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于江湖》竹乂

47、第十四章（一）

　　谷之华第一次骑这么快的马，也是第一次这么慌张的骑马。听丐帮弟子带回来的消息，金大哥在长白山一带出了事，受了很严重的伤。

　　自从上次洛阳一别，谷之华就再也没有见过金世遗，只是偶尔能听到郭帮主命人传来的一些消息。她自从那日在龙门石窟挣扎一番，没有追出去之后，虽不是很坚定，却一直坚持着那日的选择。既然厉姑娘还在世，她又何必去争什么呢？厉姑娘说的对，争和争取是两码事，可是，她似乎已经连争取都不想了。曾经，金大哥在她们两个同时在场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懵懂和犹豫，那一次，他却连考虑也没有半分地追了出去，只为了某个或许会是厉姑娘的人。在她第一次听到厉姑娘的死讯和见到那时金大哥的反应的时候，她其实就应该明白，她已经，连争取的机会都失去了。

　　可明白归明白，她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一直牵挂在那个叫金世遗的人身上。自从他进京找乾隆，她就有意无意地通过别人知道他的讯息，哪怕偶尔只是一星半点的只言片语，她却听得甘之如饴。可是她仍在挣扎，仍在犹豫，这种挣扎和犹豫，并没有被时间消磨，反而随着时间的增长，如一根细弦，在她的心头越蹦越紧。而当金世遗受伤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啪”的一声，她听见她心底的那根弦断了。她明白，她再也没办法假装不在意了。

　　她暂时放下了邙山，放下了她掌门人的担子，放下了她江湖侠女的架子，一骑绝尘，往北方飞奔。她不在意世遗哥有没有找到厉姑娘，她甚至不在意他们俩有没有在一起，只要世遗哥没事，她就可以安心了。安心回她的邙山，安心端起江湖女侠的架子，安心做她的邙山派掌门人。

　　她是如此的焦心，以至于平素细心的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前路上有那么多陷阱。当然，也许是因为这些陷阱太过精细和隐蔽。

　　“噌——”左右道路上的两棵大树之间，突然绷紧了一根绊马索，将猝不及防的她从马上摔了出去。

　　她连续做了两个空翻，才比较稳妥地坐在了地上。还不待她起身，便有东西破风而来。

　　是暗器！

　　她及时地做出判断，仰面躺下，但那暗器却不似寻常暗器，没有直走，而是旋转着前进。这让她始料未及，又一个打滚，才闭过了大部分暗器，左手背却还是被浅浅地划上一道。

　　那些钉在地上的暗器，一个个呈半月牙形状，就好似小号的回旋镖，难怪飞行得有些曲折。

　　手背上的伤口不大也不深，可是迟迟没有疼痛的感觉。谷之华暗道不好，忙点住左手几处大穴，又赶紧撕下衣角，紧紧地勒住左臂，麻木的感觉还是开始蔓延，她的头渐渐地沉了起来，终于，眼皮重重地合上，仰躺在地。

　　此时，一个黑影从树上落下，落在谷之华旁边，低头看了看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黑影的耳朵突然一动，向远处的路口瞥了瞥，就又飞身上了枝头。

　　过了一会儿，几骑飞骑绝尘而来，马背上的人显然也目力不错，还离得很远，便发现了大路上躺着的人，以及不远处脱了拘束，悠闲漫步着的马匹。骑在最前面的人一抬手，这一队骑兵就一致地慢慢减速。领头那人对着左边的骑手使了个眼色，左边的骑手会意地纵马向前，来到躺着的谷之华身边。他慢慢驾着马绕她转了几圈，寻找着蛛丝马迹。几圈之后，他终于略带着迟疑下马，来到谷之华身边，很小心地靠近。而靠近的时候，他的刀也慢慢地抽了出来……突然，他竟双手举刀，往地上的谷之华劈去！

　　然而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那刀，也再也没有劈下去。因为他的刀刚刚举起，他便被一蓬比刚才更多更密的小回旋镖击中，整个人如木雕一样，硬在了那里。

