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筑蔚

1、我想回去

　　“娘，女儿能不能不嫁？”我抑制住心里的悲苦和害怕，用近乎哀求的颤抖嗓音询问母亲大人。
　　母亲坐在床边，不忍看我，视线在身边睡着的两个孩子和墙边桌上的一百两银子间来回移动，半响没出声。
　　艰难意会到母亲的意思，我绝望了，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女儿知道了。”沙哑的声音，喉咙火烧似的难受。
　　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屋，只觉得好像这副躯壳已不是自己的了，雨丝打在脸上，身上更冷更寒，却也止不了心的下沉。
　　娘是对的。爹走了，弟妹还年幼，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不这么做大家很快都会饿死。家里唯一值点钱的，就只有我了吧！瞧，值一百两银子呢，够家里用好几年了。我的嘴角上扬，形成一朵讽刺的笑，不就嫁人么？
　　娘是对的！我告诉自己，牙齿死死咬住下嘴唇，咬出血来，也不觉得疼。

　　我嫁的是沈家，大户人家，沈老爷的第九小妾。和所有大户人家一样，沈老爷好色而嚣张，两年娶了七个，在他的正房死了以后。正房是个厉害的女人，死死管住自己的丈夫。但是她死了，她一死，沈老爷就把藏着掖着的相好一个个娶进门。
　　我不是，他找上我很俗套。我卖刺绣维持家用，为了多赚点钱大都卖到大户人家，那天在沈家，不小心被他看见。其实也无妨，我长得不算漂亮，只能说是清秀。谁知那时最受他“宠爱”的第七小妾病着，为了让她的病快点好，沈老爷突发奇想要“冲喜”。正好我在，长得也还行，就被他看上了。
　　并不是非我不行，随便找个女子，只要比我好上那么点，他就不会要我。但是，聘礼是那一百两银子，刚好我家极其缺钱。母亲虽然爱我，但她也要生活，还有两个弟妹也要生活。我是姐姐，迟早都要嫁人，嫁到沈家也许是我的福气，不用再做粗活，不用饿肚子，不用再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针针地刺绣，只为了几个塞不了牙缝的小钱。
　　是我的福气呢！可以吃大米饭，可以吃肉，可以穿漂亮衣裳，只要嫁人而已。
　　这种福气我不要！
　　我只想待在亲人身边，看他们笑看他们哭，和他们一起笑和他们一起哭，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只要在一起，在一起就够了。爹走了，为了这个家走的，我至今仍记得爹拉着我的手让我守护家人，一定等他回来。虽然娘让我嫁了，但我知道她有她的苦衷，她把我拉扯大，爱着我，她也爱弟妹，两份爱加起来才抵了我这份，她没办法才让我离开的。我想回去。我要等爹爹，一定要回去。
　　有机会，我一定会逃，离开这里，永远也不回来！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