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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薰香芳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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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轮的光辉轻抚大地,人们吹灭烛火,节奏声声的虫鸣相伴入睡。清风起,苍澜院怒开的梨花纷纷飘坠,洁白的落花布满院落,台阶小径中薰香芳菲。
已然入眠的曦冷枕着东方镜的肩胛,睡梦中似有不安她紧皱起眉头,更有几丝薄汗透在额间。
东方镜修长的手指在她眉间轻抚,似要拂去她睡梦中的不安,锦袖拭去她如玉肌肤上泛起的薄汗,唇瓣此时已经吻在她的发间,东方镜想知道她的睡梦中遇到了谁,可有他的存在。
缓和下紧皱起的眉头,曦冷呼吸均匀绵长,东方镜紧了紧放在她腰间的右手,闭目再次入睡。
春末黑夜连白昼,若白驹之过隙。吉祥殿内却烛火依旧,她难以入睡。曲嬷嬷自锦盒中小心取出桃木扇。
桃木扇依然散发着如空谷幽兰的沁心香气,每每夜中失眠,枕它入睡以成为一种习惯。
“好香,这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扇子”她将这独特的木扇凑近鼻尖,一股幽香就沁入鼻尖,心底一片清凉。
“桃树。”他的回答一如往常的平淡,可是她喜欢打从心底的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这就是快乐的滋味吧。
“主子,主子——”曲嬷嬷的叫声将她瞬间的出神拉回现实。她接过桃木扇,轻轻塞入枕下。
她枕着桃木扇,看着阿曲吹熄室内烛火,就连她手上的那盏摇椅的烛火也随着她走向外间而消失,室内一片黑暗。
枕下的沁香入鼻,她渐渐的入睡,又好似并非入睡而是闭目中回到了那十八年前。
一袭白衣轻衫的少女在花间飞奔,灵动的眼睛里尽是出尘的笑意,转头轻瞥发现身后追赶自己的阿曲眼中的笑意顿了顿,眉头轻皱“叫你别跟着我,你怎么老是不听。”
“公——主。”瞧她追的喘息不止,少女走上前轻拍她后背“怎么样,好点了吗?”
“恩,皇上叫你去见东方公子——东方纭。”女婢阿曲拉着小主子的手,就怕她一眨眼又消失在自己眼前。
“东方纭” 少女谨邻拍开阿曲紧握住的手“我不见那个木头,阿曲你跟皇帝哥哥说我不要见那木头。”随着说话声渐低,少女已经消失在阿曲的眼前。让她再一次传达旨意失败。
“公主——”阿曲对这消失在御花园尽头的身影喊道,她知道小主人又跑去偷见秦崢。她只知道秦画师画的一手好画,被皇上分为皇朝第一御画师,但阿曲不明白论权势,金钱甚至美貌多及不得东方公子的秦画师为何让公主如此刮目相看。他的一把桃木扇子可以让公主将东方公子送的血珊瑚,麒麟石统统搁在箱底。
宫里的生活虽显沉闷却是易度的,这几天阿曲不得不时时刻刻保持高度警惕,因为她的小公主常常乘她不备夜间偷溜出去。她心下知道不能在让公主与秦公子私会了,因为皇上已经将公主许给了东方纭,他们的婚期已定在明年的四月梨花开。
“公主你昨夜去那里了。”在等待中一夜未眠的阿曲见谨邻出现在门口一手将她拉进屋,连连问道“公主怎么可以一夜不归。”她问话的同时眼泪都快溢出,幸亏昨夜皇上并未来瞧主子,否者她——
阿曲将谨邻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最后声如蚊蝇般的问道“公主,你跟秦公子没怎样吧?”谁知谨邻拉过阿曲的肩膀,对着她耳朵甚是开心的说道“我现在是女人了。”
阿曲急忙用手掌捂住公主的嘴巴,她听到了最不想要的结果,谨邻费了好大力气才掰开阿曲的手掌,正色微怒道“我喜欢他,自是给了他,我的全部。”
在阿曲的忙碌下,一碗红花药汤摆放在谨邻面前“我不会喝得,阿曲。”谨邻将手中的汤药全数倒进旁边的盆栽中。
几个月观察下来,公主分明是怀孕了,尽管极力掩饰,那隆起的肚子是骗不了人的,主子现在也整日不出门,大多数时间在房中临摹学画,神情间不轻易间流露出的慵懒美态,亦初如人母。
阿曲知道如果让主子产下婴孩,定然让东方公子蒙羞,毁了皇上的这门政治婚姻。她瞧了眼正在描花的主子,难道主子图得就是这个。可是这牵扯到政治风云又怎能轻易如了她的愿。
十个月很快过去。主子躺在桃花树下的躺椅上慵懒的晒着太阳,也许是主子和她隐瞒的极好,皇上宠爱的光环下她们做事自然无人敢问,也极易买通太医。主子微隆起的肚子在裁缝精心制作的大衣下自然就如多吃而变得丰腴,皇上时常搂着主子对阿曲说“你想要什么嘉奖。”阿曲就会低着头不语,隔日她的房中自然会多出一些赏赐的物件。
今日主子肚子阵痛,阿曲知道主子肚中的婴孩即将出事,小家伙的命运是吉是凶,她跪在观音像前虔诚叩拜。室内传来主子的极力隐忍的呼痛声,稳婆循序渐进的教导声,阿曲起身将关紧了的房门又紧了一遍,心好似跳到了嗓子眼。
