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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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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山环绕,绿水轻流,微风清凉,轻纱样的岚雾松松的在山谷间飘荡,清晨的空气吸起来也分外清甜。段誉在沾着露水的如茵绿草上坐下,脱下鞋袜,把脚浸入清澈的溪水里,感受到那凉柔的触感,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喟叹出声,彻夜赶路的疲惫不翼而飞。
太阳渐渐出来了,远远的山道上,传来一阵清越的歌声——“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来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歌声清甜悦耳,唱到“天涯何处无芳草”时还特意略往上扬了扬,中间夹杂着几声少女清亮的低笑,让人不禁莞尔,这定是个调皮的妮子。
那歌声时远时近,待到“多情却被无情恼”时却似近在耳旁,段誉抬眼一瞧,却见一个着淡紫纱衣的少女软软懒懒的瘫伏在马背上,蒙着浅紫面纱,戴着淡紫纱帽,看不清容貌,只一双乌黑的眼珠儿滴溜溜的乱转,满满的古灵精怪之气。不由生出几许喜爱,说道:“小妹妹,你唱得真好听。那曲词我也听过,是宋朝大学士苏轼所作,不是这般的唱法,却也没有这般的好听。”
“哦,是吗?”少女高兴起来,直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段誉。”
“段誉,你姓段?”少女身子霎时软下去,声音里说不出的颓废,“那我们便不能做朋友了。呃,什么?!你叫段誉?!那你爹爹是不是大理镇南王?你妈妈是不是姓刀名白凤?”她猛然跳下马,抓住段誉的肩膀使劲摇晃。
“是……你怎么知道的?”段誉被她摇得险些透不过气起来。
少女并不答话,只狠狠把他掼到地上,扬起淡紫色的长鞭,辟头就要打下去,然而终究住了手,漂亮的眼眸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来。半晌,她幽幽轻叹道,“听说那人待你很好,却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小镜湖畔的阮夫人,她有个女儿唤阿朱呢。还有位住在幽谷山野里的秦阿姨,她——”说到这里,她戛然而止,猛然醒悟到自己险些说漏了嘴,好在终究没有吐出钟灵的名字。然而念及自己幼年的颠沛流离、艰难维生和兄长生母的“虎毒偏食子”,都与段正淳脱不了干系,便忍不住的心生愤恨,直欲告知眼前这生来便幸福顺遂、一脸纯稚无忧的少年所有的一切,狠狠的的质问他:“同是那人的血脉,凭什么你就享尽宠溺!”再杀人灭口!
段誉没听真切,也不知道少女为何要这般待他,觉得迷糊,便直睁着眼睛傻愣愣的问道:“小妹妹,你说什么呀?”
少女轻叹了口气,握着鞭子的右手不知不觉的放松了力道,那一刹那产生的杀意也不自觉得慢慢的消散。不管如何,那段正淳造的孽与他段誉何干?!便回眸望他,“没听清楚也好,但愿你永远也不用明白。”说完便跳上马走了。
“等等,”段誉爬起来追着她的背影叫道,“小妹妹,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大宋虽比不得唐朝,但除却一些极重礼教的官宦世家,未婚女子的闺阁小名被男子知晓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江湖儿女更是自诩不拘小节。可段誉这一声喊叫却令少女想起了他的父亲段正淳,便不由得怒气勃发,掉转马头顷刻间越过段誉头顶,随手甩了一鞭子抽破段誉背后衣衫,生生打出一道血痕来,斥道:“看你是个书生,却做出这等下作事来!未出阁的小娘子的名讳是能随便探问的么?!想必是耳濡目染。你父亲当年用这一招骗过不少无知女子罢!”
