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S前传 I:命运的旅程》Xerxes

8、神秘的大人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希迪亚他们已经喝完了整整三壶蜜酒，西路狄安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可是今天观看婚礼是她决定的，希迪亚本来是不想在这里逗留多一天的。就在这时，远远的看到大道尽头的喷泉边出现一辆白色敞篷马车的影子，西路狄安不由得站了起来，新娘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马车渐渐近了，西路狄安看到新娘白色面纱下隐约露出的容貌，正要出口称赞，却发现希迪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回过头，看到希迪亚的脸色从来没有这样苍白，下一秒，她看到希迪亚冲了出去，嘴里喊着一个名字：“伊璀丝！！”

　　西路狄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希迪亚白色的身影冲出露台，冲进了外面的人群，一下子就看不见了。西路狄安非常着急，要是往常她早就跟着冲过去了，可是由于今天的装束太过淑女，她竟然迈不开步子。只好眼看着希迪亚不顾一切的向着马车跑去，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西路狄安还是感到极度不妙。

　　希迪亚奋力推开阻挡在他面前的拥挤人群，全然不顾泼洒的麦酒在他白色的礼服上留下的痕迹。从刚才在阳光下看到新娘的身影那一刻他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现在他一定要到她身边去，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不觉中，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泪水……

　　西路狄安还在露台上，她又隐约看到了希迪亚的身影，她捏着手上的扇子，心急如焚。周围已经开始传来不善的议论声，她不知道希迪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而他口中叫着的名字，又是不是那位新娘的名字，如果是的话，那就糟糕了，这次的麻烦一定会惹得很大，而西路狄安心里又有一丝说不清楚地感觉……

　　尽管在旅途中已经变成了亲密的旅伴，甚至西路狄安自认是希迪亚的好友，她却从来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在她心里，希迪亚就是一个刚过完成人礼不久的妖精，家境优越的公子哥，最近刚刚开始觉得他人还不错，也不是娇生惯养，而且还有不少本事(如果烤出蜂蜜饼也算得话)。可是，他是否曾有过心上人之类的问题，他还从来没有对这两位旅伴说过。

　　妖精的天性一向很八卦，西路狄安之所以从来没有追问的原因是，她理所当然的觉得希迪亚没有。

　　可是今天他的表现却大大出乎西路狄安的意料之外，如果只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他又怎么会激动成这个样子，可如果是他喜欢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今天是她的婚礼。西路狄安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希迪亚。

　　此刻希迪亚已经终于冲到了人群的边缘，在他面前，新娘乘坐的白色马车缓缓的停在神殿门口，车门打开了，新娘的父亲首先下了马车，站立在门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新娘牵起长裙，一手拿着花束站起来，人们开始激动的对新娘抛洒着鲜花。新娘把戴着银色手套的纤细手指放在父亲的手上，缓缓下了马车，踩在小玫瑰铺成的道路上。

　　希迪亚此刻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眼中只有这位新娘的身影，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停在新娘面前，单膝跪下，握住了新娘的手，在新娘的手背上留下一吻，然后抬起头说到：“伊璀丝，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在神殿高处的台阶上站着的华服男子眼中流露出一抹不祥的阴影。

　　新娘没有开口。她的父亲轻声对希迪亚说：“你快站起来吧。”

　　希迪亚没有动作，依旧凝视着新娘，他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着新娘的手。

　　这一次，新娘开口了，她用轻柔的语调说到：“希迪亚，你走吧，不然你会有大麻烦的。”

　　希迪亚再也控制不住，喊了起来：“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这样做！”

　　新娘沉默了一下，说：“你走吧。”

　　希迪亚听出了她语调里的悲伤，似乎还有一丝失望。他正要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冰凉柔和的声音：“你好。”

