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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冷风里,枪尖处血肉模糊,放眼望,杀声中金戈交融。
      耳畔,是哪里的钟声,在轰轰怪叫?胸中,是怎样的悲愤,致阵阵绞痛?
      大哥,二哥……
      我想哭,却不敢哭、不能哭,时间、地点都不允许我哭,我只能带着满腔的恨,竭力向外冲杀。
      北国兵,如倾巢的蚂蚁,又如开闸的洪水,呼啦啦一圈围一圈、一波连一波!我全然不惧,握紧了手中的虎头亮银枪,枪尖点处血肉横飞,马蹄踏过尸横遍野,□□一用力:"飞云,冲!"
      去南门!我知道,爹爹在南门等着我们!
      爹爹!
      远远的,透过层层人浪,我已经看到他。
      浑红马上,爹爹金刀一挥,砍下北国将领的首级!七弟比我还快,首当其冲奔到跟前,嘴一张便嚎啕开来:"老爹爹!大哥二哥他、他们……"
      爹一听,急得二目圆睁:"怎么?!出了什么事?"
      我紧跟着到了近前,哽咽道:"爹爹,大哥、二哥……被他们……用毒药酒给……毒死了!"
      爹爹大大地一震:"哦…………,我知道了。七郎,你速去向潘元帅禀明情况,请他火速派兵前来救援!"
      "是!"
      七弟出了幽州南门,绝尘而去。
      "六郎,"爹问我,"几位王爷呢?"
      "都在后面。敌军太多,我们被冲散了。"我将枪一横:"爹,您先撤吧!我在这里守着南门!"
      "不!"爹言道,"高王、郑王、呼王几位王爷尚未脱困,还有我若干将士没有出城,我怎能先走!"
      "爹!您先走吧!!有我在这里,我跟您保证,一定坚守南门,护他们出城!"
      "不!"爹摇头,忽然唤我一声,"延昭……"
      我扭项回身,看到爹爹的眼中饱含深情:"延昭,你大哥、二哥中毒身亡,我儿……害怕了没有?"
      我闻听,再也忍不住,泪珠瞬间滚落而下。望着老爹爹,我摇头,狠狠抹了把眼泪,一字一字答:"为国捐躯,何怕之有!"
      "好,不愧我杨门之子!延昭,为父要你现在就杀回城内,接应王爷、将军和众将士出来!只要幽州城内尚有我军一将一士一兵一卒,我杨家父子就不能撤离!"
      "是!儿遵命!"
      我银枪一挺,复又杀进幽州城。
      兵器交融声不绝于耳,武器砍进人肉的钝音不寒而栗……我睁大眼睛四处寻找,……不光是王爷啊,我还有个小小的私心--找我的弟兄:三哥、四哥、五哥、八弟……你们在哪里?!
      好不容易,我找到了三位王爷,引着他们往南门撤。
      来到城门,爹爹还在坚守,而七弟不知为何又回来了,也在作战。
      来不及询问,护着王爷们撤出城去,我赶到爹身边,
      大批将士也已经逃出。
      我急道:"爹,您赶紧走吧!"
      "不!"
      我想,爹爹的心里,也同样在等他几个儿子的消息。
      一批将士呼啦啦逃过来:"老将军,四将军中了敌人的拌马索,生死不知!"
      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被挖了个大洞:四哥!!
      "哦……"爹爹点头,"快撤!"
      又一批将士呼啦啦逃过来:"老将军!五将军、八将军被敌军冲散,层层包围,下落不明!城中……已经没有我们的队伍了!"
      "哦……我知道了。"爹爹点头,"快走!"
      最后几十个散兵跌跌绊绊死里逃生,哭报:"老将军!三将军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被耶律斜轸的暗箭射中,乱马残踏……而亡!"
      "哦…………我……知、道、了!"
      我扶住爹爹的胳膊,这一个个噩耗,仿佛一把把尖刀刺在他老人家心上!而我的心,早已经绞扭得痛成一团!
      "爹爹……"
      七弟哭得泪如雨下:"老爹爹!老爹爹!"
      大批北国兵涌上来,爹爹深吸了一口气:"身虽沙场死,留得忠烈名!六郎、七郎,随为父…………杀,随为父----杀!!!"
      我双目尽赤,心中似在滴血!
      催马上前,我摆开虎头亮银枪,枪尖点处,血肉翻飞,势不可挡!
      我想喊,却喊不出来!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八弟…………!
      胸中一阵大痛!我无声地叫嚣着:啊--!啊--!啊--!啊--!