段誉一怔,脸上有些惘惘然:“小妹妹,你作甚么生这么大气!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就算了,何必要牵涉到我父亲?!”他很有些生气。他自来身份尊贵,何曾受过这等皮肉之苦,就连幼年读书学礼仪时都极少受到戒尺教训,更别说是挨鞭子了。
少女双眼微眯,冷冷笑道:“你倒是极敬服令尊。想必也极肖似他。实属难得。”段誉只当她说自己长像肖父,很是高兴,呵呵笑着道:“这你倒说错了。我爹脸方方的,却不像我。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我娘。”少女听得这话,便知不值当与他计较,狠狠吸了口气,勉强抑制住满腔的怒气和几欲脱口而出的讥讽,只扔给他一瓶药,掉头就走。
段誉接过一看,是一瓶金疮药,心想:“这小妹妹还记得给我金疮药,定然不是故意打我的。她只是一时情急了。想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这样一想,他顿时觉得背上的鞭伤似乎也不是那么的疼了。待抬头再向那少女致谢时,却早不看不见少女的身影——那少女座下的马匹虽非神驹,却也是良马,有这么一会子功夫早就奔出山谷,载着它的主人消失在晨雾中了。段誉不由的惘然若失,好似吞吃了半成熟的青柠檬,心里面酸酸涩涩的,莫名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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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又到了“无量剑”东西二宗比试的日子,云南武林中有不少知名之士前来观礼。
段誉也跟一个唤作马五德的大茶商前来看热闹。期间他书呆子意气发作,险些惹了大麻烦。所幸,坐在梁上的一位穿浅绿衣裳的少女拿了条淡绿绸带把拉他上去,“左老儿,这人实在不会武功,就放了他罢。”她的声音清脆稚气,观其形容不过十三四岁,还未长开。
“既然灵姑娘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吧。”左子穆对这个小姑娘很是客气。她的兄长本领高强,又对无量剑派有大恩,那捣乱的兔崽子却横竖是个没有武功的小角色,掀不起什么大浪,便答应了也无妨。只是有些纳闷,那位义士看起来文文雅雅的,怎就他的两位妹妹偏都喜欢攀梁爬树。
“那就谢谢左老儿了。”少女对左子穆道了谢,又看段誉一张俊秀雪白的脸颊肿了老高,五个指印甚是清晰,有些惋惜,就淡淡抱怨了两句,“哎呀,左掌门,你门下弟子下手也忒重了吧,把个好好的美男子打成这样。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无量中人都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怜香惜玉”不是这么用的吧。只段誉微微愤慨,觉得少女把他说成女人了,却不好出言责备。且不说少女刚给他解了围,就单看她那一脸的天真无邪,就教人不忍说她一句不是。
“咳,姑娘今儿不是来看我们无量剑派东西二宗比剑的么?就别理这些细枝末节了。回头敝派自会赠这位公子些上好的化瘀药。”左子穆尚找不到话说,西宗掌门、道姑辛双清却抢先出声,心想:“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只当少女看上那文弱书生了。
“不是,”少女却不顺着辛双清递的台阶下坡,只摇头晃脑的说道,“我是来看有没有俊男美女的。”她的两只脚还一荡一荡的,看样子很是调皮快活。
那些武林人士很是愕然,这堂堂比武大会,被这少女一打岔,却显得像是在哄小孩子玩似的,却见左子穆、辛双清等人只有无奈苦笑的份儿,就晓得这少女后台颇为强硬,便也都一笑度之,继续看那两宗比剑。那少女却不管梁下诸人,只望着段誉,抓了一把瓜子塞在他手中,笑盈盈得问他道:“书呆,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要到无量山来?你又没有武功。”
段誉心道这少女还真不是来看比武的,他已说了自己的名讳她却不曾注意,却也感念她的解围之德,便说道:“我姓段名誉,是逃家出来的,四处游荡,到普洱时却没钱了,只好到那位很好客的马五德家中吃闲饭。又听说他要上这风景清幽的无量山来,便随他来游山玩水。你呢,灵姑娘?”
