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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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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开了门,探出了头,看到程绯罗,立刻二话不说,打开了门,上前打了个千,嘴里还恭敬的称呼道:“程庄主,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
黎怀阳心中疑惑更大,刚想开口,就见程绯罗向自己打了个手势,只得作罢,闷闷的跟在程绯罗身后进了宅子。
二人被领进大厅,家丁请二人稍后,即进去通报。
黎怀阳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始询问,声音中已经透出点不高兴:“程……庄主,来这里究竟是所谓何事?”黎怀阳从不知道程绯罗早就熟悉镇江,更别说还认识什么人,偏偏这几天还傻得跟他说出去踩点,程绯罗也从来不反驳,默默看你做无用工。
“怀阳,先别忙生气,有些事不方便明说……”
黎怀阳才不管程绯罗是什么所谓的大庄主,直接打断他:“是我你才不方便说的吧?何必那么勉强,早和我讲,我走就是了,用得着费你那么大力气吗?”
程绯罗没料到黎怀阳会生那么大气,撇开头,深吸几口气,又转回来柔和道:“怀阳,我不想和你争吵,一切等见过这家主人之后再说。”
黎怀阳没再说话,气氛就这样僵着,直到一个爽朗的声音打破僵局。
“程庄主,好久不见啊,别来无恙?若不是岚总管提前知会过,钱某还真不敢相信程庄主会亲自到访。”
黎怀阳抬头,见一个商人打扮的人从厅外笑着走了进来。此人个子不高,有些发福,脸颊浑圆,眼睛细小,五官清秀,偏留着一副小山羊胡,着实有些怪异。
“钱兄客气,近来可好?”程绯罗上前寒暄,分别介绍了黎怀阳和山羊胡给对方,并只说黎怀阳是自己知交。
黎怀阳听了没反驳,也走上前与山羊胡一番客气,他倒要看看程绯罗玩什么把戏。连岚总管也知晓,一定是早就计划好的。
寒暄完,三人入座,家丁上了茶,程绯罗就与山羊胡聊了起来。
程绯罗既然有意让黎怀阳旁听,黎怀阳自然欣然接受,坐在一旁喝着碧螺春,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
山羊胡原名钱荣,是镇江数一数二的食盐铺户。言谈间,似是以前曾遇生意上的危机,幸得程绯罗救助才化险为夷,从此对程绯罗感激不尽,视作恩人般。
黎怀阳想想这样的人倒也难得,不过他就奇怪了,听起来程绯罗也是做这行的,却不见他有一丝一毫商脍铜臭气。留着疑问,黎怀阳继续认真旁听。
“唉,程庄主退出这一行,现在看来,真可谓是明智之举啊。”钱荣不无感叹的说道。
“哦?此话怎讲?”程绯罗顺着钱荣的话问道。
“程庄主最近也应该听到了一些风声,朝廷下狠劲打压私盐贩,已经查封了数十个盐场了,连盐局也不能幸免。”钱荣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黎怀阳听到这里,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程某略之一二,但具体缘由仍是不大清楚。”
“这也难怪,朝廷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了,连累了民间,大家跟着一起受苦。”钱荣说着摇了摇头,叹口气。
“朝廷派系本就不少,这回终于把手伸到民间了?”程绯罗讲话还是一贯的悠闲从容,却能让人不知不觉间卸下心防,与之交心。
“可不是吗,盐乃朝廷禁榷品,朝廷把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谁都清楚。本想着朝廷放宽管制,我们这些盐商还寻得到路,谁知又是半打半压。逼紧了,大家都去弄私盐,可这回倒好,甜头还没偿足,跟头就跌得比什么都狠。”
“朝廷自有它的打算,不过下面的人动作就未免大了些……”
头一次听程绯罗谈论国家大事,黎怀阳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他觉得像程绯罗那样的人,就应当不食人间烟火。
“程庄主做过这一行,也是知道的,官乃商官,商乃官商,二者永远分不开。这次大力严查私盐贩卖,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后台不硬的充当了炮灰。”
程绯罗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听说近来盐场盐局接二连三被封其实也并不完全是上面的意思,反倒是都与派系斗争有关,可有此事?”
听到这里,钱荣愤慨的握紧了拳,再次大叹了口气,说道:“程庄主的消息不假啊,朝廷派系斗争本就纷繁复杂,各派结党营私,暗中拆台,谁有把柄落在他人手中都免不了提前护好脖子。程庄主也知道,时下很多官员都暗中在民间另起炉灶,不亲自出面,请人打点同民间商贾的合营。这事要是捅上去,罪名可不小啊。靠山硬些的,直接把与自己不和的官员营私之事报上去,借机铲除异己,顺带邀功,不是一举两得?”
黎怀阳越听心越惊,以前爹做生意时,不论帐簿还是家中的小金库,从来都不对自己隐瞒,可压根就是一点也没听到爹提起过和官家有过联营。那这样看来,该不是和魏大人关系这么好,也是因为……私营?
“确实,”程绯罗点了点头,认同了钱荣的说法,“朝廷内部人心惶恐,民间商贾也随时提心吊胆,一不留神就成了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所以说啊,”钱荣感慨良多,摇着头苦笑,“现在买卖才这么不好做啊,自己的小命都是悬在刀尖上的……唉,我的买卖规模也不算小了,若是哪天行差踏错,真的无法想像啊……”
“如此,钱兄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只能如此了,但不是我不自信,这祸之将至也往往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就像两个月前才遭查封的广通盐局,按道理说那黎达年也算是号人物了,可一夜间祸从天降,躲也躲不及的……”
“嗙”一声,黎怀阳手微一抖,茶杯盖碰上了茶杯,发出了很大声响。见钱荣朝自己看过来,黎怀阳稳住心神,做了一个歉意的动作。钱荣点点头,没在意。
程绯罗也微微回过头,不经意的看了黎怀阳一眼,然后便继续和钱荣聊着刚才的话题。
“广通盐局的事程某也听说了,不过听钱兄的说法,似是黎达年也摊上了这派系斗争?”
“这个我也是听人说的,广通出事是遭人举报,而实际上则是因为牵扯了朝廷内部党派纷争,被人当作一条肥饵给喂出去了。”
“这么大的饵?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程绯罗手肘搁在茶几上支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们也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人敢这么干,毕竟挑掉了广通,赋税上少了很多不说,这事在民间的影响也不好,这于朝廷可没什么好处。”
“看样子,这弃饵的人可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