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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前尘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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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他……他……”解盎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泪痕交错,神情狼狈不堪,竟是急得未说成一句完整的话。
朝凤歌悚然一惊,背脊上升起一股森森的寒意。不管她与琴鹤仙有多少矛盾和冲突,她终究忘不掉当初他是怎么陪她读书,怎么在她母亲过世时安慰她鼓励她,一切的一切,都如电影般在眼前闪过。哪怕前段时间对他的不理不睬,也只是女儿对父亲撒娇耍赖一般。尽管他动不动闭关,她偶尔也嘀咕怎么生命力那么孱弱,但从未有过他会真正死去的念头,甚至他闭关时间过长,她都不敢细想他会不会就此撒手人寰。人啊,真是矛盾的动物。一方面恼他,一方面又舍不得他。
第一次遇见琴鹤仙是她十四岁的时候。那天,她兴冲冲地拿着优秀三好学生的奖状回家,准备告诉妈妈她以优异的成绩自小学毕业了,即将迈入重点初中就读。正巧隔壁搬家,搬进来的人正是“和伯伯”,也就是金牌卧底“琴鹤仙”。
她那百折不挠的妈妈被街坊戏称为“新闻采访车”,难得隔壁搬家都没出来看热闹,实属反常。想当年,为了比电视台更早一点出现在交通事故现场,大冬天的都会以肥胖的身躯矫健地一溜小跑奔赴事件的发生中心。作为一个既没公资又没津贴全凭特殊爱好支撑的民间“现场记者”,称她百折不挠实在不为过。什么刮风下雪,什么天寒地冻,什么山高水远,统统不在话下。
她推开家门一看,心凉了半截。真是吵架天天有,今天到我家。她亲爱的“爹地”和“妈咪”为了彻底打倒“法西斯”,将她小小的家搞成了一个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现场。瞧那阵仗,要区分战胜国和战败国是比较困难了。不过原因不难猜测。
她爸爸脸上三道爪印,蹲在地上“呼呼”地直喘气,见她回家头都没抬,她妈像看见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样拉住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絮叨她是怎么不容易,她爹又是怎么没良心,怎么把家里的钱都输光,如此云云。正叙述到高潮的地方,新邻居来敲门了。
她的和伯伯第一次救她于水火之中,耐心地哄着将哭泣的她带去参观他的新居……
往事一幕幕,伤心一幕幕……
朝凤歌边往石室狂奔跑边想着前尘往事,也不知道是人生就像电视剧还是电视剧就像人生。
石室中的画面让她终生难忘,琴鹤仙嘴角血迹未干,呈现出半昏迷的灰败,眼里仅剩的一丝光明,在看见她以后逐渐暗淡。
不,不会的,不会的。朝凤歌嘴唇发颤,禁不住步步后退。
忆及妈妈病逝那晚的孤独无助,她嘴里苦涩,像被人用天马流星拳暴揍过似的,眼前直发黑。青袂和绿袖强咬着牙,泪盈于眶,紫衿已经悲声抽泣。唯有红衫快步抢上前去,试图喂食丹药,奈何他一度失去吞咽能力,红衫运内力使尽浑身解数方才让三颗红色药丸得以顺利服下。
众人忍住悲声,围站在侧。朝凤歌见他紫青的唇色转为苍白,不知是好是坏。心里的忐忑恨不能跳出嗓子眼来。红衫背对着她,低低地问:“你可想救他?”那声音像是被人挤着喉咙勉强发出的,让朝凤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嵌入掌中,她咬着牙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重重点头。
红衫“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斗胆想借凤血一用!”目光中流露着乞求,焦急,疑虑,还有,忿恨。
忿恨?朝凤歌不知红衫为何露出这种神色,上次那眼神像刺一样还未从心中消逝,如今又是什么意思?百思不得其解。
她疑惑的瞬间,红衫又“咚咚”连磕两头:“奴婢知晓凤血乃天上人间至尊至贵之物,恳请小姐看在师徒情分,救救师父。”
朝凤歌莫名其妙,什么凤血?她又不养凤凰之类的宠物。半晌,面对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总算醒悟过来。
“是说我的血么?”众人点头。
朝凤歌毫不犹豫咬破中指,伸手道:“怎么救?”
红衫立即取来一滴渗入闻鹤圣桃的桃核中,一会儿,桃核竟发出惊人的明黄色光芒,除朝凤歌外众人均闭上双目,红衫将桃核摸索着塞进琴鹤仙的口中含着。光芒锐减,众人睁眼后发现琴鹤仙的两颊生出红晕来。再一会儿,胸口似见起伏,想是死里逃生又活过来了。
朝凤歌此时双腿发软跌坐在石床前,怔愣了半晌,终于扑在琴鹤仙肩头放声痛哭起来。红衫等人见状,无声地退下了。
当年妈妈因为癌症病逝于家中,她等了半天等不到爸爸回来,抱着妈妈冰冷僵硬的胳膊直哭。隔壁的和伯伯听到声音,光着脚跑过来,把她拉在怀里安慰她。还叫人帮她找沉迷在牌桌上的父亲。葬礼后,她不能接受从来没做过恶事从来不跟人结怨的妈妈过世的事实,天天在附近的村子里游荡,晚上更不敢回家,怕看见灵台上妈妈含笑依旧的照片。每晚躲在河滩边看星星,或者藏在田埂里数青蛙的叫声。是和伯伯带着村里的叔叔哥哥们到处寻她。在河边找到她后,又天天去她家给她送饭补课还给她讲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什么《小红帽》啦,《白雪公主》啦,《海的女儿》等等等等。
一想到这些,朝凤歌更懊恼前阵子对他的冷淡。子欲养而亲不在,妈妈过世的时候她已经体会过一次了,难道还不够吗?她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甚至是自己的父亲。她大声抽泣着,凑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和伯伯,你…不要…不理我,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快醒…醒啊,快醒…醒…”半晌,哭得累了,她趴在琴鹤仙身旁轻声抽泣,一只手慢慢地温柔地抚过她的头发,“你啊,还是个孩子,都23了,不小了,咳咳。”
“你醒了?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你…你…你…”朝凤歌紧紧握着他的手,又说不下去了。
“得了,别哭了。”琴鹤仙费力地擦着她的眼泪,“你不是老说,有哭的力气不如省下来多吃两碗饭吗?”
朝凤歌“噗哧“一声笑起来,也不好意思再哭了。狠狠抹了两把眼泪,红着眼眶大声说:“谁说我23了,我只有8岁好不好,人家还没发育呢。”
琴鹤仙含笑望着一心耍赖的她,心里感慨:真是一个宽容的好姑娘,不愧是凤血的传人。龙皇,我总算没有辜负你的厚望。
琴鹤仙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