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季》兵马司

17、连环掐-5

　　晚间三兄妹洗漱完正在楼上例行打闹，锦素临睡前也总要跑到楼上闹一会儿。楼上总是很好玩的，充满各种探宝一样的乐趣，且不说一根根架在梁上的木料，那是捉迷藏的好地方，堆得山高的柴禾和稻草、麦桔，有着奇异的香味，木头做的粮仓里，除了稻谷麦子玉米，偶尔还能翻出干果，花生、板栗、龙眼，当然是生的，甚至是虫蛀过的。锦素和平夏瞒过平春的耳目，隔三差五地摸两颗来吃。
　　正打闹着，平春嘘了一声，示意平夏和锦素安静。果然，楼梯有些微的动静，听来是有人蹑手蹑脚潜上来，到了楼梯口却又站住不动。平春给弟弟妹妹使眼色，平夏会过意来，继续带着锦素闹腾。这边平春悄悄摸了过去，猛地一撩帘子。于是一个站在帘里，一个站在帘外，来了个脸对脸。这下出其不意，平春还好，却把来人吓了一大跳，啊一声大叫，叫到一半又醒悟过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一个最不可能在这个时刻的人出现在这里，平春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呼，玉禾更是窘得进退两难。锦素把玉禾使劲往里拉，平夏一脸稀奇地往前凑：“小玉姐，深更半夜地，你怎么来了？”锦素理所当然地说：“想我们了呗!”
　　玉禾脸上火辣辣地，拍一下平夏脑袋：“谁想你们了，我找你算帐来了，你到底把东西给藏哪儿了？我翻了一下午也没找着。”
　　平夏在那里杀鸡抹脖子地示意，怕玉禾说漏嘴，给兄长逮着错处。玉禾哪理他这个，她撇清自己还来不及：“我爹死活要赶人走，我也没法留。可东西总得还人家啊？后来你跑哪儿去了？找你也没处儿找。那个和尚骂骂咧咧地走了。这下好，说出去，还就是我们家昧了他的东西，然后把人家扫地出门。”
　　平夏急得面红耳赤：“怎么那么笨，东西就在你家地塘里。你家屁大点地方，能藏到哪儿去？我溜进去才一会儿，当然挑最近最方便的地方藏。笨死了笨死了。”
　　那天平夏跟玉禾说，有办法让玉禾爹跟和尚起内讧，让玉禾爹把和尚赶走。玉禾早烦透了人在她背后指指戳戳，有几个放肆的，还跑她跟前来问，那个外路人是不是她小女婿？她年轻轻脸嫩的大姑娘，哪受得了这个风言风语，只恨不能立时三刻把人扫地出门。平夏说有办法让她爹把人赶走，正中了她心坎。
　　怎么才能让玉禾爹把这个他心目中的财神爷请找，很简单，找个由头让那两人闹翻就完了。平夏一大早起来，就在西偏院转悠，看外路人和玉禾爹出了门，让玉禾在走廊里把风，他溜进玉禾家堂屋，也就片刻工夫，人就出来了。问他做了什么？平夏那坏小子说，等着看热闹吧就!到了晌午，果不其然，大闹了一场。人倒是请走了，落下的东西，却成了玉禾的心病。听着隔壁老爹喝了一阵闷酒，嘟嘟哝哝翻身睡下，趁着夜色，溜出来找平夏算帐。
　　锦素哗笑起来，手指点着平夏：“小哥，你惨了你惨了，你干坏事了。你完了，妈知道肯定要揍你。大哥，对不对？”
　　平夏辩解：“大哥，这不怪我。是小玉姐嫌那个和尚烦，让我想办法让她爹把人赶走，这不赶走了吗？又来怪我。”
　　平春拉了张条凳让玉禾坐下，神情虽然严肃，眼睛里却透出笑意：“听出来了，你倒想干件好事，可干成了坏事。”
　　玉禾气道：“下回再也不信你了臭小子，尽出馊主意。赶紧把东西给我弄走，不然哪天我爹发现了，还不得跟我跳脚。”