“我姓钟,单名一个灵字。”少女一面磕着瓜子一面作答,“我今天本来是去木姊姊家玩的,不巧阿紫那妮子也来了。她姓邵,父母辈儿和师伯又没什么关联。我妈妈却是木姊姊的师叔。木姊姊却一向待她比对我还好,我不高兴见到她,便走了。对了,你干嘛要从家里逃出来?”末了,钟灵嘟起粉嫩嫩的腮帮子,话里有些酸酸的。
段誉听到“阿紫”二字,便想起前日遇见的那位紫衣少女,只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唤作阿紫。不过听她说话,倒似对自己家中情形很是熟悉。又见钟灵眨巴着一双圆圆的黑眼睛巴巴的看着他,小模样儿甚是可爱,那两条乌溜溜的麻花辫子还一晃一晃的,活脱脱一个稚气未脱的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心中爱极,直默默念叨:“要是我有一个像她这般的妹妹该多好啊”。再想起家里那个郡主妹妹,她倒是绝顶美貌,人也聪慧,可眼里心里却除了一个慕容表哥外别的一概全无,不由叹了口气,说道:“爹爹要教我练武功,我不肯练,他就逼得越来越紧。家里二娘又凶得很,妈妈却窝在道观里,妹妹倒是很好,却是个不知事的。我觉得烦心,只得逃走。”
“这样啊,”钟灵同情地瞅着他,“那你家也真够乱的。”
段誉叹道:“以前还好,爹爹住在城里,妈妈住在城外,吵也吵不起来,倒是两下清静。自二娘搬来,家里就……妈妈以前还肯偶尔回家,如今却只肯呆在道观里,终日的郁郁寡欢,看得我心里也很不舒服。唉,现如今,我只有大伯家可去了。”
钟灵听得愤愤,这倒像是话本里写的正室懦弱以致被小妾赶到佛堂,却又想起邵家哥哥那随口一两句品评,便撇了撇小嘴巴,忿忿的说道:“都是你爹爹不好,吃饱了撑着娶了两个老婆。他只娶一个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想必你妈妈和你二娘都不甚好过。”
“哎!不许这么说我爹爹!”段誉自知娘亲委屈、父亲背誓,也不曾喜欢过那位二娘,然而父亲毕竟是一国亲王、将来的大理国主,身边有两三个女人也说得过去。这么点小事算不得大错。
钟灵却叫道:“我偏说!他做错了事情凭什么不许别人说!”
段誉瞪她:“为尊者讳你不晓得吗!我爹爹论年纪是你的两倍多,当得起你的尊者。”
钟灵道:“什么尊者不尊者的?我只晓得做错了事便要承认,要弥补。”
“你!”段誉一噎,忿然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头一撇便要从梁上往下跳,全然不顾自己不懂半点轻功的事实。唬得钟灵慌忙扯住他,“书呆,你不要命拉!?”
段誉心中气恼,别过头去,愤愤的说:“哪个要你救!”
“那好,”钟灵嫣然一笑,轻轻一推,“你便下去罢。”便把段誉推下横梁。此时场中争斗正酣,厅中剑影汇聚成一团,白光闪动,森森的泛着寒气。段誉心一颤,眼一闭,料想他快撞上剑尖刀锋,心里直道“我命休矣”,只是教他向人乞饶活命却还办不到。就在他几乎感觉到锋寒的剑刃抵到面颊上的寒意时,却听到钟灵的一声轻笑,霎时身子一轻,又轻飘飘的飞上横梁。
“哟,书呆,怎么样啊,还敢随便讲‘哪个要你救’么?”钟灵睨看他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笑吟吟的说道。
甫一脱得生死劫难,安坐下来,段誉便已冷汗津津,他是大理世子,皇位的第二继承人,从小身份尊贵,何曾与死神的阴影靠得如此之近,倘若他有个万一会给大理皇室给社稷带来多大的影响啊,妈妈爹爹伯父伯母他们又该有多伤心,不由对自己任性跑出来的举动隐隐后悔起来。待看到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浅绿绸带,另一端还紧紧的攥在钟灵手里,心里着实感激,说道:“谢谢啦!”他倒忘了是谁把自个儿推下来。又说:“你还是不要说我爹爹的坏话啦!他人其实很好的。”
钟灵冷着脸道:“他人好不好又关我甚事?不说便不说。不过你得请我吃好东西。”
段誉道:“那个自然。”
“那好,我们走吧。”钟灵拉着他的手,轻飘飘的下了房梁,“你带我去镇上,我要吃清逸楼的丸子。”又扬起脸对左子穆道:“左老头,今天这比试没啥看头了,我便先走啦。”也不看左子穆、辛双清一脸无奈的神色,便拉着段誉一溜烟直下了无量山。
两人来到山下小镇,去清逸楼吃了翡翠虾仁猪肉丸子,又要了两碗醉酿红糖桂花汤圆,胡乱填饱肚子。饭毕,段誉道:“你和左掌门似乎很有渊源。可左掌门那么大的人了,又是前辈,你直接叫他‘老头儿’,这不太好吧?”
