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篮球场》泡利不相容

22、第 22 章

　　我纳闷地回头看去，林尤菲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头发有点长，懒散地搭在额头前面遮住了大半张还算英俊的脸，宽大的花纹衬衫加GUESS的虎纹七分牛仔（这个东西我心仪很久了～），拉斯维加斯赌城限量板鞋。这应该是众多花痴女生们非常喜爱的类型——忧郁成熟王子型，只不过，只不过他的表情……我看着那张嬉皮笑脸的表情，感觉和我差不多，很有登徒子的潜力。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对这家伙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也许是臭味相投的缘故，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到：“你好兄弟，你叫啥名字啊？真是一见如故呀！”
　　他的脸快要笑烂了：“那是那是，我们今天晚上不喝他个烂醉如泥就不会宿舍了。”
　　林尤菲诧异地看着我们俩嬉皮笑脸地拉在一起，脸色不易被察觉地阴沉了一下，然后依然用很温柔的语气对我说：“狄昊，我们走吧！今天我想吃东门那边的巴西烤肉，你请客哟！”
　　呵呵，这小妞演技倒是真的不错，又长得这么漂亮，不如转专业到影视表演系算了。我点点头，又看了看那个男生，欲言又止：“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你答应了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少跟我耍花招！”林尤菲似在对我说，实则是在跟那个男生摊牌。她回头对他不冷不热地说：“你看，实在不好意思，只有改天再和你出去了。”
　　“是吗……”他可怜巴巴地望向我，“那好吧，祝你们玩得开心。”就在他晃晃脑袋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心中忽然闪电般掠过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站住！”我大喝一声，这哥们被我惊得一跳，诧异地看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陪大爷一起去吃饭！”
　　林尤菲表面上只是微微张开了樱桃小嘴，实际上估计早就气急败坏了，因为她挽着我的手一直在掐我的背，拼命地掐。不是一般的痛。
　　这哥们眼里闪过意思狂喜的光芒，却又得了便宜卖乖：“哎哟哎哟，我看我还是不要做电灯泡好了。”
　　“少他娘的跟我扯淡。爷今天想喝酒，我媳妇儿不胜酒力陪不了我，就只能抓壮丁了。别婆婆妈妈的，跟上了啊！”我一个转身挣脱了林尤菲正在折磨我的玉手（其实应该叫毒手），拉着她跌跌撞撞地往校门外跑去，不给她任何出声反对的机会。

　　下午6：00。巴西烤肉自助餐厅，我，林尤菲，还有——涂子建，刚刚那个哥们的大名。我看林尤菲的目光是戏虐地，得意的，看涂子建的目光是亲切的，友善的。涂子建看我的目光是感激的，好奇的，看林尤菲的目光是痴迷的，欣赏的。林尤菲看涂子建的目光是冷漠的，厌恶的，看我的目光表面上是痴迷的温顺的，实际上是诅咒的，怨毒的。
　　有酒精助兴，涂子建的谈吐变得异常流畅。他依然嬉皮笑脸，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看起来很成熟，说话也很得体，感觉相当成熟。我打心眼里喜欢他，也越发搞不清楚为什么林尤菲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说狄昊，你可真够哥们，连陪老婆的时间也不忘了和我这样的毛头小子称兄道弟，兄弟我喜欢你的豪爽，来干一个！”
　　“你又来了，少跟我扯这些啊！女人不嫌衣服多，男人就不嫌兄弟多嘛。只要玩得爽快，老子管他什么时候，爱交朋友我就交！”
　　涂子建嘿嘿地拍着我的肩膀，“兄弟个子挺高，块头不小，不知道喜欢哪样业余爱好啊？”
　　“我他妈视篮球如命根。”
　　涂子建一脸惊喜，“是么？我他妈也是喜欢得很哪！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和你切磋切磋。”
　　我把手机甩给他：“把你的号码存进去，有空就找你打球或者喝酒。”

