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天下邀明月》旭日凤歌天下

53、出海

　　刚开始，朝凤歌还拖着虎贲在甲板上看大海看海鸥看星星看月亮，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千篇一律一成不变的景色令她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一心一意等待上岸后可能出现的异国风情。

　　这天，朝凤歌乘着四下没人，抱住虎贲的脑袋，“啾”了一口，看着他的俊脸由白转红再转青，对他的怒目瞪视视而无睹，兀自乐不可支。呵呵，她的贲贲，内向得很呢！除了表白那天情绪失控，出海以来一直都表现得彬彬有礼，少有越矩动作，只是不排斥朝凤歌偶尔在他怀里撒娇，真是越看越喜欢。

　　红潮还没退去，虎贲搂住她腰：“再过三四天就可以靠岸了。”

　　“真的？”看着几百米开外另一条船上挥动着小旗发出信号的水手，兴奋不已。不知为什么，对于这样轻易到手的幸福，朝凤歌总有一些隐约的不安。可是，看着虎贲柔和的表情，又觉得无比的快乐。真是矛盾！看样子，被琴鹤仙害惨了，都得了“幸福恐惧症”了。她暗笑自己的神经质，他们都安全出海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所在，谁能拆散他们！就算被琴鹤仙发现了，只要她和虎贲爱得坚定，任何艰难险阻都是可以克服的。想罢，她甜滋滋地偎近他的怀抱，傻笑。

　　今天能见度不错，四周的二千料宝船和坐船、马船等，都隐隐绰绰的出现在视线里。遥远的尽头天与地相接处，只依稀能辨出一条浅浅的白痕，莫怪古人说“水天一线”。天空与大海都像被涤净的水晶，闪着粼粼的光芒，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幽静……

　　缓缓地，海面上一阵清悦箫声传来，若有若无，却正好能穿透人耳。奇怪，大海之中，有什么人会在这里吹箫呢？难道，真的遇到神仙了？察觉到腰上的手蓦然一紧，朝凤歌心里“突突”地跳，玩笑的念头霎时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取代。难道，有敌人？

　　应景似的，方才还晴空万里的海上，突然风云大作，雷声隆隆，这是暴风雨的前兆。虎贲望着昏暗的天空，眺视远方，好看的唇角抿紧，握着栏杆的指尖泛出怪异的紫色，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有一丝领悟，又有一丝迷茫。从不曾见过虎贲如此神色的朝凤歌胸口一暗，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俩的柔情蜜意好像都挥霍光了，到头了。远处的箫声却不受雷电的影响，越发清晰，衬着风声，更显得呜咽缠绵。

　　朝凤歌仔细聆听，自言自语：“好奇怪，很像《梅花三弄》呢。”没注意到虎贲的俊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脑子里翻江倒海般不由自主地想起王仲石。当初为情所伤，天天哼唱《梅花三弄》，如今各走各的路，虽然惋惜，却也无奈。幸好，现在，她很幸福。朝凤歌刚被虎贲推进船舱，外面瓢泼大雨便立时倾泄。她陷入思考，好像有什么话语就在嘴边，一时却想不起来。外面“锵锵”的锣声响彻云霄，她恍然回神。真的有敌人？这是遇敌的信号！紧接着，鼓声阵阵，紧急集合，作战准备？！朝凤歌和虎贲不敢耽搁，连忙奔向三楼船舱的指挥中心，保护郑和，商讨并制定对策。

　　郑和一脸凝重，神色少有的阴沉。舱内坐着一位浑身是血的小旗，朝凤歌仔细辨认，发现竟然是前锋指挥——穆马！

　　主将威严：“穆百户，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出海前，小旗穆马已经被擢升为百户，和朝凤歌平级。

　　“我等奉太监大人命令，率一艘战座船和三艘战船，并旗校五名，勇士、力士、军力、余丁各二十名先行探路。不想，在距此约五个时辰海路的孤岛上，遭遇了不明来历的攻击。”他捂着伤处，鲜血正从指缝间流出。一旁的随行军医想帮他包扎，被他一把挥开。喘了口气又说，“我们谨记太监大人的军令，并未开火，想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于是，命一名旗校前去沟通，谁知话还没说，就被他们捅死了。其他人一见，都下船应战，然我等寡不敌众，激战了一柱香时间，八十六人只活了属下和其他六位兄弟。”说着，眼中已经含泪，挣扎着从椅上跪倒在地：“太监大人，属下请求带兵士五百，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郑和听完他的叙述，并没有马上回答，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沉思不语。