　　他回过头，是一个身着华丽黑色礼服的男子，他的身材很高，黑发黑瞳，他就是伊璀丝要嫁的人吗？

　　这名男子走到新娘身边，从她的父亲手里接过戴着白色手套的那只纤细的手。

　　希迪亚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新娘的手，这名男子身上有一股无形而迫人的压力，令他感到脊背寒冷。

　　男子微笑着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德尼斯的唐狄。”

　　希迪亚回答：“我知道您，我是希迪亚。”

　　唐狄微笑着说：“我从来没有听伊璀丝说起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柔，脸上还带着微笑，希迪亚却觉得自己的心被利剑在一瞬间穿透。

　　站在他的身边，穿着被泼了麦酒的白色礼服的自己显得那么可笑……

　　希迪亚忽然觉得心灰意懒，他微微鞠了鞠躬，最后看了一眼戴着面纱，始终沉默的新娘，转身离开了。

　　唐狄看着他离开，扬起下巴对着自己的未婚妻一笑：“我们走吧。”

　　新娘依旧沉默着，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来，握住了父亲的手，向着神殿缓缓走去。

　　在他们身后，唐狄看了一眼希迪亚离去的身影，对身边的士兵低声说道：“跟着他，抓住他，把他带回来见我。”

　　西路狄安看到希迪亚正向着酒吧的方向走来，白色的礼服上是黄色麦酒的污渍，他面如死灰，神色恍惚，西路狄安忽然觉得很担心，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她基本可以猜得出来希迪亚此刻一定很伤心。

　　她站起身，正在默默思考着一会儿该如何安慰希迪亚，就看到他的身后突然出现几个人，都穿着普通市民的衣服，他们把希迪亚迅速打昏然后便拖走了。这一切发生的隐秘而迅速，周围的人被婚礼的盛况吸引，竟然谁都没有察觉到身边的这一幕。

　　西路狄安感到头脑微微眩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转过身对爱奈尔说：“我们现在必须先回去旅店里……”

　　爱奈尔不见了！

　　希迪亚默默地走在喧嚣的人群里，周围的欢呼和笑声都离他那么遥远。他只存在在自己的世界里，悲凉一片的世界里。他没有去问那么多为什么，唐狄站在那里，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的成熟，他的稳重，他的微笑充满魅力，他的身影华贵，家族显赫。希迪亚此刻心中所想的，竟然不是伊璀丝的沉默，而是唐狄无声而残酷的反击。那微笑的表情，怎么会配上那样冰冷的语气，隐含着嘲弄，无法形容的高傲：

　　她从来都没有提起你呢……

　　那就是说，不管你自认为如何，你在她心里都是没有任何位置的，不是么？

　　希迪亚苦笑了一下，就在此时，他的后脑传来一阵钝痛，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垂下眼帘之前看到的是石板上踩着的一双穿着华贵靴子的脚，一双很修长漂亮的脚。

　　从希迪亚头顶的方向传来一个冰冷高傲的声音：“好了，任务完成，你们把这个东西带回去关起来吧，我先走了。”

　　希迪亚在黑暗之中忽然觉得头上浇下一团刺骨的冰水，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视线还是有些模糊，勉强可以看清面前男人那张陌生的脸，他张了张嘴，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又干又痛，仿佛被撕裂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他努力睁大眼睛，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下来，他终于慢慢看清自己身边的一切，和那男人的脸了。

　　一只手把希迪亚的头粗暴的压下，希迪亚现在只能看见那男人的脚，穿着华贵靴子的脚，一双很修长漂亮的脚。

　　他忽然想起刚才的一切。难道自己被人带到了这里，或者，恶意绑架？

　　希迪亚很小的时候曾经被人绑架，为的是勒索他父亲的钱财。最后这件事情怎么结束他已经记不清了，反正自己似乎好好的，也没受什么苦。不过从此之后他的父母一直很注意保护他，免受任何的伤害。今天的事情似乎要复杂许多，希迪亚隐隐感到这些人是想要他的命，他又想起伊璀丝的话：

