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篮球场》泡利不相容

50、第 50 章

　　那天凌心情不错，打电话给我约我吃晚饭。我说我胃痛不想吃了。凌说那她给我带一点牛奶面包之类的回来，免得晚上肚子饿。我挂了电话，打老猫的手机。居然欠费！一问麻子才知道最近一个月换号了。可怜他换号我居然不知道，我这一个月甚至还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我很愧疚地打过去，老猫利索地接了：“有事么？”
　　这个混蛋，怎么还能那么自然？怎么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没什么事，兄弟想你了。你在哪里？”
　　“得了。你妈的跟我玩什么肉麻啊？没事儿就去多陪陪凌。”
　　“你在哪里？”
　　“你先说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么？”
　　老猫终于听出我语气有点异样：“你怎么了狄昊？和凌闹矛盾了？”
　　“嗯。来找你索取点安慰。”
　　老猫叹口气：“到操场来找我吧。我在看台上。”

　　我在看台上找到了老猫。他抱着一瓶矿泉水，屁股坐在篮球上，身上很干爽的样子。
　　“怎么？没去打球？”我问。
　　“我和谁打去？”老猫无奈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走。我们去单挑。”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了？你不陪你的夫人吗？”
　　“哪里有那么多陪的。走，今天本大爷就他妈看上你了。”
　　“好吧好吧，我走。”

　　和往常一样，20个球。谁先到20谁赢。赌一顿夜宵。
　　老猫以20：14结束了比赛。在14比14之后，老猫打出了手感，一路狂飙，我竭尽全力防守仍然无法阻挡他获胜的势头。
　　“唉，还是拿你没办法。”我摇摇头说。
　　“错。你本来可以拿我有办法。你疏于练习。”
　　仔细一想，也是，我上一次碰篮球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恩。我知道。以后我要多多努力了。每天下午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干上一个小时再说。”
　　“那凌怎么办？我知道你放学得陪她。你这样和我去打球她会生气的。”老猫有点诧异。
　　“不怎么办。她要生气我也没办法。”我无所谓地说。
　　“不行。你还是得多陪陪她。我实在不行可以去找以前体校的兄弟们打球，不用你来瞎凑合。”
　　“你替我考虑的还真周到啊。”
　　“那是。”老猫嘿嘿笑道，“咱俩谁跟谁啊？”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这样一个粗枝大叶的家伙居然可以伪装得连我都看不出来。要不是麻子，我还要被你一直蒙着。”
　　老猫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你说什么？”
　　“你不用装了。麻子不会骗我。还好他不知道凌和我的关系。”
　　老猫抱着皮球走到一棵树下面，慢慢地蹲下，面无表情地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以前。准确点说是两天前。”
　　“很好。”老猫笑了笑，“你知道了也没什么。你要做的就是继续，好好对凌。别管我。”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老猫：“你抬起头来。”
　　老猫说：“你跟我说什么也没意义的，你走吧。咱们没什么好说的。”
　　“我说你他妈的给我抬头。听见没有？”
　　老猫抬头看着我，两秒钟之后，目光又漂移到了别处。
　　“懦夫！”我冷笑着说，“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争取，你算个什么男人？我真是看走眼了。”
　　“你闭嘴。”老猫猛地站起来，随即又缓缓坐下，“我知道，你在激我。你想激得我反悔，然后一时冲动去挽回凌，是么？很可惜，我比起以前要冷静多了。这一点我要感谢你，我骨子里面不多的冷静都是拜你所赐，狄昊。”
　　“老猫，你觉得你所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么?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混蛋。我不要任何人的施舍，你要是真的喜欢凌，就去追她，这样我会好受点。你怎么能不知道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你一向把我的事情看的比自己重。你太看重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产生了这种畸形的心理。你其实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凌走下去，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以后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你觉得我还能么？”我悲哀地看着老猫，“你觉得我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你孤零零一个人？”
　　“你能的。我周围的美女多得是。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不愁找不到媳妇的。”老猫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劝说老猫是行不通的了。这个疯狂而固执的混蛋既然当初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一定有一股顽固无比的决心在支撑着他，他不会这样轻易地被我说服。要让老猫动摇，只有用非常规的手段了。

　　在我18岁那年，我的生活中发生了这样一件有趣的事情。我最好的兄弟把他和我都喜欢的凌让给了我，我又想把凌让回给他。也许在其他两个男人之间，凌会变成被争抢的猎物。但是我和老猫简却仿佛把她当做了烫手的山芋，推过来推过去。很久以后，我看了很多关于哲学方面的书籍，总结得出人类通常都会为了争抢配偶而不择手段，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之间也频繁地发生三角恋关系以至于不停地上演着友情与爱情的抉择。
　　他们用友情来交换爱情，而我和老猫则试图用爱情去交换友情。
　　严格地说，我和老猫的行为有违常理。再严格点，叫有违伦理。

