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贞——会呼吸的痛》双笙

10、许七七（9）

　　林冽的脸在我面前放大。这个为爱情不顾一切的男孩子，我的刻意推拒、刻意刁难并不能够让他真正醒悟。
　　“七七，星期六是我的生日，晚上会在家里开一个小型的Party，你会来参加吗？” 他的期待很明显地写在脸上。
　　我翻动着面前的课本，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也忽略了周围同学的议论纷纷。
　　我知道，林冽在追我许七七的谣言，从入校那天起就是同学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良久，没见我回答，林冽又问了一遍：“七七，你会来参加的，是么？”
　　“星期六我还有事。”我冷漠地回答。
　　“可是，七七，你是我的女朋友，难道不能抽时间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吗？这会让我很没面子。”林冽哀求道。
　　我本想还是准备狠狠地拒绝，让他直接走人，可是林蓓义愤填膺的声音却加入了进来：“许七七，你凭什么再拒绝他，他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我斜了一眼怒容满面的林蓓，轻描淡写地说：“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我没有逼他。”
　　“你……”
　　林蓓气得无话可说，于是一把扯过林冽，因为使力过大差点把他摔倒：“你给我滚回你的教室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以后不许你再来找许七七，她根本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你就算真的娶了她又怎么样？她的妈妈可以抛下她的爸爸跟着别的男人走，将来她也一定会抛下你跟别的男人鬼混。这样的人身世不清不白，天生就是个贱胚子，你干嘛还死皮赖脸地喜欢。”
　　林蓓尖刻的声音几乎把玻璃震碎。
　　她的话音还未落，我已经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终究是说出来了，我们曾经是朋友啊。她承诺过上千次上万次，说会帮我保守秘密的，我们勾过手指头的。
　　那时候我是那么信任她，只告诉过她一个人，我是趴在窗台看到妈妈跟一个男人走了，然后一去不回。
　　可是如今……
　　这么久以来，我和林蓓的关系慢慢变得僵硬，但毕竟没有到翻脸不认人的地步，可这一次，她果真让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从前到现在，那是多么遥远的距离。
　　我曾侥幸而幼稚地以为，就算她把我所有秘密都说出去，但唯一不会说的就是关于这件事。
　　果然，这个世界不存在侥幸。林蓓的言行让所有的侥幸都变成一团迷雾，遥不可及。
　　这是我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可她当着全世界所有人说出来了。
　　我的手握成拳头，颤抖不止。
　　‘啪’……
　　我的手掌落在林蓓的左脸上，通红一片，我的手也火辣辣地疼，我强忍着泪咬牙切齿的说：“林蓓，你他妈的是个混蛋。”
　　我说完一把推开他们飞奔出教室，在门口撞到准备进教室上课的王富贵身上，他被撞蒙了，诧异地看着我继续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去。
　　此时上课铃响彻校园。
　　我的眼泪比沙子都不值钱，总是最不争气地滚出来。
　　许臻荣依旧在客厅抽烟，全然不问我为什么会早退。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冲上前扯掉他手指间的烟，而是如木偶一般直接躲进了自己的卧房。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来的，整个人麻木得像已经死掉了。
　　可是我还活着。
　　只要心脏还在跳动，所以无稽的记忆比什么时候都要鲜明。
　　那天的云好深沉，那天的天好阴暗，那天的雨好繁密，那天的悲伤，伤了整个世界。
　　雨水哗哗地落下去，像催急的脚步声，
　　“七七，拥有长命锁的人必定会长命百岁，所以你一定不要轻易的扯下来哦。”
　　“长命百岁，那妈妈也要长命百岁，永远照顾七七。”
　　“傻孩子。”她抚摸着我的脸，“七七乖，如果有一天妈妈不能照顾七七了，七七要学会照顾自己。”
　　那是一双酒红色的高跟鞋，有透明的高跟鞋跟，透明鞋跟里有气泡或者眼泪一样的东西，固定、凝结。
　　“妈妈的鞋子好漂亮，我也穿跟妈妈一样的鞋子。”
