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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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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的院子,美丽的蔷薇花。
方依念最近的梦好像都是这里。自己的家。
被蔷薇花簇拥着的门顶上挂了一个很不伦不类的大灯笼。
梦里的方依念对着那红灯笼傻乎乎地笑。笑着笑着,手心一热,有人缠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好看吧?”耳边的声音问她。
“好看。”方依念眯着眼睛。歪着头,将头靠在那人的肩膀上。
“那当然。”耳边的人笑笑。一双温热的手捏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热乎乎的,充满了阳光的吻。
梦的开始总是很甜。甜到最后,苦得让人不真实。
压抑逼仄的室里,破碎的玫瑰花散了一地。
有人最后亲吻上方依念的额头。“亲爱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唯一能给你的,就是我仅剩的成全。”
方依念从那四散的玫瑰花里醒来,像是被王子抛弃后的公主。窘迫的公主没有水晶鞋,没有南瓜车。只有单薄的自己,只能永远踽踽独行在黑夜里,苟且偷生。
那是方依念的生成之时。是无尽痛苦与欲望的开始。
可她却忘记了,那个亲吻她额头,那个在她耳边呢喃细语的人是谁?
………………
方依念发觉自从这位叫方温的先生来了她家以后,她就喜欢做白日梦。
是的,白日梦。因为吸血鬼在白天睡觉。
若是能够匹配方先生那语无伦次的颜值气质的梦也就罢了。谁能告诉她他为什么每次做梦的最后都是被咬?o(^`)o
方依念觉得自己需要去咨询一下这位比吸血鬼还要神通广大的人类。
毕竟他来自己家里不是为了替她装修的。
是的,经过几天的改头换面。方依念的家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好逸恶劳,不,骄奢淫逸的方温先生甚至还在二楼凿了个壁炉?哦,具体情况她不知道,因为她没有自己去看。她只是看到了精致到令人发指的柴火。
就不用说她家一楼客厅那个大概是鎏过金的,看着就很贵实际上也很贵的吊灯了。
战战兢兢的方依念看着自家换的新窗帘都是某复古奢侈品品牌后,表示方温先生来这儿百分百是来扶贫的。
(ㄒoㄒ) 谁让自己没他有钱呢?
其实方依念有钱,方依念有一张卡,卡里的钱具体几位数她根本没数清楚过。但这不影响方依念仍然畏畏缩缩地变成一个精打细算的传说中的宅女屌丝。
很简单,她没工作,所以她没钱。
那张有巨款的卡甚至不是自己的。虽然卡的主人确实是自己。
可总有一天,她是说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吧。那个给自己钱,将自己放在自己家里的人或者生物是谁。
何况,钱也买不来血。
可毋庸置疑,方依念手里的那张别人的卡还是给了她莫大的信心。于是她无视了自己家里新添出来的一切,站在了正在亲手做饭的方温身旁。
“你是要把我家改成皇宫吗?”
“不是。”男人头也没抬。认命地劳作在厨房里,在砧板上轻车熟路地切青椒。“这房子太老了。贴不了金砖。”
。。。。。
“你是在开玩笑吗?”方依念深吸口气。
“是呀。”方温抬起头来,典雅精致的金丝眼镜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漾出抹笑意来。
。。。。“一点都不好笑。”
“哦。”
沟通再次失败。
方依念再一次怏怏地转身出了厨房,呆坐在疑似真皮的沙发上。等着开饭。
今天吃咖喱饭,她看到了。
方温先生是个合格的绅士。他耐心,细致,温柔。还有一种好像与生俱来的恰到好处善解人意。
那善解人意的品格就像他每每在晚餐后拿出一袋血递给她时那么自然。
“血浆有利于你身体异能的觉醒。”方温先生会温声细语,就好像在告诉她,“每天一个苹果能保持健康”一样。
可就是这样的方温,方依念从来都抵抗不了。每次都是方依念缓缓接过血袋,然后,慢慢地任由它流进自己的胃里,再让自己全身的细胞都苏醒过来。
方温先生太聪明了,聪明得让她害怕。
他在和她相处了一个星期以后就摸清了她太多的秘密。
不喜欢血,没有特异能力,还有,她别扭的归属感认知。她不觉得自己是人,却从来没像一只吸血鬼一样,用特有的生活方式活着。她只是浑浑噩噩的,没有未来,只有现在。
所以方温先生开始煮青蛙。每天做些不必要的三餐,只是为了哄她喝下自己生命的源泉,并且温声告诉她,这是为了你身体里的异能。
方依念就只能随着他,慢慢的,慢慢的,习惯他给予她的生活方式。并且,乖乖地习惯那袋血液。
可方依念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成为彻底的吸血鬼。
咖喱饭很好吃。
方依念洗了碗,顺手拿了一个放在案板上的红苹果。大咬一口,边吃着,走向了电视机。尽量不去瞄白净的餐桌上摆放的红色血袋。
沙发上的男人只静静坐着。在她出来的那一刻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那视线不尖锐,不逼人。像一湖平静的水,因着她的出现漾起了阵阵涟漪。
“你刚刚吃了两碗饭。”方温抽了抽嘴角,“可你还拿了那个最大的苹果。”
“。。。。。”
“你胖了。”
“胡说。吸血鬼论坛上说吸血鬼不会胖!”
