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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孤单是数量,孤独是质量 ...

  •   张楚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于是他孤独到自闭。
      当朋友跟我说在北京一小区见过张楚,他依在一个与他一般高的女子怀里,如受了惊吓的孩子一般,我就想,他还是有人照顾的,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将灵魂通过□□来表达。他在人群中开不了口,一个人的时候却活得肆意张扬,哪里就孤独了。
      我想我也喜欢一个人呆着,喜欢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想问题,一个人看着深不可测的天空直到眼睛干涩得发痛,我喜欢一个人的生活,以至于到现在跟张斌那么远的恋爱都懒得敷衍,这样的生活很好,真的挺好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人高兴了也不用照顾别人的情绪,以后不知如何,可至少现在我不想打破这种生活。
      柯硕的表白让我窃喜,但仅窃喜而已,好象我看着另一个钟初一在兴奋象个孩子似的傻笑,甚至纵容她的洋洋得意,转回头波澜不惊。我把自己分成两个,一个活在滚滚红尘,一个安于静室。
      休息一夜,早早就醒了,去酒店肯定要被汤圆纠缠的,能躲过一时算一时,急急从街对面走过,不觉还是慢慢晃荡到了布达拉宫前的广场。那里一如既往的人流如织,可总有一块一块空间被自觉的隔离出来——那些面对着红山一遍一遍磕着等身长头的人听不到也看不到现世的喧闹繁华,他们匍匐于泥土之上,置身事外。
      我坐在花台边看起伏的背影,风尘仆仆却又始终如一,没有刚开始的轻松自如,也没有要结束的急不可耐,每一次都那么慎重而坚定。他们单身上路,越千山踏万水,缄默不语,他们只在内心跟信仰对话,跟主宰着他们的前世今生对话,又或者什么也不说,但心一定装得满满的。
      我把自己环抱得紧些,挤出身体里更多的空。没有信仰没有计划没有目标,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却不知道为什么。
      孤独的人果然是可耻的。

      “要烟吗?你要烟吗?”一个藏族小姑娘胸前挂着自制的烟架,扬着拉萨普通话在人群中兜售。身上运动服隐约透着黑红,两条麻花辫一前一后搭在耳边,刘海起了条,一簇一簇的贴在额上,红着脸,显得头发更加油亮。
      她依次走过花台,到我身边时,无意识的低声重复着:“要烟吗?你要烟吗?”抬头正对上我的眼睛,闪过一丝担心拒绝的惊恐,见我与她微笑,又立即转成羞涩的笑意,一转一闪间让我见到如同水晶一般的眸子,清泠、剔透,婉如拉萨最美最纯洁的天空。
      我还没从惊艳中清醒过来,她已转身钻到人群深处,忙起身,不近不远地跟着。小姑娘在人群中穿梭,任人将烟架上的烟拿起看看又放下,不动声色,没有多一句话——或肯求或推荐。直到穿出广场,一包烟也没有买出去。
      拉萨的街头种了很多柳树,现在刚抽了些新芽,星星点点从枯枝里拔出来,看着娇嫩可人。我跟在她身后,穿过广场的小商品摊点,沿着文化宫外墙,去大昭寺的方向。
      赶紧两步与她并肩,正踌躇着该怎么搭话,她却停下脚步,侧身望着我。盯着她黑亮的眼睛,我红着脸直直冒出一句:“跟你一起走可以吗?”
      小姑娘羞涩一笑,从微眯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一丝惊异和友善。
      忙解释:“一个人逛着挺无聊的,我陪你卖烟,好吗?不会影响你吧?”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也笑得露出了牙齿。
      “我叫钟初一,你叫什么名字呢?”
      “卓玛。”她说的普通话带着拉萨藏语的发音。
      “卓玛。”我轻轻念叨。
      “央金卓玛。”她继续前进。
      “央金卓玛。”我跟在她身旁重复一句,并在心中默写出这几个字。她微微侧头看我,可视线跟我一对上又慌张的转过脸低头看着脚下。我却沉浸在她眼中一瞬间闪烁的光彩里,比阳光还灿烂。
      “卓玛,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好漂亮吗?”
      她摇摇头,并不在意。
      也许我们并行有些怪异,几次有人拿起烟,看看站在她身边的我又把烟放了回去,我便隔了四五米跟着她。终于在一家银行门口卖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包烟,卓玛小心的将收到的五块钱叠好回头对我挥挥手,我兴奋的走上前拉起她的手,说:“太好了,我们应该去庆祝一下。”

