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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左手,右手(三) ...

  •   我不止一次握紧拳头总结性地跟自己说:“没有结果,只有分手。”可松开手,那些以为紧紧控制住的念头就象《西游记》里飞出葫芦的一缕青烟,在半空中幻化作人形嘲笑我,我张牙舞爪地扑向它,一伸手,成了数十条四下逃窜。等我狼狈地将那些念头一条条抓回来,再一条条整理清楚,就总会觉得少了些什么——构成“只有分手”这个结论的条件里我又一次遗失了至关重要的一条——我知道我最终能找到的,因为这几天来这种寻找又失去的游戏已经不知做了多少次。
      其实哪需要这些借口,又没有谁问我要理由,包括张斌,当跟他讲分手后,他还有耐心听我跟他分析我自以为是的这些原因吗?
      唐晓玲在抖开衣套上的头发对我说:“好了。”镜子里那个女生留着齐耳的短发,神情恍惚,一看就是睡眠不足。
      他曾说喜欢长头发的女生,直直的披在身后,我之前为了这句话拉直了头发,但是现在,以及以后,他的喜欢与否都跟我没关系。
      突然意识到我还没跟张斌说我剪了头发。
      “最后一定是会分手的。”1秒钟后发现现在就是“最后”——现在就要分手——我的心神不宁很大原因在于我过于急迫地强迫自己去跟张斌谈分手,急于做好准备迎接下一段感情,就因为柯硕向我伸出手时,我看到了一个更好的依靠,或者说是一个更现实的依靠,我对柯硕的需要大于对他的需要,也许有一天,当另一个更让我觉得需要的人出现时,我只怕也会毫不迟疑的丢开柯硕。这是我性格上的缺点,是我不知羞耻,对外想极力掩饰对内却无法欺骗的事实。
      我总是只为自己着想。
      张斌说过我们如此相似,所以他一定了如指掌,我只需要跟他说“分手”两个字,他就可以站在我眼前用嘲笑的口吻对我讲:“好,我知道了。”他就一定是真的知道;然后我说:“对不起。”他转过身背对着我问道:“这有意义吗?”再不回头。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我没见过“真”的张斌,啊,原来,我将要同一个“假”的分手?我都不知道我在纠结什么。
      是的,张斌绝不会失态,分手已经被我抢了先怎么可能再丢面子。或许我应该等他来提分手?万一他同样在等待?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当那个被抛弃的!我假设了那么多可能,想找一种尽量不伤人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不过是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只是想内疚少一点,你就是自私,你抛弃了别人还想别人不恨你。”跟紫苏坐在音乐厨房角落里的时候她这样数落我。
      “或者他也无所谓。”我有些语拙,辩解得很无力。
      “能无所谓吗?你就自我安慰吧。”
      “紫苏,你怎么能肯定张斌就是爱我的呢?或者以前是,可是现在呢?我们短时间里注定不能在一起,他也厌倦了,出于我一样的顾虑开不了口讲分手;又或者他的有所谓只是面子上的过不去。”
      “那你怎么就能肯定柯硕是爱你的呢?”
      “我并不相信柯硕能有多爱我,如同我不相信张斌能有多爱我一样,但柯硕近在眼前,我们能一起生活,我只是想跟一个人一起生活。”
      “你问过吗?”
      “谁?问什么?”
      “两个人,问他们真的爱你吗?”
      “紫苏,其实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我不敢,我怕。不敢问张斌他现在爱我吗?是因为我不爱他了,怕他问我要一个同样的答案,我给不起;不敢问柯硕有多爱我,是因为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我近一寸退一尺,比蜗牛还不如。”我不相信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感情,要爱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仅仅是为了能在一起的借口,我们知道它是借口就好,谁也不会痛。
      “那你还那么义无反顾要跟张斌了断,不怕到头来……”
      “我总不能脚踏两只船吧?”一直低着头,怕紫苏看到我眼底的泪水,好容易逼了回去,抬头,她正盯着我。紫苏,你没想到我也是一个这么怕受伤的孩子吧,所以眼里才有怜惜,才会体会到原来有勇气去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她回避着与我长时间四目相对的尴尬,望着我身后说:“那就痛快的去打电话吧,别想那么多,你不可能照顾他的感受也照顾不了。分手本来就是伤感的,就别指望皆大欢喜。”她抬了抬下巴,念道:“阴郁的废物,‘我不是我’演唱会。”我扭过身往后仰着才能看清那张乐队演出的宣传海报:磨坊台阶上坐着四个支着头的人,模糊的表情模糊的身影,辽远的天空却异样的清晰。
      “初一,”我转回头,等待她将要说的话,她顿了顿,组织好语言接着说:“毕竟我不在你的位置,不能全然体会你的处境,可如果分手你已经认定,那就只差一个电话告知,管不了别人的情绪,但至少不能失了礼数,该走的步骤还是要走完。”
      紫苏说得都对,我要当恶人、不伪善。
      接过她的电话,手指抚过键盘却又犹豫不决:“现在打?”
      “对,现在打。”
      “怎么说?”
      “张斌,我们分手吧。干脆一些。”
      “哦。”就这么简单吗?
      我深吸口气,让更多的氧气装进胸口,如同装进了更多的勇气。
      等待的接通的嘟嘟音,一声比一声刺耳,我不得不用手压住胸口,心脏跳得过于剧烈牵扯着内膜撕裂般的疼痛。临桌男人一条腿在有节奏的晃动,我默数着:“1、2、3、4……”以至于听到张斌在电话里问话的声音有些气愤才惊醒过来。
      “是我。”
      “哦,初一啊。”他的语气明显温柔下来,“怎么半天不说话呢?”
      “疯子,我们分手吧。”我看着紫苏紧张的眼睛,她那似有若无的微笑是给我鼓励吗?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可我一定会等到一个答案的。
      “你逗我玩儿吗?”我能看到他抬起一边嘴角嘲笑的样子。
      “不是。”我紧紧地闭着嘴,怕不小心说了其他的话,我还能解释什么呢?紫苏说干脆一些,那我就干脆。
      三只苍蝇飞起又落下,来来回回试探了几次才在糖罐口停下,紫苏抱着水杯专注得盯着我,企图从我脸上看出张斌的反映,我看看她又看看苍蝇,她怎么不动手挥一挥呢?
      电话那边骤然 “嘭”的一声巨响,张斌的声音离得很远,却清楚的听到他对另一个人吼叫:“你他妈别管我。”
      我想,结束了。
      我把电话合上还给紫苏,也惊飞了那几只苍蝇。
      “他怎么说?”
      “他说:‘你逗我玩吗?’我说不是。他把电话摔了。”
      紫苏显然不知道说什么,表情有点沉痛,我倒觉得现在轻松不少,只是心里慌慌的,提不起气来。
      “有点闷,我们出去走走吧。”

