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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欲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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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日又是岳飞生辰。前一夜里,我与岳云在床上私语时,便主动向他许诺下三日假期陪伴家人。
为了避免痕迹,我们没有行那事,却也实在舒服到极致。岳云贴着我胸膛侧卧,双方肌肤亲密相触,连手指都互相交缠牢握,彼此的体温暖融融,我更用脚尖去摩挲他的腿,蹭至脚心时,还勾得岳云禁不住痒,翻转直笑。
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提及要与他父亲送贺礼,随口说了些金银珍宝赐物。
岳云听着,眨眼感慨道,官家这些日子实在赐了我家无数贵重之物。
我微微一笑,埋在他鬓发间道,来日再逢战事,你爹爹定会将其散给将士激励杀敌,所以朕多赐金银宝货又有何妨呢?何况朕有的东西,也是云儿的。朕全掏给云儿也不吝啬心痛。不过,朕也希望你爹爹能实实在在地享用一些。对了,云儿,去年赐给你家的蜜饯糖煎,你爹爹喜欢吧?今年就按照他的口味,再送一百品各色甜食怎样?
岳云一笑,“凭官家做主。”
我伸手又摸摸他鬓角,低低道,云儿,朕明日去你家,也不同寻常啊。朕与你即已形同夫妻,你爹爹便是朕的岳父泰山大人,朕哪里敢怠慢了?
岳云听后,张了口似是想反驳不服,我搂着他不放,偏偏更道,“难道你还没认清楚吗?朕可带着你去谒了太庙,待朕见过你爹爹送了礼,朕就要和你正式签婚书了,叫你于理于法都得和朕生活一辈子----”
一席话说得他赤红着脸,干咳几声,翻身朝里做欲睡状。
这种默认纵容,喜得我又在他颈上使劲亲了一口,才继续挽着手,慢慢阖眼入睡。
次日便是正日子,我和岳云都小心十二万分谨慎地确认他身上无泄露的痕迹物件后,便暂时告别。他领假回家张罗寿宴,我则要等到傍晚时分才会乘銮驾去往岳府。
这一次和去年又有天渊之别。那时我还偷偷摸摸私下一探,安抚岳飞。今年嘛,朝中上下都知道我依旧青睐这对父子,岳飞岳云荣宠更甚从前。所以岳飞这次四十一岁生日,一些与他交好的官员,背嵬军旧部都会与他拜寿。岳府在本着不张扬不铺张的前提下,也准备了二十余桌酒宴,大家都想快快活活过个喜庆日子。
月上柳梢头,我坐上骏马拉的辇车,也不是太张扬地带着校尉金吾卫等简单仪仗就出发了。往岳府方向行了良久一段路后,眼看快到了,忽然速度缓慢不前,我盼望心急,掀帘一问,才知道,原来城中百姓知道今日是岳飞生日,竟纷纷向他府邸涌去,哪怕不得入府,也要在门口拜上一拜,恭祝岳飞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此等拥簇爱戴,坦白说就算是皇帝也未必有。岳飞真不愧是南宋时期的民族英雄。我又暗自腹诽一番假如原版赵构见了必定心生杀意,自己倒落落大方吩咐道,“如此朕也不愿惊扰百姓,绕道而行吧。”
最后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抛弃了车驾,自己翻身上了一匹御马,这才在侍从的前后簇拥开道下,挤到岳府门前。而那地方,早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眼就瞅见,岳飞身穿一袭赐服锦袍,站在门外正拱手对着百姓一一还礼。而眼瞧得如此英雄人物,人群更是激动,山呼“岳爷保重”“岳爷安康”一类话,更冲他磕头----我则远远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含笑站在父亲身后的岳云。
他今日穿了一件家常红色布葛袍,身姿挺拔,发色如墨,髻上系了同色红包巾,哗,真是意气风发好看得紧!
我如同初恋傻小子一般,心脏呯呯直跳,更借机肆意望着他。但不一会,门内又走出一人----啊,是韩彦直。
他和韩世忠早就到了吧。我正想着,不料韩彦直竟一下就瞧见了我,他赶紧对岳飞岳云说了句什么----就见岳飞急忙整整衣冠,冲我所在的方向下拜。
岳云有些愣,紧跟他父亲的举动。我暗暗对他专心瞧着爹爹没看见我的事,叹了一口气,这才点头,示意金吾卫们持枪护卫出一条道。
还好,还好,百姓们见到皇帝驾临,也一片片跪倒,奋力磕头,总算没令我太难堪丢面子。
疾步走到岳飞跟前,我亲手搀扶他,朗朗道,“岳卿,今日朕也与你贺寿。咱们君臣同心协力,才能安邦兴国啊!”
