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的追逐者》翎绪

26、原初的世界

　　两年前，幻想镇。

　　艾斯躺在幻想镇的小山丘后，绿树掩映。轻触周身伤口，勉强扭动脖子探出头观察四周。
　　“嗬...唔...”他不间断地低声换着气，仿佛从地狱脱身一般。
　　“真是的，又要打这种根本不擅长的战斗，到底图的什么——”
　　都说人在临死之前脑子里会像放电影一样把人生中每一个片段回想一遍。他想起商会里每个成员的商铺的匾额和招牌都是他负责做的，而且自家的匾额每年都要换一次。他所有的东西都要按年换一次，衣服按年换，所有工具也要按年换。没人知道为什么，但他的确是一个看起来挺孤傲的怪人，或许阿凌能理解他，但他肯定有时候不理解自己。
　　其实没人觉得他怪，特别是裂痕。因为他的确是阿凌背后最可靠的商业军师。
　　商会里有流行过一阵子发明机械的狂潮。阿凌迫切需要一台能够顺利运转支持大流水线动力的机器，而当时的资金紧缺，提供不了研发的条件。决策时裂痕头一个反对，艾斯紧接着就表示愿意接这个活。
　　“裂痕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我觉得一定有希望。”这是他在商会里工作时的行为准则之一。
　　果然，机器的研发在泽米把家底拿空的情况下顺利完成，他们家的工厂自此拥有了世界领先级的动力装置。

　　他蜷着身子，擦了擦侧脸流淌的血和泪。
　　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思维估计会在十几秒后停滞。
　　“结果搞不好到那头去还得遇见痕痕子那个笨蛋——”
　　怎么临死前想的还是他啊？！
　　——

　　他的意识奔向了光。
　　但在中途，就像把时间突然凝固住了一般，什么东西又把他拉了回去。
　　“咚！”
　　他以死前相同的姿势落在了一个小村子的中央空地上。
　　“哟。”
　　初墨捧着一杯茶，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我可从来没见过你摆过这么骚的姿势。我满足了。”墨墨猛的咧开嘴大笑。
　　“这里是地狱吗？”艾斯摸了摸身上伤口，发现已经悉数愈合。
　　“不，由于你生前代替政府救了不少难民，现在你是在天堂。”
　　“裂痕呢？”
　　“为什么你第一反应会是他，我觉得你问‘我家前几年死掉的狗在哪’还正常一点。”
　　“……”艾斯本想说些什么，但想想按照商会中大家的思维，自己的确应该先问那个。
　　“哈哈哈，原来你们的裂痕是这样的人呀。”陌生男子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艾斯警觉，下意识摸到腿侧的小刀。
　　“用不着对救命恩人这么警觉吧？再怎么说我也认识‘裂痕’呀！”男子的声音逐渐清晰。
　　艾斯虽然觉得这个嗓音让人听得很想打他，但不得不说是个有着能清秀到能平复他惊魂的嗓音。
　　“要我说说‘那个世界’的裂痕的故事吗？老冰？”男子似乎跟他很熟。
　　艾斯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打开门，忽然起的一阵微风荡得男子的长发纷飞。
　　“挺帅的。不过你是谁？商会里好像没你这人物啊。”艾斯摸了摸下巴。
　　“‘裂痕’的护法先生——柠乐哦。”
　　“裂痕是啥□□的头目吗？”艾斯扭头问墨墨。
　　“啊啊抱歉，我说的那个裂痕跟你们认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呢！不过有一点是类似的，就是都不受女生欢迎呢！”
　　“？？？”艾斯抿了抿嘴，又望向初墨。
　　“呃，是这样。”初墨叹了口气，“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情可能会毁掉你的世界观。阿不，是重塑你的世界观。”
　　“说吧，我从刚刚躺在那里的一刻开始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他显得很从容。
　　“为了便于你理解，我先说说你面前的这位神仙。”墨墨将茶递给柠乐，“这位是从我们的人类史开始时就活着的神仙了，而在那同时期的世界上，还有一群与我们商会里每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
　　“神仙你好。”艾斯向柠乐递出手。
　　“怎么这个世界的艾斯跟我那会认识的那位几乎没差，应该说不愧是艾斯么？”柠乐爽朗地笑了两声。
　　“然后是，那会的世界啊，人人都是神仙。”
　　“哦。”
　　“所以最初的那个世界很乱，天天都是神仙打架，一天内动不动毁灭世界十几次的那种。”
　　“他们有啥神仙的能力吗？”艾斯摆出了听故事的架势。
　　“有的，正因为有，所以才会一天内毁灭上百次世界。”
　　“后来一些非常能打的神仙打掉了那些不太能打的神仙，接着他们决心体会一会儿和平。所以几个神仙聚集起来，一个神仙负责把控制住的神仙们能力弱化，他们想出了一个很机车的方法——把他们拆成三个自我。另一个神仙负责把那会的世界劈成三个世界，分为上界中界下界，分别把那三个自我扔到各自的世界。其中上界是绝对物质化的世界，没有神的存在，有固定的自然法则。中界就是我们所处的那个世界，下界是安放这些神格的世界。”墨墨闭着眼睛说了半天，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把一件事完整地转述给别人。
　　“意思是我们的存在是被安排好的？”艾斯脑子一如既往地运转的很快。
　　“是。最初的那个世界里没有生老病死，所有人的存在就是存在，没有起源，人自身就是起源。而我刚刚提到的上界人和我们那个世界是有生老病死的，而且在我们那个世界里的一个家族的传承，祖宗与后辈之间的关系可能是在最初的世界里是一个朋友关系。”
　　“有一个我没跟墨墨说，你们在三个世界的自我人格都是不一样的，上界虽然是最公平的一个世界，但那里的人格保有了原初世界中人们最恶劣的一面人格，你们那个世界次之。最善良的人格和神力都存留到了下界。下界的人是没有意识的，只有肉身连同神力神器以及建筑保留了下来。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裂痕就是原初世界里的那个裂痕。”
　　“裂痕也在原初时被干掉了么？”艾斯摸了摸脑袋。
　　“他被打败啦，毕竟是用失败代言自己的男人呢！”柠乐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
　　“……”墨墨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裂痕在那会是我们的老大，除我之外的裂痕那一派几十个神仙被击败控制之后，都被拆成了三个人格，遣往了三个世界——”
　　“——等一下，裂痕是你们的老大吗。”艾斯突然打断。
　　“对啊怎么了？”
　　“哦，那就是正常情况。”艾斯摆正了身子。
　　“那我继续。但我被裂痕用他的小镇保护了起来，因为其他几位的相继被俘，裂痕将我送到这里，并用神权将这个村子隔离在了世界之外，并且告诉我之后不能再踏出这个村子——否则就会降低自己的神格，神权会被削弱。”
　　“而划分世界的主意是裂痕最先想出来的，而他的对手只是沿用了他的想法——”
　　“这下场有他的风格。”墨墨点头。
　　“跟裂痕的构思一样，新的三个世界划分完成后，打败我们的那群神放弃了大部分神权，或者用他人约束的方式约束了神权，保留了控制三个世界稳定的神权，前往中界，作为‘人’的存在降临。”
　　“然后就有了我们？”
　　“是的，作为胜利者的神仙们建立了几十个小国家，他们利用神权当起了国王，同时负责□□三个世界。也就是说你们那里的王室成员都是当年的胜利者。他们的人民就是原初世界里被他们击败的神仙们，只是没了任何神权。”
　　“……”说到这里，艾斯突然想起一个与当下相关的话题。
　　“……”墨墨也沉默了。

