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贞——会呼吸的痛》双笙

13、许七七（12）

　　许臻荣这是第二次来我们学校了，他身上的烟味淡了很多，精神看起来也好一些，他正在试着戒烟。
　　我从来认为自己不是那种让人操心的孩子，可是许臻荣已经是被教导主任叫到学校来两次了。
　　所谈论的话题并不露骨，至少没有学校同学传的那么露骨。
　　教导主任只说了我不该早恋的问题。
　　许臻荣如上次一样认真地听着教导主任的滔滔不绝，引经据典，一幅辩驳天下的气势。而我，只是无聊地旋扭着披落下来的头发。
　　这天气冷得异常，手指都冻得麻木了。
　　我知道夏九九在教室外面等着我，她一定很害怕我情绪失控。
　　但是，我很平静，真的。
　　我听见教导主任说：“许七七的学习成绩是很有可能考上重点大学的，像她这样的好苗子也是我们学校重点培养教育的对象，如果许先生能够在她的生活感情方面多加督察的话，我相信，以她的成绩，将来上清华北大也是不成问题的。在这学期中，她的每次月考成绩都是年级第一，校方正准备重新安排她的就读班级。呃……”
　　教导主任说到这里，看到我青青白白的脸色，迅速说：“其实现在早恋也没什么，就是怕耽误学习，误了前程，所以……” 他停了下来，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许臻荣。
　　许臻荣忙接口说：“多谢老师费心了，这个我定会好好跟她说的。”
　　“嗯，那就这样吧。许七七同学，最近学校的谣言不要放在心上，老师都相信你。你不要分心，要认真学习，校方已经决定下个学期把你调到重点班。”
　　许臻荣一番千恩万谢后带着我离开教导室。
　　出门时，我看见夏九九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很冷吧，刚才一直站在风里，听教导主任对我的训话。
　　外面已经下起大颗的雪粒子。砸在脸上冰冷生疼。还有几颗调皮的溜进脖子里，化在皮肤上。像凝结的泪。
　　“爸，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我在许臻荣的身后问道。
　　许臻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我走上前与他并肩站着，侧过脸看见了他日渐稀疏的鬓角和加深的眼角皱纹。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对我的女儿失望，相反，我一直为你骄傲，你从来那么懂事独立，这么多年来，我这个做爸爸的都没有尽责任去照顾你，唉……”
　　“爸，你不要这样说，我已经长大了。爸，你要相信我，当初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七七，只要你快乐就好，其它都不重要，这才是我的要求。”
　　我笑了。手紧紧地挽在许臻荣的手臂上，不再寒冷。
　　雪粒子过后，是轻又细的雪花。落到地上就不见了踪迹。
　　整个秋冬季节，我的收获最多，理解了许臻荣，结识了夏九九，这都是无比幸运的事情，都是让人幸福的事情。
　　只是为什么心里还有那么一个结，始终不能释怀？
　　再次见到罗结是在元旦那天，我没有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而是和夏九九躲到1779酒吧来了。
　　我搅动着一杯卡布其诺，酒吧的气氛很浓烈，生意极好，除了我坐的圆桌台只有我一个人，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的人群，摇晃着手中的荧光棒。
　　我冷漠地看着身边的每个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靠着冰冷的墙壁，汲取着手中卡布其诺的唯一一点热量.
　　看着嬉笑的人群，突然微笑，我的悲伤没人发觉。
　　酒吧请了一个歌舞团过来庆元旦，所以特别热闹，人也特别多。值得一提的是，我见到了传说中的王军，那个帮助过夏九九的男人。
　　去过夏九九的住处很多次了，却因各种巧合总没有见到过他。
　　是个真实的男人，有冷峻的神情，看不清楚五官，很简单的装束。我看到了夏九九眼中燃起的异样情愫，那是只有在对着王军的时候才会有的眼神。我猜想着，他们之间或许果真有爱。
　　因王军来了，所以夏九九没有陪着我，而是在贵宾间陪着王军他们。我历来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就独自坐在旁边。
　　罗结端着酒杯坐在我的对面，未经我的允许。
　　我仿佛没有看见他，唯一的动作就是搅拌卡布其诺。
　　“七七，你又瘦了，是不是学习很紧张？”
　　他的神情唯诺了很多，没有了以前的坚持，更为重要的是，他的眼神，也在躲闪我的目光。
　　我们在互相躲避，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
　　“好久不见，罗结。”我终于还是打破寂静。
　　罗结苦笑了一下，“其实不久，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在你校门口等你放学。我看得见你，而你不愿意看见我。”
　　罗结的技校是四点放学，而我们是五点半，从他的学校到我学校是半个小时，那么他要等上一个小时。岳阳的冬天已经下了很厚的雪，想到罗结在雪地里站上一个小时，而且天天如此，我的鼻头就一阵发酸。
　　“结，你何苦呢？”我问他。
　　他依旧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七七，我好像中了邪，不能忘记你，怎么样都不可能。”
　　我突然觉得心里重重狠狠的像插进了刚出鞘的刀刃尖，疼痛得说不出任何话来。突然想喝酒，喝很多。狠狠地喝，狠狠地心痛。
　　我把酒水单上的烈酒都点了个遍。
　　连罗结都不来及阻止。
　　他阻止不了酒水端送上来，我是夏九九带来的，侍者更怕夏九九，不会因为罗结而违逆我的意思。
　　他阻止不了我喝酒，每一个杯子，我都要抓过来，每一个杯子，我直接从侍者的塑料托盘里端起来就喝，一分一秒都不耽搁。
　　酒水源源不断地送来，我源源不断地喝。
　　当夏九九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不认识自己。
　　握不住杯的手把酒全倒在身上。
　　罗结抱住我，夺了杯子。
　　“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折磨我。”他喊叫着，好像自己的心口也被捅了一把刚磨过的尖刀刃。
　　我只会傻笑，其实也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夏九九在呵斥侍者，不该端这么多酒给我。真是我的错，又害人家挨骂了。
　　“七七，我想你，每天都在想你。”
　　为什么我还清醒，还能听到罗结的话？我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开始贪恋他怀抱的温度。很幸福。
　　圆桌前的那杯冰冷的卡布其诺，漂浮着一滴离别的泪水？
　　我知道我和罗结没有可能。
　　那晚，我的胃翻腾着，血和呕吐物混合在一起，泪水和酒精混合在一起，爱情和离别混合在一起。
　　从我发现自己会流泪的那天起，我就明了，幸福是昂贵又易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