　　“七七乖，漂亮的鞋子要等七七长大了才能穿。”她笑着说。嗒嗒嗒’的声音响得如同我胸前长命锁上铃铛的声响，有纠缠，门被打开了，有风，阴魂不散。
　　“妈妈，你要去哪里？”
　　“七七乖，妈妈出去一下就回。”她还是这样和我说话。
　　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里，七岁的小女孩趴在窗口继续看着那双自己都很喜欢的酒红色高跟鞋，踩在雨水里，渐起的水花和正在下落的雨混合在一起。逐渐远处的高跟鞋旁多了一双名贵的男式皮鞋，他带走了她。
　　许臻荣的叹息就在我的耳边，难道他也是看着她走的么？那他当时为什么不拦住她？他那么爱她，她那么不爱。
　　爱情究竟是什么？
　　或许爱情是不屑光赏的泡沫剧集,剧终总比开幕来得无聊，除却骨痛，便也只可将期许的始末写到荼蘼。
　　我多么希望爱情是真实到可以触摸的物体，假如可以那样，即便不可能拥有，也会存在一个实体，可以遗忘它，可以毁灭它。
　　“怎么睡着了都还在流眼泪，七丫，都怪爸爸不好，爸爸没用，让你承受了这么多。你是一个乖小孩，不该承担那么多的苦。”
　　原来，那叹息是现实中的事。
　　而酒红色高跟鞋却是梦境。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哭着睡着了，又哭着醒来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抹去泪水，望着坐在床檐边的他鬼神神差地叫道：“爸。”
　　听到我叫爸，许臻荣怔了半晌，然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七啊，你知道你有多少年没有叫我爸了吗？八年了，漫长的八年啊。”
　　泪水又滚落下来。
　　我恣意着泪水扑进了许臻荣的怀里，是期待了很久的温暖，在房间台灯的暗色下两朵带伤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坚强。
　　“爸，你怪她么？你还会继续等下去，是不是？”我问他。
　　“没怪过，她有她的选择，爸爸不可强留住她，不是吗？那样她会不幸福。”
　　“爸，以后少抽点烟吧。”
　　许臻荣伸出手爱怜的摸了摸我的头：“听你的。”
　　我傻傻地笑。
　　有人说，幸福本来就是傻傻的，太较真的人，不容易幸福。
　　我和许臻荣，八年征战，应该算是和好了吧。
　　林洌是个较真的人，这很让人郁闷。
　　当晚，他到我家来了。
　　是许臻荣开的门，我在厨房忙活着晚饭。睡醒了，心结解开了，唯一的感觉就是，肚子好饿。
　　我听到林冽在客厅向我爸爸问好，彬彬有礼的声音，完全不是学校那份愚蠢的嚣张。我手里拿着锅铲出了厨房，有些生气地到客厅里，望着林冽就像望着马上要下锅的菜一样。眼神歹毒。
　　“七七。”林冽呆呆地看着我，不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像做错了事情的小男孩。
　　我怒形于色地吼：“你来干什么？是来帮你妹妹报仇吗？”我把脸伸出来一些，指着脸颊说：“我的脸在这里，你可以随时掴，我不习惯欠人家东西。”
　　许臻荣看着我突升的怒火有些不明所以，喃喃问道：“这是怎么啦，七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同学来看你该客气些。”
　　我发觉自己拿锅铲质问人家有些不雅，于是把锅铲递给许臻荣推他到厨房：“爸，你负责晚饭，我负责招待同学。”我还特地把‘招待’二字加重了语气。
　　“对不起。”
　　当林冽认真的向我道歉时，我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很惊讶。
　　惊世骇俗的那种惊讶。
　　“你你你，你刚刚说什么？”
　　林冽又认真地说了一遍，而且还向我弯腰：“对不起，七七，我替林蓓向你道歉。”他的腰弯成九十度。
　　我干笑起来，掩饰自己的不适应。
　　“真是好笑，林冽你也会向人道歉，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七七，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奚落我，我是真诚地向你道歉。而且，许七七，你听好了，我爱你。是爱，而不只是喜欢。”
　　我听到厨房李传来锅铲落到地上的声音。许臻荣在偷听。
　　“你这人真够奇怪的，不要在我家里胡说八道好不好，那么晚了，你该回去了。” 我推搡着他往门外去，如此惶恐。
　　爱，多么可怕的字眼，罗结跟我说过，林冽跟我说过。
　　可是，我是多么惧怕‘爱’的存在。
　　家庭的破裂让我不再相信爱情。
　　我突然明白，我不是为了给许臻荣一个交待才和罗结分手的，而且因为罗结对我说出了他的爱。
　　萌芽中的爱情多半是灾难，仅仅活在黑夜的生命，是无从希望的，无从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