钟灵道:“很奇怪吗?阿紫也是这么叫的。至于和无量剑派的渊源,大概是很多年前,阿紫的哥哥为无量派解决了一件麻烦事儿,好像和什么神龙帮飘渺峰灵鹫宫童姥有关,后来无量剑派便在阿紫来普洱小住时照应着,连带对我也多加看顾。虽然我好像和邵家没什么关系。”
“或许是因为你和阿紫认识吧。”段誉如是猜测道。
“这不可能。”钟灵趴在梨花木桌上,白晢的鹅蛋脸儿苦恼地皱成一团,“我和她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哪有什么交情?!”
“为什么呀?是因为那位木姊姊对她比你好么?”段誉微微一笑,想起少女鼓着粉腮酸溜溜地抱怨木姊姊待她不够好的话,心里莞尔。
“恩……也是,也不是。木姊姊是我惟一的师姊,对我总是冷冷的虽然还算上心。但阿紫出现后,便待我慢慢亲厚,却更疼她。我看不过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怕还是我们两人脾性太近,合不来。”钟灵皱着眉慢慢说道。“对了,不说我了,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愿习武?”她两手托腮,眸子张得圆圆的,甚是好奇。
“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杀生的勾当有什么好学的。”段誉嘀咕了一句,接着便娓娓道来,“我从小受了佛戒。爹爹请了一位老师教我念四书五经……”
“这么说,灵儿竟是跟那个姓段名誉的小子在一起?”听那娇脆清甜的嗓音,赫然是段誉先前遇到的紫衣少女——她确实是唤作阿紫,姓邵,学名紫庭。只是她今日不覆面纱,露出雪白秀丽的娇容,乌黑的长发也不再挽髻,就那么随意披散着,竟是呈波浪状起伏的鬈发,妩媚狂野,衬着她那身细皮嫩肉,益发得清丽出众又洋溢着青春娇媚的气息。
“是的,三姑娘。”堂下的绿衣小婢点点头,她叫玲珑,十四五岁模样,功夫极好,钟灵武功低微偏偏极好游玩,木婉清便派她去暗中保护。
“这下麻烦了,她和什么人在一起玩不好,偏跟着那小子。他可是段正淳的儿子啊。”阿紫挥退小婢,低声对西侧坐着的黑衣女郎说道。
“事涉大理段室,还是那位镇南王世子,看来,我少不得亲自出谷了。”那女郎轻抚着茶杯杯沿缓缓沉吟,又意有所指地睇了阿紫一眼,心想:“某人逃家的事只得暂先放一放了。”她便是木婉清,生得比阿紫还美上几分,只是肌肤苍白没有多少血色,显然是长年不见阳光。
“而且,当务之急,就是要把灵儿尽快带回来。”阿紫瘫坐在墨漆桃木椅上,略微颓唐地续道,“姐姐,无论如何,灵儿不能知道那件事,段家的人更不能!”
“你说的很对!”她们这些人也就算了,灵儿却有父有母、备受呵护,一直很幸福,若她知道身世的话……至于段家的人,木婉清冷哼一声,他们还不配!
“哎呀,段大哥,段书呆,你可真是个书呆呀。你段家的‘一阳指’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点穴功夫,多少人就是磕一千一万个头、求上十年二十年也学不来;还有你二娘凶归凶,却通晓天下武学,她肯把武功秘籍给你,也是好的。你却偏偏都不肯学。哎呀哎,”在姐姐们为她烦恼的同时,钟灵却是敲着白瓷青纹茶杯取笑着眼前的段木头,“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这点穴功夫,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二娘看了几千册书,还打不过我朱叔叔,这秘籍不看也罢。我也不高兴学那劳什子打架杀人的法子。”段誉搔搔头,不以为然道。
“谁说杀人非得打打杀杀的?那多粗鲁啊,不符合淑女气质,又不唯美,还没有一丁点的技术含量。”紫衣少女突然出现,似笑非笑的说道,“要我的话,直接下包毒药就成。想想看,古今中外,多少英雄美人、名臣才子、帝王将相死于一杯毒酒。鼎鼎有名的词中青帝南唐李后主就是死于‘牵机’。那才是风雅的死法呢。灵儿,你身边的那位段誉段老兄真是太落伍了。”
段誉先是心中一震:“这位姑娘煞是美貌”,随即又觉得那清脆活泼似银铃的声音听来十分耳熟,又有些奇怪,她怎就知道自己的姓名。
“阿紫,”钟灵立即站起身来,“你怎么来啦?”