      在文化宫正门对面有一家咖啡店,因隔壁是拉萨最大的照片行而生意异常好,店内的墙上挂着一幅幅待售的照片,全是西藏风情。
      我牵她到门口,卓玛停在门外有些迟疑,探出头往里看了一眼。“没关系,我们喝杯水再走,我请你吃冰淇淋。”我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半推开门等她先进去。
      门铃叮咚,店里好几人看向门口。我迅速扫了全场,庆幸角落里还有一张空桌。
      服务员迎上来,没招呼我,却对我前面的卓玛说:“出去,出去,这里没人买烟。”
      她仓惶地回头看我,正要转身,被我拉住往里走,一边跟服务员说:“她跟我一起的。”
      “哦。”他靠边让卓玛跟她的烟架通过,眼光在我俩身上瞟了又瞟,跟在身后。
      “喝点什么?”我接过酒水单递给卓玛,她把烟架紧贴着桌脚放好,侧着脸从上到下扫了遍单子摇摇头。
      “那我帮你点了。”
      等餐的时候,上上下下走过的人总带着好奇的眼光将我们打探一翻,卓玛正襟危坐,搓着手,盯着桌上的水杯目不转睛。心里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倒底是考虑得不周全没顾及她的感受,试着找话跟她说。
      “卓玛你的汉语说得很好,在上学吧?”
      “嗯,上到九岁就没有上了。后来弟弟出来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表现得很遗憾还是很理解,或者她还不会意识到她为家庭做的牺牲。
      “你唱歌一定很好听吧,我认识的藏族朋友唱歌都非常好听。”
      “呵呵,”微笑再次回到她眼睛里,“我喜欢跳舞,长大了要当跳舞的。”说起梦想,她的脸上有了光彩。“我阿妈说了,等我挣了钱,就可以送我去跳舞。”
      我微笑着听她说她的梦想,冰淇淋送过来,忙招呼她快吃。
      是那种三色冰淇淋,盛在精致的淡蓝色玻璃碗里甚是可爱。卓玛双手夹在两腿之间,盯着眼前的美食却害羞不敢动。我拿起勺子递给她,说:“动手吧,不然化掉就不好吃了。”
      她接过小勺,手指黑黑的。

      “钟初一?”
      抬头,见刚进门口有人向我招手,似是眼熟。
      “恩?”使劲想了想仍不知道怎么招呼。
      “原来真是你,”两人走到桌前,面善的那人带着眼镜,看着桌边的烟架和我对面已经停止吃食而不安的盯着他的卓玛回头对我说:“我刚才在路上遇到一姑娘牵着一藏族小女孩在卖烟就多看了几眼,觉得象是哪里见过。”
      见我仍是一脸茫茫然的看着他,忙提示道:“你忘了?你刚来西藏的时候我们一起吃过饭的。跟你公司的老总,还有XX的秘书。忘了?”
      我虚着眼回忆,那是大半年前的事儿了,只得一脸白痴像老老实实的说:“好像有点印象,时间太久了。呵呵,我这人记性不好。”
      “哦!没关系!”
      “我看你也觉得挺眼熟的。”
      “再介绍一次:我叫陈风,这是我同事,欧阳。”
      “你好。”
      欧阳正四下找位子,回头冲我笑笑,说“你好。”
      “要不就坐这儿吧,没空位了。”我挪了挪椅子。

      “你们怎么认识的?”陈风好奇的看着默不出声的卓玛。
      她小心易易的捧着玻璃碗吃冰淇淋,身子本来就瘦小,现在更是深深的缩在椅子里,只求不要人注意就好了。
      “在广场见到她正在卖烟,觉得她好漂亮,鬼使神差的就跟在她后面了。”卓玛听我这样说,匆匆抬头看我一眼又埋下。
      陈风点点头,没有穷追着问。
      我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纸跟笔写了一窜数字给卓玛,是我的传呼跟电话号码,“这是我的电话,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用得上,不过先收着吧。我叫钟初一。”
      “来西藏这么久没取个藏族名字?”陈风问。
      “没有。”见卓玛小心的将字条折好放进裤子口袋里,问她:“卓玛,你能帮我取一个吗?”
      她仍捧回玻璃碗,想了想说:“拉姆。”
      “拉姆?”
      “拉姆藏语是仙女的意思,说明她很喜欢你。”欧阳在一旁解释。
      仙女?我哪里配!
      谈话一时静止,等陈风俩人的水端上来,他指着靠窗边的一溜照片说:“去看过没有?”
      我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简单刷了白灰的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二三十幅装了框的大小照片,一角都贴着价标,远远地看不真切。“上回来坐那边的时候看过几幅,不过每次人都太多。”
      “我姐夫有幅作品在里面,从河对岸拍的日落时的布达拉宫,非常不错。陪他去的时候车子还陷在沙里,差点出不来了。”他走近找了半天,回来说:“可能被人买走了,没有了。”
      “你们都很喜欢摄影吧!”我看他俩都是大包小包挂了一身。
      “刚才去广场拍鸽子。可惜胶卷拍完了,不然可以给你们俩拍张合影。”陈风遗憾地看看我又看看卓玛。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长性的人,对什么都不太能坚持,我没能力扛起的那份责任只得仅凭一时冲动去做。我在自己迷茫的时候拉了个人进我的圈子,陪着走了一程,下一刻铁定抛弃。紫苏说我自私自利,果然。
      “我……我……要走了。”卓玛将淡蓝色的玻璃碗轻轻的放在桌上,嘴角残留的一星半点手腕一伸擦得干干净净。
      我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指指碗底躺着薄薄的一层乳白色,问:“要不再要一份?”
      她也随我站起来,摇摇头,很坚定。
      “她还要去卖烟,等她走吧,下次遇见了再请她。”陈风提起地上的烟架给卓玛挎上,交待说:“过马路要小心。”她点头,转身往外走。开门瞬间,我看到屋外阳光很刺眼。
      “她在这里不自在。”陈风收回视线,说。
      我知道,所以无法挽留。
      “我只是想表示我的友好,到最后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把她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想想又做不到,反倒觉得对不起人家。”欧阳分析得气定神闲。“你只是一时同情心泛滥,控制不好只怕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我惊讶于他的不假思索:“你学心理学的?”
      “不是,我学画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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