      啊------!!!
      …………

      第一章

      注:我 = 杨延昭

      我的家,曾在太原彭城。那里,原属于北汉英武帝的管辖。
      童年时候的我,懵懂天真、无忧无虑,学文练武,兴趣盎然,丝毫不觉得苦;和兄弟姐妹之间,友爱亲密,其乐融融。生于这样幸福的大家庭,让身处乱世的我们,都没有一点发愁的觉悟。
      我的双亲,是典型的严父慈母。爹爹姓杨名继业,一把金背砍山刀,难逢敌手。可我,却从来没有怕过他。爹爹甚至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吓我,我倒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定他,很认真地说:"我不怕你。"弄得他哭笑不得,威严扫地。这时候娘亲总会抱起我,惩罚性地给我小屁股来一巴掌,声音里却带出笑影:"六郎,不许欺负你爹爹。"
      我呵呵笑着耍赖撒娇,知道爹娘拿我没辙。
      另一个让爹爹无奈的事情就是我们的武器。在我们家,孩子稍大点便要开始习武,自然会选一件应手的兵刃。爹爹希望我继承他的金刀,偏偏爷爷过来插一脚:"小昭儿愿不愿意学枪啊?"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我的祖父--人称"云游火山王"杨衮。他老人家独创"五虎断门枪",天下一绝。可憾的就是独苗爹爹非要练了金刀,害他无人传授,现在把孙子一个一个都拐去学枪,算是对爹爹的打击报复?
      我咕噜着大眼睛看到哥哥们--五个人,五杆大枪,整齐又威风!我心里痒痒地,立刻起哄地叫:"我要学枪!我也要学枪!"爷爷眉开眼笑,我不争气地给爹爹在刀枪争夺战的败绩上又添了一笔。
      虽是这样,可我对爹的崇拜和爱戴,根深蒂固,从来没有动摇过。
      说实话,爹爹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通常都是娘亲在照顾我们的生活、爷爷在传授我们的武功。我不知道爹在干什么,却逢夜深人静的时候见过他抬头望月,或沉沉发呆,或眉头紧锁,间或有叹息声传来。
      "爹爹。"我叫,"你干嘛呢?"
      爹回头,抱起我放在他的膝上,叨念的是对乱世之中黎民百姓的悲悯,对天下生灵惨遭涂炭的感伤。
      爷爷从爹怀里揽过我抱走:"跟个孩子叨叨这些作什么。"
      大一点,我便明白当世的格局,懂了些爹爹的忧。
      我们所处的地界属北汉,然南有宋,北有契丹,还有多个小政权割据其中,纷乱、征战不断,百姓们妻离子散、痛不欲生、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天下之大,不是他一个人能管的了的。"爷爷却这样说。
      我的祖父,云游火山王--其实相当于半个隐士。
      "你爹无论活多大年纪,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这是他的优点,但……也是他的弱点啊。"
      也许抱着孙子来批评他的爹爹并不怎么明智--七弟根本不懂,在爷爷的怀里玩,我偎在身边假装听着,感觉也不如夏夜里看萤火虫更有兴趣。
      我仰起头瞅他,爷爷的表情很严肃,眼底有忧一闪而过。
      祖父是睿智的,但他代替不了爹爹作任何决定。
      北汉内乱,英武帝刘继元投降大宋,宋天子降封他为彭城公,北汉亡。
      "继业,你真的要去?你决定保大宋了?"
      "是的,爹。为报答宋天子知遇之恩,我义无反顾。更何况,如今民不聊生,多亏大宋皇帝统一了南北各割据小政权,结束了战乱局面。现在,正是应共抗北国契丹,还我家园安宁的时候了。"
      "你报什么知遇之恩我不管!你要效忠谁我也不管!可是,你却拉着我的孙子也下水,是不是?!"
      "爹……"我的爹爹蹙眉,继而失笑,"我的儿子,当然跟我走。"
      "我的儿子,却有主意、有个性,从来不听我的话!"
      "爹……"
      我偷偷看着他们,难道是爷爷和爹爹在吵架么?
      "祖父大人,"大哥杨延平插话了,这时候的他,早已是个长身玉立的沉稳少年,"祖父,我们都支持爹的决定。请您放心。"
      爷爷看看他们两个:"好,好,父子连心,我说不过你们,说不过你们……"
      爷爷摇头,其实他知道,爹爹作了决定再不会更改。他抱着他最疼爱的两个孙子--我和七弟,坐在高高的山岗上面。
      "延昭,延嗣,爷爷有两项绝技,传授给你们,好不好?"