　　后面的骑士本就处于高度戒备当中，却在没能作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就赫然发现同伴死在了自己面前。众人同时大怒，倒也没有鲁莽行事。余下的骑士立即下马列队，以马作肉盾，做好一个一致向外的防御阵型。大家都开始擦亮眼睛努力搜寻四周。

　　这样僵持的场景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又是一丛暗器破风而来，绕过马匹，全都打向马后藏着的领头骑士。

　　领头的骑士没有闪身，眼睛反而看向暗器飞来的方向。无数的暗器打在他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尽数落在了地上。原来，方才的骑士倒下时，他便看清了暗器的形状和大小。料定这暗器虽利，却因为偏小而劲力不足，绝不致穿透他着于衣内的甲胄。他反倒是借此机会，得以看清暗器来袭的方向。暗器着身的同时，他拔出武器，借马背之力一蹬，向隐于暗处的黑影冲了过去。而此时，暗器还未完全掉落于地。

　　其他的骑士显然也和他十分默契，不待他命令，也纷纷抽刀冲了过去。

　　树后的黑影欲闪，怎知最前面的那武士似乎早已料到，一把米字镖出手，直插黑影前方。虽然他知道黑影一定能躲过，不过没关系，他要的，只是把他拦在当地。见黑影因为袭来的飞镖而不得不连退数步，骑士的嘴角，挂上了得意的微笑。

　　当黑影如他所愿转过头来，所有的骑士眼睛一亮，果然是他！于是，亮起来的所有眼睛，都开始有嗜血的野兽的光芒，“啊——”随着气势夺人的一声整齐呼喊，所有的骑士，都举刀扑向了他们的“猎物”。

　　刹那间，路旁的小树林就变成了捕猎的修罗场。树林中每一株植物，都看到和摸到了自己生命力唯一一次的“红色的雨”。

　　“红雨”过后，仍然站着的人只剩下了两个，黑影和领头的骑士。生死之战开始前，领头的骑士开口了：“龙一，即使我们都死光了，你也别以为你能逃得掉。”

　　被叫做龙一的黑影大笑：“哈哈，我既然敢做，就不会怕你们追我到天涯海角。”

　　骑士也冷笑起来：“那你为何还要逃？不如干干脆脆地接受挑战，死也死得英雄。”

　　龙一不屑：“坐以待毙逞一时之勇的是莽夫，不是我龙一的作为。我现在不照样可以将你们个个击破么？”

　　骑士一个冷颤：“你故意逃跑，引我们上钩，个个击破？”

　　龙一但笑不答。

　　骑士也哼笑起来：“这个计划真是不错，不过想要实现……”寒光闪处，骑士已经迅速地冲了出去，“还得问过我手中的刀！”寒光随着骑士的移动迅速拉成一条亮线，那亮线凌厉而阴寒，似乎刺穿了前面拦住的所有空气，而且还要继续刺下去，任何挡在这亮线前面的东西，好像都要被一刺而过，无一幸免。

　　几乎同时，龙一的身上也闪起一阵寒光，那寒光划了一个小小的弧线，拉成半个月亮。只见那半个月亮堪堪截住骑士那画到了他身前的亮线。

　　亮线被月亮一截，轻易地碎成了无数片。碎片之后，骑士已经仰天倒在了地上。龙一踹了踹他，他已经动也不动了。龙一越过他，走到刚刚早已倒下的另一个骑士身边，手起刀落，削下了他的首级，然后迈过这个无头尸，将下一具尸体也变成无头的……

　　“人都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做这么残忍的事？”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龙一背后响起。他惊讶于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猛回头，却发现是刚才落马的那个女子，不知何时，她已经站了起来，而且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龙一很惊讶，她难道没有中毒么？不过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反正都已经死了，要不要头有何关系？万一还没有断气，我也只是助他们早日解脱。”

　　谷之华的脸上有了点愠色，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她正待开口，却看见龙一背后有不寻常的动静，不由得大叫：“小心！”口中说着身子就已经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