      张斌说:“看了你写的那么多东西,什么时候写写我们的故事?”
      我说:“分手的时候。分手了,我才能当个旁观者记录下来。”

      我们7月29日认识,到今天272天。
      我跟他说只有通过笔写下来的感情才是真实而真诚的,网络的文字太轻易,他开始给我写信,前后三十四封。开头,都会一本正经的写到:“亲爱的钟初一”,结尾就是相呼应的“你革命的战友:张斌”。其间是日常的训练和班上突发事件,有时会抄首喜欢的歌词,有一次抄了满满四页舒婷的诗歌,因为我早些时候发《致橡树》给他。
      他跟我讲收发室的大爷其实是越战时的老兵,曾献宝似的让他看一条狼牙做的项链,那牙齿果然饱经岁月透着被日子熏出来的油黄,“他说他们回国的时候拉了几十车死去的战士,他没有成为其中一名就是因为这只狼牙。”
      他跟我讲他当哥哥了,再婚的爸爸生了一个小弟弟,但不想去看。“那只是他的生活以及他们的生活,他既然做好准备再当一次爸爸,那我就做好准备不再当儿子。”
      他把视频取下来,旋转一周给我看他的房间,墙上贴着新旧不一的奖状,形状颜色模糊的家具还有电脑桌上用搪瓷杯装着的一杯烟头。他伸出头,带着蓝色阿迪棉线帽子对着镜头说:“初一,新年如意,生日快乐!”

      我随紫苏爬上河堤看着路灯一盏盏点亮,从拉萨河上吹来的风一阵紧过一阵,远山有一轮月亮,只是挂得过高过远,显得苍白。我抱腿坐着,看河水无悔的往西流去,一路泛起点点白花,岁月如河水般流过身边,它自行推进,却捎带着无数的梦想和爱情:有些如花瓣,有些如垃圾;在一往无前的生命中,将它们丢弃在正确或不正确的地方,只能去回忆。
      “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后悔?”
      “那有什么关系,这是你成长的经历,也是他成长的经历。谁也不必为了别人的成长买单。”
      “可那个伤口是我划上的。至少应该对他说声对不起。”
      “如果只是出于礼貌,现在为时太晚,如果是道歉就没有必要,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弥补这种伤痕。我们既然期盼爱情的开始,就不能不承担爱情的消失。套用一句话:爱情里没有对错,分手也没有对错。你不爱他了而他还爱着你,这只是步调上的不和谐,所以,对不起,不能与你一路走下去。”
      很抱歉,不能与你一路走下去,
      很抱歉,那些说过的诺言都成了谎言,
      很抱歉,让你感受到了伤害,
      很抱歉,我没有努力就决定放弃,
      很抱歉,那些你了解和不了解的分手的原因……
      疯子,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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