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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手铳改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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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凤歌拖着大把火器,主要是各种规格的碗口铳和手铳,来到打靶场。虎贲建议研究火药的分量,倒是给了她不小的启发。各种规格的火器,所需的火药自然是不一的,但是,同种规格的火器所需火药却应该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只要寻找到每一种火器的最佳火药配置,使其威力得到最大的发挥就可以了。此事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不那么容易。如果火药量不够,不仅发射无力,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浪费并产生危险。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次发射没有击中或造成对方伤亡,反过来,对方就有时间喘息而置己方于死地。但是,如果火药量过多,就会造成类似虎贲(其实千古罪人是朝凤歌)这种手铳爆裂引起的自伤事件。所以,孔夫子的话还是对的:“过犹不及。”
朝凤歌一点一点加火药的量,并随时记录,回去要测一下一把火药大概有多少,如果做一个定量的固定容器就好了。突然灵光一闪,反正马上要调去郑和那里当差了,不如将自己测的数据报给千户长刘臬,就当送份临别的谢礼给他,也不枉他关照一场。用什么容器比较好呢?瓶子?不合适。虽然上铳是很方便,可是将火药装入瓶子却又成为难题了。盆子?也不行。口子太大,手铳的药室比较窄。那么,什么东西是有窄窄的口子,既方便取火药,又方便装火药呢?
朝凤歌在打靶场一圈圈地踱步子,有了!勺子!
朝凤歌转定念头,兴冲冲地往刘臬的营房奔去,一路喜笑颜开,不由纵声高歌:“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屠洪刚的歌曲从十多年以前的《霸王别姬》开始,就让人对古时万马奔腾的疆场顿生向往,此时此地更让她热血沸腾,建功立业原来是不分朝代不拘性别的!
打靶场后的茂密树林中,四爪蟒服微长的鸾带随风飞扬,仔细看去,那人眉目分明,耳山过面,不正是“太监大人”郑和嘛!
刘臬对朝凤歌的提议自然很感兴趣,按照她的想法,以后每个战士只要多发一个手铳的附件即可避免发射不力的弊病和装药量过多而爆裂的危险,一举两得,实在是绝妙的好主意。于是问她:“这个东西叫个什么名目?”
“属下愚钝,还是大人赐名吧。”朝凤歌谦恭抱拳推辞。
刘臬赞许微笑,此等聪明人,只干活不抢功,哪个领导都喜欢啊!不过,“太监大人中午说要去探望你与王校尉(王虎,也就是虎贲),难道你没遇见他?”
朝凤歌面色一滞:“小人不曾遇见太监大人。”中午?她和虎贲在胡掐142857那会儿?还是更早一些,在说灵兽什么的时候?朝凤歌背脊上的冷汗森森地冒出来,别惹祸才好!她要求不高,能公费下一回西洋已经足够,别是这点子愿望也实现不了?那老天,你的气量也太小了,不就前一阵为了王仲石骂过你几回嘛!至于吗?!脑子里急速转过千万个想法,虎贲身为灵兽,不可能对外人的“听墙根”毫无所觉,既如此,那郑和的窃听肯定是对他们产生不了任何不良影响,否则依虎贲守护她到底的秉性,早就采取措施了。
正在朝凤歌脸色不善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到,郑和踱进屋来。俩人匆忙见礼,一番寒暄过后,郑和微笑点头:“你的这项研究,老夫挺感兴趣,你们也不必为此物的名目烦恼了,既然状如勺子,不如称其为‘装药匙’吧。”
朝凤歌对他不问前因后果的全盘了然吃惊不小,这人不会一直跟着她吧?若果如是,那此人功夫深不可测,自己虽敛了灵力,可是较之寻常人,感觉却敏锐得多,即便这样,她却没有察觉到他的丝毫气息,难道他练的是“龟息之法”?
郑和似有读心术一般,接过左右奉上的青瓷茶杯:“齐校尉不必惊慌,老夫侍奉皇上多年,气息比常人恬淡许多,有时皇上都察觉不到老夫随侍在侧。”
朝凤歌躬身行礼:“太监大人哪里话,属下不敢妄自揣测,只是钦佩。”
郑和笑笑,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等王虎伤愈,你们两位就到老夫跟前听差吧,除了皇宫内苑,其他场所皆可跟随。老夫正缺王校尉那样的神枪手,嘱他好好养伤,老夫静候两位。”起身举步往外走去,行了几步,突然转身,“你的那组数字很有意思,142857……”他锐利的眼锋扫过,朝凤歌赶紧低眉顺眼接着装孙子,一直恭送他消失在视线里。
领导,什么叫领导?说话有艺术就叫领导。什么叫艺术?高深莫测就叫艺术!郑和就是个高深莫测的领导。
翌日,朝凤歌摸着下午赶制的几柄大小不一的装药匙,若有所思。既然由国家来负责生产,统一规格似乎要正式一点。哪怕是一件小东西,也希望做到尽善尽美。这点毛病是以前在办公室做翻译时被老总压迫出来的,王仲石老取笑她是完美主义者。朝凤歌一边画图纸设计装药匙的主要尺寸,一边回想如烟往事。
“安碧荷,这篇稿子标点符号不一致,改成全角,字体用小四,主题用小三。”
“好的,张总。”
“安碧荷,刚才和小野先生的会议记录交给我看一下。”
“请等一下,还没好。”
“你要养成速写的习惯,还有,不要用乱七八糟的纸,用A4,还有,打上与会人物、时间、地点、主题,董事会成员用粗体。”
“是,张总。”
朝凤歌轻笑,张总,在她生命里很短暂的一位过客,挑剔得近乎苛刻,却对她的性格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粽子,把那幅画往左挪半厘米比较好。”
“都已经订好了,不要拆了吧,这样也挺好。”
“不行,稍微有点偏。”
“麻烦哪,还得问隔壁借锤子。算了,好不好?”