。。。。。。。。。。。。。
回复她的是方温耐人寻味的笑。
是呀,她是吸血鬼。方依念从来没有觉得方温那么卑鄙过。
他总是无情地让自己承认自己身上最不能接受,最不堪的事实。
一个苹果下肚,方依念毫无悬念地撑了。气馁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餐桌上最后的“甜点”。
在方温眼神里。“是的,那是你的,快喝,快喝,快喝呀。”里,深吸了口气。“你的方法不靠谱。”
“什么?”方温下意识戳了戳眼镜框。
“每天喝血不会让我觉醒异能,只会让我每天做梦。”
“做什么梦?”方温仍然平静看着他。不知是不是方依念眼花。他白皙的脸在超贵的定制吊灯下晕染出一丝紧张。
很好。完全没有抓住重点。
“重点不应该是放在前半句?”方依念愣了愣,压抑住自己要歇斯底里得冲动。真的好想咬他哇,怎么每次都要扯开话题?o(^`)o
“哪句?”方温眨眨眼。
“吸血没什么卵用!!!”
“你刚才也是用的这么粗鲁的词?”方温皱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方依念气得毫无形象的大叫。一双眼睛委屈地瞪着气死人补偿你的始作俑者。
“乖,好好说。”方温挪近她,温暖的手,覆在她头上。声音带着种魅惑的宁静。让她总能不自觉地放慢呼吸。“你做了什么梦?”
我做了什么梦?
方依念慢慢安静下来。
我做了什么梦?梦里的人拉了我的手,吻了我的脸。一声一声地诉说着喜欢自己。
却在眨眼间,毫不留情地咬了自己的脖子。让那蚀骨的痛和绝望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方依念眼里恍惚。突然心里抽痛起来。她瘫软在沙发上,任由方温轻轻抚摸她长长的又温顺柔软的头发。像是手心的温度能从头发上传递到心里。
方依念现在心里一片冷。她难受得闭上了眼睛,任由梦里的场景一再重复。
红红的灯笼,是自己用纸糊的。他替自己挂在了高高的门上。因为这是自己第一次手工作业。
门外的蔷薇花开了,他采了最漂亮的一朵,送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让自己闻着花香醒来。
冬天里,他替自己堆雪人。把自己的手塞在他的兜里,喂她吃被他体温暖得都要融化了的巧克力。
他明明对他那么好,哥哥明明说自己是他的公主。可是,那一天,他又为什么,歇斯底里地咬了我?
好痛的。脖子痛,心也痛。明明疼出泪来了,却觉得有一种椎心泣血的绝望。
地上是四散破碎的玫瑰花瓣。她被放在花瓣上,任由它们和她脖子上流出的血,混为一片。
哥哥最后亲吻上自己的额头。
“亲爱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唯一能给你的,就是我仅剩的成全。”
从此,自己再也不是人类了。
“他为什么要咬了我?明明,我是,妹妹呀。”方依念喃喃。为什么,他要流着眼泪,咬了我?为什么她却能感受到她被咬那一刻不属于她的痛苦和绝望?像一片冷湖底。她看不见黎明,看不见暖阳,唯有黑暗和冰冷,包围着,弥漫着,吞噬着他还在跳动却濒临崩溃的心。
仰卧在沙发上的方依念微微瑟缩着肩膀,任由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自己的脸上。
灯光太强,都照得眼泪出来了。方依念想着,木然地拿着袖子擦了擦脸。
“你是在为自己哭吗?”耳边的声音温柔,细小。似有无限的耐心,却怀揣着一份隐秘的小心。他小心地在一旁窥探着这位懵懂吸血鬼内心深处的秘密。一点点,一点点。
“不。”方依念喃喃。空洞的眼里,只有不断满溢的泪水。“我为他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