　　我和涂子建在一边聊得火热，全然把林尤菲落在旁边。我没看她的表情但是我猜应该是咬牙切齿了。不过我任务她根本没有理由再向我发出责难了，因为她让我冒充她的男朋友的目的是躲避涂子建的热情追求，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涂子建和我聊得火热根本没有分神来对林尤菲大献殷勤，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讲我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呵呵。
　　可是尽管如此，我偷偷注意到涂子建的眼神还是不停在林尤菲的身上流转，不是色狼的那种色迷迷的眼光，真的是很纯正很痴情的，一直盯着林尤菲发愣，瞳孔连一点抖动都没有（绝对不是出神，林尤菲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涂子建的目光也跟着发生移动，分毫不偏离目标，就像锁定了敌机的导弹）。唉，我不禁暗暗地为这位哥们惋惜。你喜欢天喜欢地，喜欢哪个女生不好非要喜欢这座冰山，也真的是你上辈子造孽太多啊。
　　一顿晚饭在涂子建看似漫不经心的拖延之下，延迟到了9点左右。临走之时，他仍然不忘怔怔地盯着林尤菲，直到发现我还在看他，才略微尴尬地和我挥挥手。涂子建小声地对我说：“哥们，真羡慕你呀。我们下次见。”
　　“下次见……”
　　我惊讶地发现，伴着涂子建这句酸溜溜的话的，分明是无比轻松和放肆的笑脸。他转身，干净利落地走掉。
　　然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举起双手互助了自己的脸，然后就感觉到一个重物击打在我的脑袋上面。
　　林尤菲举着她的包，狠狠地锤了我一下。不等她开口质问，我赶紧解释道：“好了好了。今天你也看到了，反正他没有得到骚扰你的机会，我又多了一个哥们，这不是一举两得嘛，就不要再为难俺了吧，大美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从来没有对她假以辞色的我口中说出来的赞美，林尤菲的脸上竟然微微一红。她恨恨地说：“早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肯定不会死心塌地地帮忙，果然今天又异想天开地胡来。你看，我晚上的宝贵时间又被你们两个混球给耽误了。”
　　“不就是一个晚上嘛，你又不见得有多忙，就当是陪我出来散散心好了。”
　　“散你个头啊！谁愿意陪你散心了？无耻。”她转身就走，看了看前方那条漆黑的小胡同——返回学校的必经之路，还是讪讪地停下了，然后回过头有点可怜巴巴但是又极力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看着我。
　　哈哈，你终于害怕了吧？有了李湘月的前车之鉴，借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独自走这种漆黑的夜路。
　　我心里一阵得意，假装无视她的行动，吹着口哨往相反的方向走。林尤菲有点急了，问：“喂，你要到哪里去？”
　　“呃，我反正晚上没事，就到处转转好了。”
　　“恩……那好，反正我晚上的时间也被你给搅了，我也去转转吧。”
　　我暗暗好笑，这丫头从他哥林爽那里完整地继承了那副死要面子的德行，明明想让我送她又不好意思开口，居然准备做一只尾巴。我说：“好啊，那我带你去一些好玩的地方。”
　　林尤菲刚刚放松警惕，又因为我的话而紧张起来：“你要到哪里去玩？我先声明，什么夜总会迪厅酒吧之类的我绝对不去，你也最好不要叫你的狐朋狗友们过来！”
　　“放心吧大小姐，我要是心怀鬼胎独力解决你也足够了，用不着叫帮手。”
　　我这样一说林尤菲反而不怕了：“如果只有你一个，我才不怕呢。快走啊。”
　　于是我在前面领路，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一个强装镇定的美女。