岳飞高兴得很,对我再施一礼,“官家请----”
“岳卿也请。”
一众人恭迎我坐了首席高位。我解了披风,端坐左右顾盼:只见除韩家父子外,张宪为首的岳家部属是一拨人,岳云带着几个弟弟和亲眷们又是一拨,此外还有岳雷姻亲吴家,伤愈康复的杨九郎等等叫得出叫不出名的人物。
我想起密探来报,就连秦桧张俊,也差人送了寿礼,但被岳飞退了回去----哈哈,岳飞连姿态都不做,那两人也估计料到了是这样,目的只是给皇帝看吧?
我笑盈盈令内监将贺礼一箱箱抬上。精致盔甲,七宝马鞍,西夏宝刀,金珠玉器等,其中更有一投岳飞所好的银瓶酒器,瓶腹掐丝团花成葡萄叶形,又用紫晶镶嵌成一粒粒葡萄状,单这一件,便价值万金以上。
理由我都说得堂皇无比:“朕知爱卿岳家军经营数十座酒库,所营得利半分未私用,真可谓坦坦荡荡,一心为公。如今朕便以此物回报爱卿。朕知卿是事必躬亲之人,来日卿再去勘察品尝之时,便用此器具盛装吧。”
岳飞推辞不过,只得收入库中。他冲我再三叩谢外,又唤来几个儿子孙子,一并磕头拜谢官家隆恩。
我忍着只扫过一眼,微笑点头,作势平身。
宴席开始先为行酒,岳云再次领着弟弟们恭祝爹爹寿比南山,又冲我行大礼,口称官家万寿无疆。我面上始终挂着和煦笑容,再一点头笑道,“请起请起----”
亲友下属等继续一一上前行礼祝寿。几巡过后,肴馔上桌。我一看,就是腊鱼腊肉,东坡肉豆芽菜汤饼炊饼等,海碗装着,虽不精细,却也美味丰盛。
岳飞陪坐我身旁下首,席间有些安静。眼看他们因为皇帝在此而拘束,我心知肚明,拿起筷子略用了几样,便笑问家常话道,“鹏举的孙女儿如今可好?“
岳飞眼中闪现喜悦之色,答曰两个多月的女娃儿,白白胖胖的,如今正在后院内宅拙荆怀中抱着----家中女眷们席面都设在那。
我又问了些闲话,一边吃酒。如此捱了小半个时辰,自觉差不多了便笑着起身道,“朕困顿了,岳卿你们尽兴便是。”
说罢我就起驾。在恭送声中路过岳云身边,他端正身姿,垂目行礼----为避嫌,故意也没有与他说话甚至看他一眼,我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二天,岳云如预料般留在家中休息侍奉父亲,我在宫中百无聊赖间,忽闻韩彦直求见奏事。
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我总疑心他朦朦胧胧知道些什么,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
韩彦直很快官服整齐地踏入殿内。作为参知政事,他此来,一为请定国子监太学位置一事。二为奏知金人效仿隋唐宋制,颁布了新的法令。
我道,“国子监生,无论何等出身,朕要求,需知稼穑艰辛,所以必须有百亩田地供他们酌情耕种,而文人也不能拿不起弓箭跨不上马匹,太学屋舍也应有马棚演武场。特意营建未免太费周章,只看看城郊有什么待售地主大宅院适合,便买下吧。”
而第二件事,我把玩青釉笔洗,与韩彦直道,“朕瞧金人新法所言,主人杀死奴婢也算违制,但丈夫不用兵刃打死妻子则不加刑,也就是说妻子性命还不如奴婢----哈,金人出自蛮荒,一面从心底渴望效仿我中原体制,一面却改不了野蛮行径。哼,弄出的法令,可笑之处甚多,朕还真瞧不上眼。”
韩彦直沉吟片刻道,“金人制定新律,也为富国强兵四字。”
我道,不错,可废除旧制,定会引来一些贵族不满,完颜亶年纪轻轻,很多方面都依赖完颜宗弼力挺----那家人,有说得过的名义血统继承皇位的,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官家之意是?”
我一笑,反问道,子温以为,若有朝一日,金境粮食匮乏欠收,蝗灾凶猛民不聊生,钱币流通混乱不堪,后宫干政,朝野党争,完颜一脉近支个个恨不能坐上皇位。如此可是咱们的好时机?
韩彦直笑曰是。
“那便等着瞧吧----子温。”我说着往后一靠,肆意舒展筋骨。
正事说完,我又以随意模样,问他昨日后来岳府情形。韩彦直道岳伯伯甚是高兴,与爹爹他们一醉方休,倒是云兄弟极谨慎,酒只略略沾唇。
我笑道,有了上回在宫中喝醉的教训,云儿自律更严了。想必将来,云儿也不会像他爹爹那般海量。
韩彦直微笑附和,我瞧着他的笑容,心里想,他总不可能猜到,岳云是怕喝醉了在家中叫错人吧?
怕多说多错露马脚,我越发谨慎,不像之前那样,对韩彦直诉说一番岳云又如何如何。我效仿昨天对岳云不闻不问的态度,不再言及他一个字,更故意对韩彦直东扯西拉,直待留他用膳后,放才让其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