　　后来薛影告诉我，这样的决定缘于我们的天真。天真是一个人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它和阅历的累积量成反比。你来不及挥霍多少年，它就随着你的成熟而慢慢地消逝了。
　　我不知道当我读大学之后做出的抉择会是怎么样。

　　总之，生活仍在继续。但是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凌了，为了老猫。为此我大伤脑筋，整晚整晚地失眠。
　　也许很多人会说：你疯了。
　　我不知道。要么是我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世界孕育出来一个爱别人胜过爱自己的人，我并不引以为豪，因为大家都批评我，说在这个社会它将成为我最致命的弱点。我很想改掉，但是我一直办不到。

　　一个男生要想和一个女生拉开距离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玩蒸发。我不能让凌知道我主动退出的原因，所以直接和她摊牌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不敢面对她质问的眼神。因此，我只能用上这个通常是由于男方花心而采取的惯用伎俩。我的手机开始频繁地关机，凌的电话经常接不到，短信也回的有气无力的。我总是说忙，有事，一次又一次拒绝凌的邀请。

　　凌在女人当中无疑算是很大度的了。这样的情形她居然忍耐了长达1个月。我可以想象她是如何强行打消掉脑袋里各种乱七八糟的猜忌和怀疑，理解我，放我走。虽然我的日子也很难过。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谁抢我衣服，我砍谁手足。现实生活中常常上演好兄弟为了争夺所爱女人的事情而翻脸，我自己都不由得好笑：我这样的人，还真的像熊猫一样稀罕和愚蠢。

　　那一个月是浑浑噩噩的，是万箭穿心的，是在燃烧着的。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总是觉得，老猫上辈子肯定是我的亲兄弟。我愿意为他牺牲一切。
　　那就算是下意识吧。
　　我和老猫像从前一样形影不离了。他开始也有疑问，问我为什么腾出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却不去陪凌。我则只是遮掩地告诉他我和凌之间出了一点问题。相信他这种粗线条的哥们是不会怀疑太多的。老猫哦了一声，眼神里既有期望，又有惋惜。
　　我忽然想到，要想让凌彻底死心，就这样毫无理由地疏远她是没有用的。我必须拿出一针见血的手段。
　　好吧，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所有黑锅由我来背。
　　我拜托麻子帮我找一个漂亮的单身女孩，我骗他说我想找个女生告别单身时代。如前面所说，麻子不知道我和凌的事情，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谁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我就证明了，男人也是。

　　在一个天衣无缝的时间和地点，凌“偶然”遇到了在街上拥抱着的我和那个麻子介绍来的女生。

　　凌的理性出乎我的意料。我甚至都做好了挨上一记耳光的准备。但是她只是泪眼朦胧地摸摸我的脸，说：“其实我一辈子都不愿相信，你会是这样的人。”我心如刀绞，好几次都险些出手挽留我准备放手的凌。但是我咬破了舌头，把那个女生搂得更紧了，然后竭尽全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看着凌。我把混蛋这个词诠释得无比完美。

　　一个月的异常表现有了合理的解答。我稍稍导演了一下，让这个消息又“偶然”地传到了老猫的耳朵里。

　　于是老猫打了我。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他从此没有我这个兄弟。我可以理解，我完全可以想象，当初他决心把凌交给我时候的痛苦。他不仅是恨我对凌的背叛，更恨我无视他所承受的痛苦。我是不配做他的兄弟。
　　不过我敢肯定，如果换作另外一个老猫并不喜欢的女生，我想怎么欺骗她就怎么欺骗她，老猫都不会责备我一句。
　　原来老猫也是自私的？因为我“欺骗”的，是他深爱的凌。所以，他要教训我？

　　我一个人坐在傍晚的篮球场，一个人嘿嘿地傻笑。我不怪老猫，真的，他这小小的自私才是正常人的表现，哪个人不是自私的呢？我？别提了，我肯定是心理变态，不正常的。哈哈，早死早超生。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仿佛诸葛亮灵魂附体似的。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是有一点我没有料到：老猫，是真的不把我当兄弟了。我本以为他说的是气话，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哈哈大笑地拉着我出去喝酒。但是他仿佛从此不认识我这个人一般。我们彼此成了陌生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老猫的脸上是不屑，我的脸上是无奈。

　　我花了很多个白天晚上思考，得出了比较令自己信服的答案。也许我的“所作所为”所导致的后果和性质实在是极其恶劣，以至于颠覆了我原本的形象，或者说，塑造了一个无比“虚伪”的我的新形象。老猫本以为我真的表里如一，没想到却对凌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大概实在是太阴险狡诈。虚伪的人，是老猫这种爷们最痛恨的人，恨之入骨。

　　我原本以为我失去了爱情，还可以拥有最好的友情，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这算什么？只要老猫好，我他妈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