　　你会有大麻烦的……

　　这一刻希迪亚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这群人会如何折磨自己，而是为什么伊璀丝会选择这样一个人做自己的丈夫！ 希迪亚和伊璀丝从小认识，记忆里的她是一个温柔的蚂蚁都不愿伤害的女孩，她又怎么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虽然已经听说不少关于德尼斯城主这位儿子的故事，他的确很有权势，但并不是因为他的家族，而是因为他本人是黑骑士的亲信，黑骑士，想到这个名字希迪亚倒抽了一口冷气，自己的上司克兰多不知道是黑骑士座下十几层之后的下属了。

　　他在心里轻轻叹息，看来今天是不能活着走出去了，上面那些大人的手段，他在军团里的时候是听说过的。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应该就是那位穿着华贵靴子的大人了。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却不沙哑，反而有种动人心弦的力量，他听到这位大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单独问这个东西一些事情。” 希迪亚知道他不是唐狄，但却是唐狄亲信的人物，他的心慢慢冷了下去，打定主意如果此人虐待他一定会立刻撞死。

　　一直按着自己脑袋的那只手松开了。希迪亚抬起眼睛，从那些陆续退去的士兵之后显现出一个身影。此人和唐狄一样黑发黑瞳，甚至样子都很相像，只是要年轻许多。他的眼睛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流光，在牢狱昏暗的黄色光线里似乎被洒上一层金粉，他的腿很长，脚上穿着的正是那双华贵的靴子。

　　等人都走完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他才缓缓的开口。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希迪亚，有一个人想见你。”

　　希迪亚的嘴唇动了动，他的心里隐约燃起一丝希望，能在这种情况下来见他的，除了伊璀丝，还会是谁？

　　当那人走出来的时候，他愣住了，那是西路狄安。

　　西路狄安看到他的样子，慢慢的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希迪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看到西路狄安的眼睛里隐约的闪烁着泪光，他心里微微一震，从来都不哭泣的西路狄安，竟然为了他落下了泪水。

　　他微微一笑，似乎想通过这个笑容安慰西路狄安，但是看来效果差强人意，西路狄安本来强忍的泪水此刻在脸上划下纵横的泪痕，她转过身，对着那位大人请求说：“请你放了他吧！”

　　希迪亚知道西路狄安最讨厌的事情便是请求他人，此刻她实在太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了，希迪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位大人微笑着说：“很好，总之唐狄大人想见的只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你来也可以。”

　　希迪亚着急的想喊出来，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嗓子更疼了。

　　那人又微笑着对希迪亚说：“别白费力气了，你这一生再也别想发出声音了。”

　　西路狄安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你让他走吧，我会留下。”

　　希迪亚挣扎着想扑过去，身上的铁链却牢牢的锁住了他。

　　那位大人站了起来，说：“你已经有了这样一个女孩，为什么还要对伊璀丝念念不忘呢。不过，还好，你还有一生的时间去继续后悔下去。仔细看看这张脸吧，怕你会慢慢连这份记忆也丧失掉……”

　　西路狄安皱起眉头：“你不要再废话了，快点把希迪亚放了吧。”

　　那位大人转过头看着她，带着微笑：“你在临死之前就不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你吗？”

　　西路狄安沉默了一下，说：“死都要死了，知道了也没用啊。你知道我们夜妖精死后是什么都不会留下的。连一座坟墓都没有，更别说灵魂了，你何必让他负疚呢。”

　　那位大人还想说些什么，西路狄安打断他：“你的话实在太多了，到此为止吧。”

　　那人笑了笑，说道：“你们出来吧，把这个男孩带走，带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他。”

　　两个士兵走出来，把希迪亚从铁链上解下来，然后就拖走了。希迪亚无声而愤恨的看着他，眼神将他全身上下刺出几百个窟窿，希迪亚很想问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会报仇吗？但是他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嗓子已经永远被毁坏了。片刻之后，他被扔在了德尼斯午夜清冷的大街上，只有银色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没有任何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