　　“那么，国王如果都不在了，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扣打在了两人心头。

　　“没那么严重啦，三个世界本就是靠着那群人的能力拉开的，神仙们一个个死干净了之后自然会又合在一起的，这样三个世界就会同时毁灭了。再次回到那个纷乱战争的年代——”柠乐微笑着，仿佛完全不在意。
　　“哈？”艾斯惊讶。
　　“还有，往后几代国王出生以来是不知道自己能力的哦，也就是说他们对自己神权的运用全靠上一代传授。”
　　“真不愧是裂痕给出的构思，听上去完全不靠谱。”艾斯缩了缩脖子。
　　“不过有的规矩可不是裂痕定的，那伙人自己额外用神权给每个王室创造了一个骑士团，骑士团的作用是保证国王不出现非正常死亡，骑士团及其后代亦有神权——就是在国王完成交接之前不会绝对死亡。”
　　“国王的非正常死亡会导致什么？”初墨想到这里一阵冷颤。
　　“唉，死亡也就意味着无法完成神权的交接，神权会因此散失。而神权又是支撑分开三个世界的架子，架子没了三个世界就又都并在一起了。”
　　“……”即便是艾斯这样对任何状况安之若素的人，听到这里也不禁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那个骑士团的‘不会绝对死亡’又是什么？”
　　“她们的□□灭亡但精神意志会存留于世，以任何形式庇佑国王生存，直到国王神权完成交接。而一般人死后精神会自动前往下界继续被封存，简单的说下界就是个收容所加监狱咯。”
　　“——好的，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艾斯忍了半天才问。
　　“我看到有神权散失了嘛。从而导致三个世界有了一点重合度，而这是我几千年以来第一次看见有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我就把镇子传送到了中界调查情况——要知道我要作为人降临到中界是要自降神格的啊——真不容易呢。”
　　“……你没回答我呢。”
　　“所以刚传送过来我就看见这位小友闯进了我的村子，为了保证行动隐蔽我就暂时把整个村子移出去了，他跟我说了你们那里的情况。我正好观测到你的精神正奔向下界，我就动用神权把你下界的肉身整个拉起来用咯。”
　　“……有什么拉起来的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我还想看看另一个世界的艾斯是什么样的呢。毕竟我只能看三个宇宙的外表情况也不能看内部呢。”
　　“那你之前就一直呆在这个村子里观测这三个世界吗？”墨墨好奇。
　　“裂痕说过不出现异常就不能出去哟。”柠乐说到这里异常严肃。
　　“……”两人沉默。
　　“真好啊，谢谢你们给我带来了我这几千年来最让我惊喜的消息。没想到现在正好是裂痕存在的时代——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呢。”
　　“……这样吗。”艾斯看着他，陷入沉思。
　　“最让我感到惊异的是暹知她竟然是你们的国王呢。”柠乐说到这里自己笑了起来。
　　“怎么？”
　　“原初的那位裂痕可是把暹知杀了好几回呢。两人可以算是不共戴天之仇了。”柠乐乐了，“不过都过去了，就没有说的必要啦。”
　　“那么你把我们拉来的目的是？”艾斯昂首。
　　“把我带到裂痕的身边吧。”柠乐正色，“根据墨墨与我所述的，中界现在所处的时代正在发生翻天的变化，国王毕竟逃不出‘人’的特性与局限性，这也是裂痕当时构思的最大弊病。如果让神权像这样继续散失必将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我必须阻止这三个世界的再度合并，这毕竟是他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