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贞——会呼吸的痛》双笙

43、夏九九（16）

　　自从夏走红离开，我突然大彻大悟。
　　我比其他任何时候都乖，比其他任何学生都适合呆在学校里。
　　因为许七七在学校里住宿，我每天清早就到校园里找到她一起背英语单词，很晚才和她一起，做完化学卷子回家，这样的表现让周围人大跌眼镜，王富贵一直疑神疑鬼，以为我中了什么邪。
　　“九九，我马上就毕业了。”罗结到校门口接我，满脸兴奋，“毕业后我带你出去玩，到哪里都成。”
　　我搂着罗结的腰，沉默很久，突然冒出一句：“罗结，你是不是可以拿到一张大专证书？”
　　罗结“嗯”了一声，把雅马哈骑得飞快。
　　风，猎猎地打在我脸上，我对罗结说：“罗结，你考本科吧。”
　　“你说什么？”罗结没听清楚，仍旧把车子骑成风。
　　我打开防尘面具，站起来，贴着罗结的耳朵，一字一字说：“罗结，你去考本科吧，专升本，多读两年书，就可以拿到学士学位。”
　　这会他听明白了，一个急刹车把雅马哈停在绿化带边：“为什么？”他问我，像看一个怪人。
　　我无法回答他。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脑袋搭错哪根葱，就想让罗结专升本。
　　罗结怒气冲冲地把我的头盔揭开，说：“夏九九，你别得寸进尺。”
　　什么叫得寸进尺？
　　我也有点冒火，可惜还没有来得及问明白，罗结已经跳上车。身旁呼啦一阵风，雅马哈载着车上的男孩子，一溜烟就不见了。
　　沙尘打在我脸上，刺啦啦地疼。
　　鬼使神差的，晚上，罗结给我发信息说，他准备读本科。
　　后来罗结果然足够努力，一年之后，在我高考那年的一月，他考上了长沙理工。我和许七七听到这个消息，破例一起跑到1779，为罗结庆贺。
　　喝醉酒的罗结抓住许七七的手，说：“七七，我还是爱着你。”
　　许七七僵在那里，我也僵在那里。最后吴老大笑嘻嘻地说：“结老弟，您就别借酒耍疯，那么肉麻了。”说完又让人开了瓶啤酒递到罗结手里，“来，我们再喝一杯，庆贺老弟你改邪归正，就要从我们这团污泥里跳出去了。”
　　罗结盯着许七七，一瓶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
　　“结老弟，好酒量啊。”吴老大趁热打铁，又递给罗结一瓶啤酒。
　　罗结扫了我们一眼，满脸酒水地转过身，又接过酒瓶。
　　这个世界真喜欢开玩笑，罗结喜欢的不是我，我喜欢的也不是他，我们的身体却被酒精联系在一起。
　　许七七咬着牙看着酒气熏熏的罗结，没有阻止的意思。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于是把自己当作冷眼旁观的陌路人。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摔倒在沙发上，双手抱怀，看着桌几周围的那群人。
　　他们不是小偷，一个二个却像跳梁小丑，我是舞台下看戏的人。
　　一场离别的戏，一段爱情的告白和中止，不知道此后还有没有续写。
　　我沉默一会，点燃一支520，蓝玫瑰味的，过滤嘴尽头粉红色的心，活跃的，想要把它吸进肺里。
　　我的心残破了，我需要把它补起来。
　　520中鲜活的心属于爱情的烟气，是否是弥补我心的良药？
　　我转身，拉开1779狭小的木头门跻身出去。门外夜色清冷，黑得发蓝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连云朵都没有。
　　“九小姐，您怎么出来了？”吴老大笑嘻嘻地从门里钻出来，跟我搭讪。
　　我的眼睛注视着天空，假装没听见。
　　“九小姐，你上次让我打听的人，有了些眉目。”吴老大见我没反应，神秘兮兮地靠近我。
　　千面人？吴老大知道用什么东西来吸引我，这是我最关心的东西。
　　我把烟灭了，问他：“你们找到他的吗？”
　　“没。”吴老大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你要说什么？”我一下子泄了气。
　　“我要说的是，岳阳市缺了半边耳朵的人一共有483个，其中只有98人是在五年前失去的，而98人中，46个年龄符合，但这些人的详细情况还没有调查清楚。”
　　我一边听着，两眼开始放光，按照这个办事效率，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很快了，只要千面人在岳阳，那么，调查完这剩下的46个人，就有找出他的希望。
　　可是，如果他不在岳阳呢？
　　我把烟头按断在墙壁上，我记得吴老大说过，如果不在岳阳，他也无能为力。我的拳头开始捏紧，在圣贤书之外，这个世界上总还有一些事情让我紧张，让我挂念。
　　“现在，九小姐，我想知道，您要找的那个人，倒底还有一些什么细节，做过什么事情？”吴老大向我提问。
　　我迟疑了一下，该不该告诉他许七七的事情呢？涉及隐私不说，而且，按照千面人的行为，不排除他是岳阳□□的成员之一，如果他正好是吴老大派出去的属下，打草惊蛇，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我正在犹豫，许七七突然从1779跑出来：“九九，九九。”她抱住我就哭，啤酒，不知道怎么到了她身上，把我的衣服也弄得湿答答的。她哭得很厉害，我拍着她的背，却没有办法让她平静下来。
　　吴老大已经很聪明地让属下把车子开过来。
　　吴老大的车子，标准的宝马，涂一种墨绿色的漆，绿得诡异。
　　我第一次见这车的时候就被它的颜色吓到，暗夜里从云梦街的尽头驶近，像无声无息的鬼魅。
　　吴老大笑嘻嘻地说，他是想与众不同才弄了这个颜色。
　　的确，很与众不同。
　　此刻这辆车又停在1779门口，我看着觉得惨兮兮的，就朝吴老大使个眼色，我要坐的是计程车，不是他的车子。
　　我需要先把许七七送回家，然后再回自己家。
　　吴老大满脸殷勤，可惜没人买他的账，他只好乖乖地叫人雇了出租车过来，又把租车费都付完了。
　　我把哭到全身失力的许七七拖上车，她半躺在出租车后座上，还努力仰起脸，用被泪水腌得干涸的双眼看着我，说：“九九，罗结他，还在里面。”
　　“他自然会回去的。”
　　“不，九九，我们要带他走。”许七七很坚持。
　　我没办法，又让吴老大叫人把罗结拖出来。醉意朦胧的罗结和许七七一起呆在后座，我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座。
　　我从倒车镜里看见，罗结躺在许七七大腿上，睡容安静。许七七抚摸着他的脸，那么温柔，那么温柔，那表情让我的心都痛了。
　　七七是爱上他了吧？
　　我真不应该抢她的男朋友，或许真不该对他们讲那些话。谁的世界是相同的呢？谁和谁又是适合在一起的呢？
　　他们各自站在自己的世界里，通过网络一脉相牵。他们都在努力，终于到达两个世界的极限。
　　隔着深渊向望，极近的，却又极遥远。
　　我不应该成为阻断他们的深渊，而应该作为深渊上的独木桥，连接他们，成就他们的爱情。
　　我突然间很想变成七夕夜晚的喜鹊，可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