　　所谓的地塘，就是农家在灶房或者堂屋挖的地洞，用来贮藏红薯、洋芋、南瓜，这个时节，正赶上快挖红薯，保不定哪天，玉禾爹就会去清理地塘。
　　平夏不肯背着黑锅：“姐姐，你别害我，那又不是我的东西，我拿了又能搁哪儿？给人知道了，还不得以为我偷了人家东西呢？”
　　玉禾道：“反正是你藏起来的，你得处理掉。”
　　锦素帮腔：“就是，小哥，你要是不弄好，我们就不走，我们不让你睡觉。”
　　平夏一声坏笑：“爱走不走，你们不走，我照样睡觉。”三下两下，扒了长衣长裤，剩个小短裤，哧溜钻进被窝，做个鬼脸，闭上眼睛，大声打起呼噜。
　　玉禾气得哭笑不得，上去就把被子掀了：“你怎么这么赖呀你，臭小子，你给我起来。”
　　平夏直挺挺地躺那里，根本不动。锦素看一眼大哥，大哥呶呶嘴，锦素得到暗示，扑上去挠他胳肢窝：“起来起来起来起来……”挠得平夏满床打滚求饶：“哈哈，嚯嚯，好啦好啦，别挠了，哈哈，我起，我起……”
　　平春问：“你爹睡熟了没？”
　　玉禾道：“睡死了，喝得醉醺醺。”
　　平春把衣裤给弟弟扔过去：“穿衣服，跟我去一趟。”
　　平夏不太情愿：“大哥~~~~万一被人撞见了，不是偷的也成偷的了。我不去----”
　　平春把弟弟从床上拎了起来：“喂，男子汉大丈夫，关键时刻，溜肩膀啊？你宁愿让你玉禾姐背个偷的名声？”
　　平夏磨蹭着：“那我也不愿意。”
　　平春：“那就行了，赶床，跟我走。”
　　他这么一说，玉禾倒犹豫起来：“那，那也不能让你们落个偷东西的名声吧？”
　　平春安慰她：“我有数，咱们先把东西藏好，后头的事，以后再想办法。我们家旮里旮旯，总比你们家容易塞。”
　　玉禾没别的办法，也只有听平春的了。锦素一定要跟着，平夏嫌她人小事多，不肯带着她。锦素哪肯依。玉禾女孩家心思，带个锦素，还好说话点，不然深更半夜跟两个大小伙儿混在一起，万一被人错眼看到，还不知道传出什么稀奇的话来。
　　他们蹑手蹑脚，屏住呼吸，进了玉禾的房，也不敢开灯，摸黑从地塘里掏出十多扇窗格。平夏只跟平春打眼色，意思是，这怎么拿呀？
　　平春跟玉禾点了下头，玉禾会意，把家常盖的一床被子摊开来，平春把窗格一扇扇摞了上去，再把被子叠好，看起来有点怪。就这样了，想来深夜光线暗，也看不出什么来。
　　平夏趴在门口张望半天，从西院到中院到东院，大部份窗户已经黑了灯。看起来平安无事，于是跟平春锦素作手势，平春扛着被子，平夏拉着妹妹的手出了门。
　　没想到，才过了两个人家，就撞上有人起来上夜，两边的人都吓了一跳。那人奇怪：“干什么去？这么晚了还？”锦素支支吾吾地搭了两句话，赶紧往前走。
　　兄妹三人总算有惊无险地回到了自家楼上。锦素夸张地直拍胸口：“好险，好险，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仗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锦素死活不肯下楼自己睡。两个哥哥拿她没办法，又怕她年岁小，不小心说漏嘴，只好着意笼络她。于是锦素如愿以偿地跟大哥在一张木板床上挤了一晚。锦素娘早起做饭，发现楼梯脚的床上没了宝贝囡囡，吓得魂飞魄散，忙去叫锦素爹，又去叫两个儿子---才发现女儿在楼上睡得正香。有了这一次惊吓，锦素干脆跟平夏掉了个个，平夏睡到楼下，锦素睡了平夏那张床。有平春盯着锦素，大人心里还踏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