一道有力的婴孩哭喊声破空而来,阿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此时她背紧靠着的房门响起了急促的催门声。
秦公子的女婢潇词来报,原来买通的太医推测主子今日临产,怕是瞒不过皇上,负荆前去请罪。皇帝听后怒极竟一路手握宝剑朝秦公子的御画坊奔去。
谨邻一把推开阿曲那阻拦的身躯,步伐蹒跚,是急速的朝御画坊跑去,然而,晚了,血染上桃花带着泣血的殷红。她甚至可以看见皇帝哥哥满脸怒容一剑斩断秦崢的头颅,那如注的鲜血自脖颈涌出,喷溅在他的脸上,洒坠在桃花树上。她只能无力的抱着他的一颗头颅失声流泪,痛哭的撕心裂肺。
桃花树下东方纭痛心的瞧着眼前痴傻掉的女子,他只是看着,无声的看着“孩子。”女子似是想起什么,起身跌撞着跑去,然她回头看向他,眼中似有恨意“东方纭,你这辈子都别想我会嫁给你,我喜欢的只是秦崢。”
他凝视着她跑开的身影,觉得心口生痛。
当皇上的剑尖指着哇哇啼哭的女婴时,主子跪在地上抱着皇上的膝盖什么都答应了,只求孩子能有一条生路。主子只能偷偷的在婴孩的手上烙印下一条属于自己的龙纹,只能在她的襁褓中塞满金印玉石,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孩子送出宫外。
哭似乎是主子每天能记得的唯一事情,阿曲也唯有抱着她,让她在怀中尽情宣泄心中的悲愤。
四月梨花开她如皇帝所愿的嫁给东方纭,她只是皇帝哥哥手头拉拢东方家的一颗筹码吧。
踏出宫门前,谨邻终于瞧见了皇帝眼中的不舍,开口对他说“难道皇帝哥哥真得希望我嫁给东方纭,而不是永远留在你身边。”
皇帝一颤,好似被看透心事一般,他是真得要她嫁给东方纭吗?
“如你所愿。”谨邻只是轻笑着踏上装饰着红绸的喜车。
这一瞬间,皇帝伸出手,他想去挽留。最终只是颓废的放下手,他终不能以社稷的安危来换得个人的私欲。
梦留人睡,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真实的回忆中,只是红烛之夜她对东方纭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了。”他却回复她“能娶你,心满意足。”
如今回想,她错了,错的离谱。她逼他踏上了战场的不归路。三年,在他们成亲的第三年,他自请上战场,终是再也不能回来。
在东方纭的祭礼上,他曾经遣散的侍妾手上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三岁小娃偷偷跑来找她,这是他们东方家唯一的香火。她对那女人说“以后这便是我的亲生儿子。”以后更无人怀疑他的身份。
“主子,主子,你还不能入睡吗?”曲嬷嬷听到室内传来的抽泣声,再次点燃烛火,对躺着床上此时泪水染湿发鬓的主子心痛不已。
她睁开眼,低叹道“原来我还没有入睡啊。”
“主子,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小主人子在上天的安排下回到您身边,小王爷又如此爱怜她,您应该开心呀。”曲嬷嬷原本悲伤的脸孔此时也好似雨过天晴般的明朗开来。
“你难道忘了,刘公公对我们讲起的那个梦——皇帝哥哥的那个梦。”曲嬷嬷一颗明朗开来的心似乎“咚”的一下又跌落到了谷底。
当皇上那一剑斩断秦崢的头颅,逼主子丢弃女婴,她就知道主子开始恨他,似乎也要让他尝到那最爱不得相见的痛苦。东方纭去世的那一天,皇帝亲自邀主子回宫,主子却断然拒绝。主子分明知道皇帝一直恋着她。
“皇上那个梦无关小主人吧?皇上并不知道小主人身上有龙纹,说不定要找的是另有其人。”曲嬷嬷还是一贯的往好处想。
主子的眼里有皎洁的精光闪过,语气仍旧平缓的说“他此时最在乎的恐怕是他唯一的儿子太子律吧。”
律太子,曲嬷嬷眼里最先想到的是琉妃一个与主子七分相似的女人,再是那个如阳光般俊秀的律太子。
“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要将她保护的完好。”
今夜的星辰更加冷锐,俯视着苍茫大地,拜天塔上,少司命看着属于自己的主星,他始终推算不出自己与那主星相对的命理。他皱眉低头间瞧见手腕上那一排整齐的牙印,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再过十年我就可以去雪狼谷找你了。”小狼小狼,她就如狼一般在用四肢行走,刨着地上的灰土。
“师傅我可不可以快点学会术法,然后把她变成和我一样正常的人,还有只听我一个人话的人。”少年幼稚的童音。
“可以,你要跟我学十年术法,再为皇朝效劳十年。你可答应”。
“她真的能变得跟我一样正常,我就答应你,跟你学。为皇朝效力十年。”
“好孩子,师傅定将毕生本领都传教给你。”
苍澜院里睡梦中的曦冷猛然惊醒,东方镜急切的问道“怎么了。”
好强烈的感觉,好强烈的感觉自镯子里传来,分明是有人在呼唤她——小狼,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