　　回忆又开始作怪了。想当初，老猫和我也是用这个荒唐的法子来逼迫她就范。四周一片漆黑，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依稀记得老猫凶神恶煞地对她说：“今天你要是不答应狄昊，你就自个从这里回去吧！”
　　尽管她和我们已经熟悉要好得不行，还是有些战战兢兢，毕竟老猫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我心疼地挡在老猫和她之间，对老猫说：“喂喂，我们还是就此打住吧！再玩就过火了！”
　　老猫脸色一沉，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力气用得挺大，我是真痛。我正准备反抗，电光火石之间我瞥见了老猫的眼。那眼神，我太熟悉太熟悉了。每当我悄悄地寻觅到一个绝佳的出手位置，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看向正在控球的老猫，此时我总可以从他眼里看到这样的眼神。是信任？是嘉许？是鼓励？还是钦佩？我不知道这眼神里面包含了多少东西，我只知道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心灵感应，那么它就存在于我和老猫之间。老猫的手臂随即就会轻轻一定，皮球就会分毫不差地钻进我的手中，然后我往往用一记重扣来结束一次完美的配合进攻。
　　我想的，他都能读懂。他想的，我如果不懂还他妈的有谁能懂？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和老猫都不用说话了，彼此呆呆地看对方就是，呵呵，这个想法被她不屑地称为“GAY”。
　　于是我没有反抗，任老猫长期控球的粗糙大手在我的咽喉处施加压力。
　　于是她就慌了，是真的慌了。她死命推开老猫，惊慌失措地查看我的脖子。我止不住地咳嗽，冷不防就被她扑进怀里。
　　我呆了。老猫猛然间哈哈大笑起来。我微笑着对他努努嘴，我知道，我们又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配合。
　　老猫拍拍她的脑袋：“小丫头，哥哥不出这招只怕你不会乖乖就范！”

　　我又他妈的在胡思乱想了。戏弄林尤菲的兴致一下子无影无踪，我淡淡地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尤菲有点奇怪地看看我，见我脸上阴晴不定，也没有说什么，乖乖地靠到我的身边。

　　小胡同，东北校门，长青路，小卖部……一个又一个景物从我们身边掠过。直到篮球场。白天的喧嚣早已消逝不在，此时的篮球场在洁白的月光的笼罩之下显得圣洁无比。我对林尤菲说：“校内应该很安全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她无声地点头，离开。
　　宿舍里面依然只有呆子在努力学习，其他人不知道分散到哪些寝室去狂欢去了。我取了篮球，直奔球场。

　　在这里，在漆黑的深夜打球，必定被视为异类。可是对于阿尔斯通，对于“山羊”，对于“直升机”，对于“教授”，对于“骨头收集者”，对于所有AND1 MIX TAPE里面的传奇人物来说，这不过是每日例行的餐后水果。我知道不少街头球员都有夜间打球的癖好。如果现在实在皇后街区或者实在洛克公园，绝对依然是人山人海。打夜篮球是对于手感的一种考验。你无法凭借充足的光源看到皮球，你不知道你是否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它，但是，黑暗也解放了你的思维——你什么也看不见，那么就随心所欲地表演你的技术吧。
　　我运球如风，练习各种花式动作。在正规的比赛中我是没有机会做这些动作的，而且自从进了大学，我难得遇到什么高手能让我有兴致进行表演，好不容易遇到两个，我还得辛辛苦苦地隐藏自己的实力。到目前为止，基本上只有林爽和薛影见识过我控球的全部家当（被薛影看到属于没有办法，都在一个宿舍，一起打球的时候太多了），当然我在下午练球时被路过的人也看了不少去，所以后来我就只练投篮，运球则跑到没有人的地方，有一片平整的水泥地就满足了。
　　这就是篮球。一个高手无线风光的表演背后，是无数次的深夜未归，是数不清的汗流浃背。你的每一点付出都会转变为实实在在的球技。但是每一个basketball-fan绝对不会为了单纯的表演而去付出。你要表演，你直接当戏子得了。篮球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球场就是一个单独的、与外界隔离的世界，友情，爱情，酸甜苦辣，你能在人世间品尝到的一切，你都能在球场上品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