      "好啊!"七弟是个武痴,什么都爱学。
      我也点点头。
      "爷爷的绝技,一个是畴箭法,不管射来的雕翎箭多么密集,都能躲得开。还有一个是闭气法,只要气息运得好,往那儿一躺,能使面色变黄,手脚冰凉,呼吸细微到你感觉不出来,就跟没有了一样。不过时间不能长,只能半个时辰左右,可以挡人耳目。不知道的一看,就以为真死了。你们只能一人挑一个,看看学哪一样。"
      我想学畴箭法,刚张了张嘴,七弟就抢先道:"闭气法?那不是装死吗?不要!我学畴箭法!我要学畴箭法!"
      "那我学闭气法吧。"我是哥哥,让着弟弟好了。
      爷爷摸摸我的头发,久久无语。
      ***************
      大宋天子赵光义,是对爹爹有知遇之恩的人,是我们要效忠的皇帝。在他的努力下,统一全国,让百姓不再流离,有了安居之所,"宋"成为我的祖国,"东京汴梁"成为了我的家乡。
      北国契丹族人,多年来抢劫财物、伤害百姓,进而又得寸进尺,演变为杀人越货、侵略边境、挑起战争。现在,野心勃勃虎视眈眈,竟然妄图侵宋,扩大它的版图。
      爹爹自成为大宋人,奉皇命入朝为官,食朝廷俸禄,一心为国,忠君爱民。他自动请缨去边关,击退辽兵。
      我们兄弟几个,全跟着要去。八弟年纪小,只有十四岁,也死活要跟,最后由我们联合打保票,于是父子九人,一口金刀八杆大枪,齐齐上阵,把北国人杀得丢盔卸甲、节节败退!
      我自豪,却并不自傲。对侵略者的愤恨,对保家卫国的热情,以及……父子兄弟能在一起并肩作战的……幸福感,混合成一种激情,充盈在我心中。
      我以为,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艰难……看着身边的兄弟,我的唇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大哥杨延平,足足长我十二岁,几年前就与父同朝进殿了。没有长兄如父的架子,却对弟弟们全都关爱有加。他是众兄弟的表率,也是我喜欢依赖的对象。
      二哥杨延定,和大哥并为爹爹的左膀右臂。他聪明机警,性格风趣,喜欢逗七郎为乐,关键时刻却是众人的主心骨。用他的话讲:我的兄弟,只有我能欺负。
      三哥杨延光,直率坦荡,待人热诚,谁要有事所求,他必然帮忙,对众兄弟更是毫无二话。小时因我淘气而替我挨的那顿打,让我至今汗颜。
      四哥杨延辉,是我自小追随的对象。他沉默内敛,温柔安静,我却最喜欢与他亲近。他学识渊博,善诗词工对,文武双全。书房烛影下,总能看到案牍前我们促膝的身影。
      五哥杨延德,善良淡定。他遇事从来不躁不急,说得不多,喜欢一个人沉思。虽如此却极具亲和力,马上枪上的功夫也深得我佩服。
      六郎便是我--杨延昭。俗话讲"疼大宠小",哥哥们都大我很多,自然把我宠到天上去,就算后来多了七弟,兄长对我的疼爱也丝毫不减。
      七弟杨延嗣,比我小两岁。他天生神力,枪法卓绝,却热情鲁莽,毫无心机,生有一颗水晶剔透般的赤子之心。
      八弟杨延顺,并不是我母佘赛花亲儿。说来很巧,那年娘有身孕,很想要一个女儿,没想到一下子便得了延瑛、延琪这对"八姐九妹",家中大喜;几乎同时,我和四哥在外发现了八弟,捡回家里,视为双喜临门……
      幸福,便是如此了。
      北国人节节败退,我们本该乘胜追击,却忽然,收到皇上的旨意,一纸诏书把我们招回朝廷。
      回到东京,不用跟着爹爹上朝,过了一段……无所事事的日子。
      我还好,习文练武,七弟却嚷嚷着早已闲得发霉。
      这一年,潘元帅之子潘豹借口立擂比武,打死不偿命,恶意伤害致死杨府家将;七弟上台打死潘豹,也遵打死不偿命,引起风波,被爹爹好一顿教训。
      这一年,我见到了八王千岁赵德芳的御妹--郡主柴银屏,互相颇有好感。在八王和母亲的授意下,我与郡主成了亲。
      这一年,我一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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