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贞——会呼吸的痛》双笙

38、夏九九（11）

　　“我去见千面人，是有原因的。”许七七说。
　　自从那个女人离开家，许臻荣把灵魂贩卖给了香烟。那个女人阴魂不散，在满屋子缭绕的烟气中，无情地嗤笑。
　　许七七想要找到她。
　　她开始去网吧。茫茫人海里，搜寻一个抛家弃子的人。
　　她遇见千面人。男人说：“到我这里来，我带你去见他。”
　　彼时七七只有十二岁，懵懂天真，几乎立刻相信了他的话。她瞒着许臻荣，不顾一切地去见千面人。
　　黑暗幽深的死胡同，比地狱还要清冷，还要绝望。
　　地狱里住着魔鬼。
　　千面人站在胡同口，长发遮面。
　　七七被堵在里面出不去。她的衣服被扯碎了，头发凌乱地披散，脖子上的长命锁咣琅琅地响，像世界末日的遗奏。
　　血，从许七七的身子下面洇出，小小的一滩，是心脏的形状。
　　千面人大笑着离开，粗锣一样的嗓音如同魔鬼的诅咒。
　　“九九，那时候，我瞪着天空的星星，突然明白，那个女人，她，不会再回来。”许七七坐在秋千上，轻飘飘地荡起来。
　　我突然心生恐惧，生怕她会飞出去。
　　天外飞仙，一去不回。
　　这就是所谓的童贞么？这就是许七七绝望的根源吗？我不懂，我不懂，身体的贞洁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让一个人一辈子被困在井底。
　　“可恶的男人。”我把拳头捏得咯咯想。
　　“你有去找过千面人吗？”我问许七七。
　　“有啊。”许七七把头靠在吊着秋千的铁锁上，“我一直在找他，在□□里查找，在现实生活中寻找，可是，一无所获。”女孩的眼里空空的，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中你又看不清他的模样，怎么找他？”我问。
　　许七七轻轻地笑了，她说：“九九，当时我一直在挣扎，几乎遗忘了自己的疼痛。我撕掉了他的右耳，把那只血淋淋的耳朵硬生生嚼碎，吞了下去。”
　　半边耳朵，是千面人最明显的标志。
　　“我恨他，用我的母亲来欺骗我，扯破我旧伤的同时又划出新的伤口。”许七七淡淡的说，看得出她心底很冷。年轻女孩的年轻过往，把她折磨得面目苍白，像一朵孤零零的小白花。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要帮她一起找到千面人。
　　看起来那么纯洁的女孩子，身体和灵魂，都必须是干净的。
　　“九九，你说得对，我配不上罗结，我是个肮脏的人。”
　　许七七突然跳上秋千，蹲下身子，单脚着地，后退，后退，整个人像弹弓一样弹飞出去。她的手紧紧攥住秋千两边的铁链，闭着双眼，蝶儿一样起起伏伏。
　　我急了，走开几步，朝她喊道：“七七，你不是，你是最干净、最纯洁的，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澄澈透明。”
　　“谢谢你，夏九九。”许七七笑起来，那么明亮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回家的路上，收到罗结的信息，他说：“对不起。”
　　我嗤之以鼻。“对不起”永远只是做错事情之后的借口，正因为有了这三个字，许多错误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光明正大。
　　我回复罗结说：“你TMD继续去追你的许七七，我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其实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许七七，忘不了千面人，我也忘不了罗结，虽然两个人性质完全不同。
　　我还是得去1779，七七的故事让我心里闷闷的，我要去问问吴老大。
　　“什么千面人？九小姐找他做什么？”吴老大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没有原因，就是想要找到他。”我说。
　　吴老大想了想，说：“这个名儿很多人都用过，我以前在网络上也用过。不知道九小姐要找的那一个有什么特征？”
　　我就把千面人的特征告诉他。耳朵，头发，和嗓音。
　　“九小姐，不是我蒙你，岳阳道上似乎没这号人。”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剔牙的坏毛病，一边说话，一边拿着根鱼骨牙签在嘴里捣鼓，牙齿缝的秽物随地乱吐，我真怕他弄脏了我的地盘。
　　“那别的相邻的城市呢？有没有听说过？”我不死心。
　　“也没有。”吴老大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手里捏着牙签对我比比划划：“九小姐，您老也体谅一下我，老吴我是在岳阳混的，别的地方哪能知道得摸根摸底？要是让那边的人知道，还不把我给剁碎喂狗！”
　　这话不假，哪个城市没有□□白道？省里这点地儿，□□按行政区域划分，各占半边天，稍有跨界，不是王军他们出面，都解决不了。
　　但是，这样的话，难道我只能在岳阳范围内寻找千面人吗？
　　没有办法。先让吴老大派手下弟兄们在岳阳撒网，找那个缺失了半个耳朵的人。别的地区，从长计议。
　　正说着，突然看见罗结进来，1779似乎变成他买醉的地方。
　　他看也不看我们，径直走到吧台旁，往旋凳上一坐，就开始喝酒。
　　一杯。
　　两杯。
　　三杯。
　　…… ……
　　罗结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他满是伤痕的手还举着，让服务生再给他满上。
　　我看着急了，几句话推托了老吴，就去找罗结。
　　“不要喝了。”我去夺罗结的杯子。
　　罗结嘴里嚷嚷着：“我没醉，我没醉，七七，你为什么不要我？”一拳向我劈过来。
　　旁边小弟看着不对，一把抓住他的手：“结哥，是九小姐。”
　　“什么九小姐不九小姐的，我只要许七七，我只要许七七！”罗结一把甩开他，满嘴酒话，含含糊糊。
　　小弟看着我，不知所措。
　　我看看罗结不可能骑车回去，就叫来两个服务生，示意他们把罗结拖到后面厢房去，然后跟他带来的几个小喽罗说：“今晚让他在这里休息吧，你们几个玩玩就早些回去吧。”
　　小喽罗们一哄而散。吴老大晃晃悠悠地凑过来，朝我嬉皮笑脸：“九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看了他一眼，说：“没有。”转身迅速离开。
　　这个家伙，表面上老奸巨滑，内心比外面还多了不知上千上百个心眼。要不是因为他是王军手边的大将，我不想给王军惹麻烦，早把他赶出1779了，岂容得他天天在这里闲逛，比我和王军来得还勤。
　　而在千面人这件事情上，我是不敢找王军的，一者，王军事务繁忙，二者，按照小喽罗们对王军的惧怕来看，估计只要看见少半边耳朵的人，直接就会把对方给砍了，根本不管人对不对。交给吴老大去做，至少，我有机会让许七七把所有缺耳朵的人都看一遍，找准了对象再考虑怎么处置。
　　我打定主意，千面人这件事情，我要自己去做，就像与夏走红相关的所有事情一样，不让王军插手。
　　王军给了我太多东西，而我只能怀抱着我的爱情，偷偷躲在角落里仰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