蒙面人突袭就能解决的，更何况是在他自己家里——他最熟悉的地方，熟悉到一草一木……几个护卫，那几个护卫跟随他多年，保家护院如铜墙铁壁一般——怎能被人就此轻易破门而入……

　　是什么不对，哪里不对，刚刚眼前所见——欧阳烈猛地挣开眼睛，转身——目光落在了几步外凉亭内的小石凳上。

　　他飞身上前克制着自己的激动，仔细端详着这几个石凳。

　　南宫俊性喜对弈，平日里一有闲暇都会坐在这儿下上几盘棋。南宫家上下甚至江湖之上，鲜有对手。因此这小小石凳是专为对弈而设——一共四只，按照固定位置和距离摆放，丝毫不差，且是底部做死在这凉亭的地上。

　　眼前这四个石凳，却与记忆中的摆放之位明显不同。围绕着当中石几，它们原本是个小小的圆，但是现在……

　　石几的前后，是二对二的摆放之法。他的家中，从不能如此这般。对弈只有两人，石凳彼此挨着，无论如何也坐不下。

　　欧阳烈轻轻推动其中一只，纹丝不动。——底部仍旧像是固定在地上的。

　　欧阳烈心中暗暗焦急。这明显是触动了机关之后的挪动，因此石凳才会不易察觉地留在了挪动后的位置上——从没来过这里的人纵然再聪明也难以察觉。

　　但是他欧阳烈知道。他在这里见过多少次南宫俊与人对弈沉思的模样。养伤的那几个月，每日里除了兄弟二人切磋武功之外，就是在云淡风轻的日子里与棋盘为伴。欧阳烈不善棋局，因此总是端坐一旁喝茶欣赏。

　　正在此时，远处房檐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像是有人不小心踩到松动的瓦片。

　　他不假思索一个腾空跃起朝着那里飞身前去。与此同时有个黑影猫着身体迅速逃离。

　　欧阳烈犹如一只飞鹰，敏锐而直接的嗅觉加上轻盈的身躯，转眼间已到了黑影面前。

　　毫不犹豫拔刀就砍，狂风扫落叶的刀法已是多日未用。内力的突飞猛进使得这刀在黑暗中像一道闪电般刺眼。

　　黑衣人狼狈不堪连连后退抵挡，气喘吁吁。

　　欧阳烈跨上一步直击对方要害，低声喝到：“你是何人，来这里所为何事？！”

　　黑衣人干咳了两声，听到问话后突然收了招式——欧阳烈粹不及防，刀锋就此直接插入他的腹中——“扑哧”——那人双眼圆睁，嘴角有鲜血淋漓下来，就此倒地气绝。

　　欧阳烈后悔不迭，再想挽救显然已是来不及了。——线索就此中断。

　　迟疑片刻后他一把扯下那人的蒙面黑布——一张平淡无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