　　穆马又跪地前行两步，血水在木板上拖出一道印痕，叩头再请：“太监大人将前锋指挥的重任交给属下，属下失职，令七十九位兄弟含恨而终，请太监大人给属下五百精兵，让属下踏平孤岛，为我军开道！”

　　郑和拖起穆马，阴沉的神色殆尽，和颜安抚：“穆百户，切莫心急。若此事果如你所说，对方必定有误解。我等还未靠岸，不可能引起或卷入当地的纠纷，有可能把你们当作别的人马，而采取了军事行动。”穆马还想说什么，郑和举手打断，“我军下西洋，并不是为了征服某一个部族或是国家，而是代替皇帝陛下扬我大明国威，所以，尽量不要参与他们内部的纷争。但是，如果，他们真是针对我们大明朝，那么，别说我不会让我们兄弟的鲜血白流，就是外面的众多兄弟，谁也不能同意！”

　　穆马血泪交织的脸上显出一种军人特有的刚毅：“属下明白。但是属下还请太监大人，如果要采取行动，一定要让属下参加。”

　　朝凤歌暗暗心惊，看不出平时骂骂咧咧五大三粗的穆马，倒是条热血的汉子！

　　郑和微笑：“那是自然！穆百户熟悉地形和岛上的情形，是肯定要参加的。现在，叫军医把你的伤先处理一下吧，保重身体，才能继续战斗！”

　　普通军士都把和太监大人交谈当作无上的荣耀，何况这样一对一的关怀。穆马激动得热泪涟涟，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要说郑和是个杰出的航海家，绝对不会有什么质疑声，可要说他是杰出的军事家，可能会有人存疑。事实证明，他不仅是个杰出的军事家还是一位极其优秀的将领。不出郑和所料，一个时辰后，有探子来报，说两位自称来自“占城”的使者求见。

　　一副耐人寻味的笑容浮在那张略显严肃的脸上：“传。”

　　那两人哆哆嗦嗦走进船舱，“扑通”“扑通”两声，跪倒在地板上，不住发抖。

　　朝凤歌忍俊不禁，不由偷笑。郑和睨她一眼，见她收住笑，开口询问：“尔等可是占城来使？”

　　“我，我等，正，正是。”两人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地发抖。这么大规模的船队还是第一次见，不发抖才奇怪呢。

　　郑和挥手：“两位上座，奉茶。”

　　那两人面面相觑，想不通怎么杀了人家的兵，还那么和气。当初叫他们来谈判，还以为必死无疑了，惊疑之下，竟是动都不敢动。

　　朝凤歌接到郑和的眼色，高声说：“两位若执意要跪着说话，太监大人也不勉强，只是，如此一来，似乎有失你占城国主的体统。”虽然“占城”的主人叫“城主”可能更确切些，不过没关系，外交嘛，叫声“国主”，更有面子！

　　那两位总算有点清醒了，战战兢兢连连称“是”，小心翼翼地坐在交椅上，一副随时准备落荒而逃的模样。两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人结结巴巴说道：“我城，主不知贵国使，者前来，未，未及仔细辨认，将贵国使者砍伤，唔，砍死多人，造成贵军的损失，实在惭，惭愧。”说着，不断用袖子抹着额上豆大的汗珠。“还请，请贵使能不计前嫌，既往，不咎，我城主，在占，占城略备薄酒，请各位上岸饮宴并，并接受，我，我等的诚挚歉意。”

　　郑和突然作难：“尔等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我军前锋，实在罪大恶极！”

　　两人吓得面色惨白，只是口呼“惭愧！惭愧！”，抹汗的动作更频繁了。

　　“到底何事，竟然令尔等不分敌我，见人就杀？”