阿紫却不理她,只向段誉说道:“段世子,看来你甚有令尊风范,真是可喜可贺。请罢,我们要处理些家务事。”她直截叫段誉离开。段誉听得这阴阳怪气的“令尊”二字,立时明白过来,这位阿紫姑娘便是他前日遇见的紫衣少女,顿时苦笑道:“不知我哪点得罪了姑娘,这便向你致歉了。只是,还请不要牵连到家父身上。”他弯腰做了一揖。阿紫点点头,这人倒是有些个孝顺,便说道:“无它,只看不起他十分的肖似《莺莺传》里的张生。”她语气微有些和缓。段誉有些尴尬,唐人元稹的《莺莺传》他是读过的,父亲与二娘的一些故事他也略略知晓,只是子不言父过,他不好多说什么。
钟灵道:“像张生不好么?”阿紫却说:“你当是话本里的《莺莺传》哩。那是改过的。原本那崔莺莺可是被张生害惨了。”她说着瞟了段誉一眼。段誉脸上暗红,因为父亲微微感觉惭愧,十分的坐不住,只得起身告辞。却被钟灵一把拉住:“段大哥,说得好好的,干嘛要走啊?”看得阿紫眼中寒光一闪,重重说道:“钟灵,坐下!放段世子离开!”钟灵白了她一眼,说道:“段大哥,别听她的,留下。我们来聊聊别的。”阿紫脸色一沉:“我的话不听,姐姐的话你也不听么?”
钟灵不以为然道:“木姊姊才不会管我这些。”话音未落,却听一清冷女音传来:“钟灵,我如何不会管你这些?你今日这般,还真是任性。”
“木姊姊,你也来啦!?”钟灵惊讶地叫道。她不是发过誓十年之内绝不出谷的么?阿紫则暗暗的叹气。她们姊妹两个本来打算叫回钟灵就好,谁知……惹得姐姐出面,钟灵回谷后怕要被关上好几天了。
“怎么,我不该来吗?”木婉清缓缓踏入清逸楼,一双寒星闪亮摄人的眼睛冷冷的瞥过钟灵。她黑袍黑靴,扎黑锦腰带,蒙深黑面幕,戴黑丝手套,全身上下一色的黑,除了一双眼睛,不露一丝肌肤。
“我……”在木婉清的注视下,钟灵顿时焉了。
木婉清取下面幕,露出一张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般秀丽绝俗的面孔来,倒教段誉一下子看呆了,心想这木姑娘虽不及家中妹妹美貌,却散发着一种空谷幽兰的清幽之气,别有一种风流,也是个绝顶出色的美人。这无量山倒也人杰地灵。却听木婉清说:“钟灵,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这小子看到了我的脸,要么我杀了他,要么你跟我回去,发誓从此再不见他,此事便就此揭过。”
钟灵诞着脸道:“不必这么狠罢,是你自己取下来的哎。”
木婉清道:“那好,我这就杀了他。”说罢便一把掐住段誉的喉头。段誉却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就被她制住,呼吸也渐渐的越来越困难。他才明白,这个女郎是动真格儿的要杀他,不由感叹着此人貌美如观音,却心似修罗。又见阿紫只冷冷站着,不言不语,想及她先前一言不合即出手打人,顿觉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呃——”木婉清手下力气渐渐加重,未几,段誉便面膛紫涨,四肢无力,一直扑腾着的双腿也软了下来。眼见他几乎透不过气来,钟灵急得大叫,“哎呀,木姊姊,你那个誓言不是被破了吗?!还不放手!!”
“灵儿,”阿紫眼里盛满寒冰,面上却笑得甜蜜蜜的,娇着嗓子又软又糯的说,“那个誓言是被破了没错,可若是段家的人看到——”她顿了一顿,阴狠狠的说道:“却还是得死!”话虽如此,她却不打算真叫段誉死去。他这样死去不会对大宋有任何好处。只是这些不必教钟灵知道。
“你!你们——”钟灵跺跺脚道,“我跟你们回去,放过他罢!”
“好,你要说到做到!”木婉清松开手,段誉顿时跌倒一旁,咳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忙连滚带爬地窝到角落,一心想要离那两人远点。
“不过,”钟灵又咬着唇,倔强地说道,“你们要带他回谷,直到他家里人来接他。我发誓他走后我便终生不再见他。”
“好。”木婉清冷冷地看了钟灵半晌,答应道。
阿紫唇边却逸出一丝极浅极淡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