“不好,歪的,一看就心情不爽。”
“你不看不就得了。”
“你挪不挪?不挪,我自己去借锤子敲钉子,我来挪。”
“行行行,怕了你。”
朝凤歌在众多图纸中选了一幅最合乎心意的尺寸图:装药匙全长一百五十五毫米,匙部长八十四毫米,横幅宽二十八毫米;两侧内凹,前端口部幅宽五毫米,可插入火铳口内,使匙内火药直接装入膛内,不致散落在外;装药匙的柄长七十一毫米,最粗处截面是五毫米乘四毫米。匙柄上所刻重量相同,匙部的规格就一致。顺便在柄端凿一个小孔,可系上绳环,便于士兵系在腰间。
什么时候起,回忆那些和王仲石的点滴,已经不让她痛彻心扉了呢?有的只是释怀后淡淡的怀念,以及对青春岁月的留恋。原来,情爱并不能永恒,至少比她想象中的要短暂得多,哪怕它曾经灿烂绚丽繁花似锦,哪怕它曾誓言生死相随,然终究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各走各的路。
还是她和虎贲这样不关风月,单纯的信任关怀更好。他会爱护她守护她,她亦然。从不提及爱与恨,只有温暖。寒讯降至,她却无所畏惧,直觉今年会是个暖冬。暖,多动听的字眼!从心底涌出一股柔情,瞬间到达四肢百骸,宛如春日里睡了个懒觉,宛如冬日里抱着棉被在阳台上晒着太阳,总之,全身心的舒畅,就像一只吃饱喝足呵欠连连的猫,慵懒随意。心灵得到了栖息,这才是生活的本质。
虎贲眯着虎目凝神观察她的表情,待在这简陋得近乎空空如也的军营,她似乎真的惬意得很,没有丝毫的伪装,只是宁静恬淡得仿若远方的空山,但又不乏激情,沉默数周后钻研装药匙即是明证。终于彻底告别失恋的阴影了吗?对他来说,是好,还是不好?他们根本无法相爱,哪怕他心中爱已成狂。他只会是她的守护者,有一天,还将守护她心爱之人,眼睁睁的。灵兽,有千年万年的寿命又如何!如果能让她爱他一天,别说粉身碎骨,就是形神俱灭又有何难?
不出三日,经过层层审核实验,装药匙被大量生产,朝凤歌第二次立功,被破格跳级擢升为百户长,在小旗穆马之上。刘臬因栽培举荐有功,加俸禄四石,等同于正四品待遇。虎贲当然继续在朝凤歌手下讨生活。
再过一个月宝船的交付期就到了,那时,也是最后选拔的日子。朝凤歌虎贲两人得到郑和的垂青,自然不用那么费劲巴拉地去比试,但是,平常的功课可是一点都不能落下的,否则,人家得说“太监大人眼光忒差,找了这么两饭桶”。
虎贲手伤好得七七八八,但还是不能太用力,怕伤筋动骨。这天虎贲也提着手铳来到靶场,准备练铳。三铳下来,虎贲平静地陈述:“药室太薄,承压力不够,虎口和肩膀所受后座力太大。”
朝凤歌一紧张,结结巴巴地说:“你是不是伤口又裂了?”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肯定有情况。
虎贲垂下胳膊:“没事。”虎眉挑了一下。
“肯定有事。”抢上去一看,薄薄的纱布下,鲜血直往外渗。
虎贲笑道:“越来越脆弱了。”
“这个时候还笑!”朝凤歌强忍住泪水,这人,每次受伤就笑得“花枝乱颤”,什么毛病!想安慰她让她安心也用不着强颜欢笑啊!
“不出两天便能痊愈。”
“知道你厉害,你牛逼。”朝凤歌赌气在他伤口旁用力拧了一把,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呼痛声,遂奇怪地望向他。
琥珀眸光满是宽容笑意。
朝凤歌叹气:“拿你没办法,行了,今天也别练了,我们应该让太监大人把铳的外在结构调整一下。”
“嗯。”
“前膛不能是简单的直筒形,而应该从铳口到药室逐渐增大,形似我们那里的粉笔,”朝凤歌随手攀了树枝在地上画一个图形,补充道:“这是前膛壁从铳口到药室逐渐增厚的结果。火药在药室内燃烧后作用于膛壁的压强从药室前到铳口成递减分布,因此在膛径保持前后不变的情况下,把靠近药室的膛壁增厚,使它能承受比较大的膛压,而铳口所受的膛压最小,所以膛壁也最薄。这样,你说对不对?”
“对。”
“有道理吗?”朝凤歌得意洋洋接着问。
“有。”
“有创意吗?”
“有。”
“还有什么?”
“有……唔,没了。”
朝凤歌明知虎贲什么都会顺着她说,听他打了个磕巴,不禁笑起来。
发自内心的愉悦使得她五官更为生动,一刹那,虎贲有种近“香”情怯的窒息感。在他眼里,她不穿戎装之时,妩媚甜美清新脱俗;着了戎妆,几个月的军旅生涯,好不容易将凝脂白玉般的肌肤晒出浅浅的麦色,显得风姿飒飒英迈可人。这样百变精怪的女子,将要什么样的天之骄子才足以匹配。雁微尘,他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