　　两人慌得坐不住，其中一人作揖告罪：“万望贵使息怒！事到如此，不瞒贵使，此事纯粹是误会！”抹了把汗，定了定神，“我城主的弟弟，月前造反，被我军全力追击，在多次激战后，大部分主力已被消灭，但他率领余部逃进茫茫大海，说有朝一日必会回来，所以，城主命各级将领守住大大小小十三个岛屿，免得成为其根据地。那日贵军先锋进入我军视线，误以为那反贼又联络了什么帮手，所以就动起手来！当时还诧异，贵军八十六人竟然砍杀我军二百来人，战斗力惊人。待收拾战场时，发现有‘明’字大旗，方知闯下大祸。故城主特遣我二人前来说明原委，望贵使海涵。”

　　令人窒息的一刻钟过去，那两人心已经绷到极点，心想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不由得脸如死灰。

　　岂知郑和拉长着脸，说：“我军战备，尔等已能略知一二，别说一个小小孤岛，就是攻占占城也不是难事。但是，我大明皇帝陛下仁爱四海，不愿为此等小事伤了友邦的和气，所以，”朗声一笑：“既然你们城主诚心道歉，此事就到此为止，别再提了！但是，我牺牲的军士必须由你们给予厚葬！”

　　两人死里逃生，喜出望外：“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贵使英明！贵使英明！”

　　朝凤歌由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就是人材啊!

　　出了船舱，不知什么时候，天已放晴，极目望去，碧空如洗，海水如银。夏日的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还以为一出门就要打仗，原来只是虚惊一场，转头望向虎贲，嫣然一笑，却发现他心不在焉，朝凤歌心中那抹不安不断蔓延……

作者有话说

　　关于郑和宝船的通讯情况：
指挥一个庞大的特混编队的行动和通讯联络是密不可分的。在没有无线电通讯手段的十五世纪，所能用的海上通讯手段只有视觉通讯和听觉通讯，也就是靠旗、灯和音响信号。从中军帐的帅船到外围的卫幕船，欲通畅无阴地传递信号，必须有严密的组织和严肃的纪律。据〈西洋记〉记载，郑和船队的通讯手段是："昼行认旗帜，夜行认灯笼，务在前后相继，左右相挽，不致疏虞，如遇敢有故纵，违误军情，因而偾事者，即时枭首示众"。可见其通讯联络纪律的严格程度。
　　〈西洋记〉中对"昼行认旗帜"有具体说明，"号带一条，大桅旗十顶，正五方旗五十顶，"即代表不同含义的各色旗语。〈殊域周咨录〉中的"以红布为幔，五色旗帜，大小凡二十条"，亦甚相同。夜间通讯联络办法，主要靠灯笼，〈西洋记〉中有"灯笼一百盏"的记载。明代船队在夜航中以灯光为号，则是常见的。〈纪效新书〉中更有详细记述，"各船以灯火为号，中军船放起火三枝"，"悬灯一盏"其余四方各营是"前营船悬灯二盏平列；左营悬灯二盏，各桅一盏；右营大、小各悬灯二盏平列，后营二盏，一高一低，"以便于识别各船所在的阵位。夜间遇有紧急情况，则"看中军旗五方高竖灯五盏，是欲设疑以见船多之意。每船后尾上立灯，左、右各一盏，前桅上加灯二盏。"由此可见，灯火悬挂位置和盏数多少不同，也起报警作用，以便通知各舰采取相应措施。
　　如遇有雾、雨、雪等不良能见度时，则用音响信号进行联络。〈西洋记〉中提到的"大铜锣四十面，小锣一百面，大更鼓十面，小鼓四十面"等物件，除作为作战指挥用之外，还可用于传达号令和信息，以便在能见度不佳时，保持有效的联络。除锣、鼓之外，还有喇叭和螺号也用于通讯联系。如〈纪效新书〉记有："遇夜泊，船听中军船招*喇叭响，各船依序随*安插，不许私求稳便远泊，因而疏虞。"即使天气良好时，音响信号也有其专司的内容。如前进、后退、举炊、集合、起碇、升帆、抛锚等活动，便皆以音响信号指挥。
不好意思，各位亲们，最近在追别人的文，没什么时间管自己的小狗文，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