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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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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开往医院的途中，叶紫歆一直紧紧地抱着她的女儿安安，脸色苍白无神，如失魂落魄，康乔握住了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得可怕，忍不住出声安慰她道：“放心，安安会没事的。”
“怎么会不担心？”叶紫歆目光散乱地看着窗外车辆，都市的霓虹灯闪烁而过，映得她的脸明明暗暗，象在薄雾中看不分明。
陈默以为倔强的她不愿多谈自己的私事，而她却慢慢地诉说了，也许一个人承担了太久，亟需一个发泄的渠道。
“怀她的时候，我打了两份工，白天在写字楼当文秘，晚上在餐厅作领班，我知道怀孕的人要多休息，可是我停不下来，如果我不工作，我就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支付她出生后的种种费用。”
她的语调很平稳，字字泄露出淡淡的哀伤，这是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一个未婚妈妈要想给自己，给女儿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她所付出的远比一般人要艰辛得多。
康乔想问她孩子的爸爸那里去了，但看看叶紫歆失血的嘴唇和坚毅的表情，她又问不出口，人人心底都有不欲人知的秘密，强行撕开只会鲜血淋漓。
“也许是怀孕期间太劳累，也许是营养没有跟上，安安生下来后身体就不好，６个月时一场肺炎险些要了她的命，那个时候我向上天祈求，那怕是拿我的生命和她交换，我也在所不惜。”
陈默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叶紫歆一直都是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冷漠孤傲是她唯一的保护色。
与许许多的年轻人一样，叶紫歆在大学毕业那天失恋，生活总是这样残酷，山盟海誓的倾心相许，抵不过即将到来的分飞两地，男人在面对前途的选择时，永远要比女人冷静绝情得多。
叶紫歆没有哀求挽留，甚至没有告诉他怀孕的事实，当爱情远离的时候，一切徒劳的挽救她都觉得是在践踏尊严，所不同的是她坚决留下了爱情的结晶，不是为了纪念曾经的美好，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安安永远是她与命运抗争的力量。
叶紫歆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疲倦地仰起了脸，前方倒视镜里映出了一张沧桑的面容，再年轻明媚的脸也经不住岁月的侵蚀，心底的隐痛使她变成了蛰伏在壳中的蜗牛，本能地抗拒任何情感的靠近。
陈默越发觉得沈楚生前途渺茫，他那劣迹斑斑的过往，如何还能奢望叶紫歆会对他打开心扉。
“叶小姐。”陈默沉吟着，“沈楚生——”他竟然说不下去，叶紫歆却望了他一眼，苦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他是真心，他到底是不是花花公子，这点我还分辨得清，配不上他的人是我，还是麻烦你转告他，不要在我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在看向女儿的时候,她的目光又转为柔和。
“我只要有安安就够了。”她话语中透露出的温柔慈爱，固执坚毅得让人心中恻恻。
康乔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她觉得叶紫歆的想法有点自厌自弃，她不认为带了孩子的单身母亲就不能再拥有幸福，感情的世界谈不上谁配不上谁，只有谁不适合谁。
“叶小姐，如果你是不爱沈楚生的话，你这样说我没有意见，可是如果是因为安安的话，我觉得你的想法有些偏激，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不可能一辈子就这么带着孩子过，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他可以替你分担一切。”康乔越说越激动，一把抓住了叶紫歆的手。
叶紫歆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可眼神中的执拗明明白白写着，她不以为然。
红灯闪烁，陈默直接选择了闯过，向左急转的瞬间，听到了来往车辆急骤的喇叭声，安安在颠簸中醒了过来，喃喃叫喊道：“妈妈，我肚子痛。”
叶紫歆将脸贴到了女儿瘦削的脸上，吻干她流下的泪珠，低声安慰道：“安安，等会到了医院就不痛了，乖。”
安安煞白的脸上不断地涌着冷汗，剧痛让她意识迷糊，她靠在妈妈的怀中小声说道：“我不哭，妈妈你也别哭，叔叔说过了的，好孩子不能哭，要勇敢。”
叔叔？叶紫歆怔了怔，伸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勉强对女儿露出一个微笑，爱怜地问她道：“安安告诉妈妈，你说的叔叔是谁？”
“叔叔就是叔叔，他说过要来看我跳舞，可我没有看见他。”小孩子的话总是不得要领，叶紫歆放弃了追问，用手指梳齐女儿被汗水濡湿的头发，低声道：“安安别说话，好好休息。”
安安听话地闭上了眼，嘴里嘟咙的话也越来越轻，她的身子轻飘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叶紫歆看着女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心中一阵胆寒，害怕失去的恐惧象一张网渐渐收紧，牢牢窒住了她的呼吸，她颤抖着不可抑制地叫道：“安安——”
陈默将油门加得更快，车子如风驰电掣般向医院狂奔。
冲进医院大门挂了急诊，眼看着护士推了安安去手术室，叶紫歆自始至终哆嗦着唇，任康乔怎样安慰也不发一言，她的灵魂似乎已经随着女儿进了手术室，坐在长椅上的只是她的躯壳。而陈默在此时则充分显现出一个男人处变不惊的力量，有他镇定的表情，稳妥的安排作为后盾，康乔的心也在慌乱中一点点安定。
手术室的灯亮着，火红的颜色，象征着生命的生生不息。
门打开，一个护士匆匆地奔了出来，叶紫歆象触电般地站起了身追问道：“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护士仿佛很忙，微微有些不耐。
“脾脏破裂，在里面急救。”简单地几句交待，她快步向护士站走去。
叶紫歆脸上的血仿佛突然被人抽走，只余雪白，如纸般脆弱。
护士的声音隐隐地传来。
“护士长，B型血告急，这个急诊病人急需用血，血库里只余200CC，明显不够用.”
“怎么搞的，昨天就打了报告向省血库调血，怎么到今天还没有到？”
“今天早上倒是回了一批血，偏偏做手术的都是B型血，省中心血库答应再送一批过来，现在已经五点了还没有到，这个小姑娘出血量太大，江医生正在里面发脾气呢，叫无论如何也要准备500CC血备用。”
小护士的声音已经急得要哭，“护士长，现在怎么办？”
护士长年纪大要持重得多，“你先别急，再打电话向省中心血库催催，如果手术成功的话，不见得要用那么多血。”
话音方落手术室的门又开了，戴着手套穿着无菌服的见习医生一脸黑线地走了出来，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小护士打完电话跑了回来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出血不止，江医生正在进行止血缝合，那200CC血已将要输完，江医生问你血库的血回了没有？”
小护士摇了摇头道：“最快还要半个钟头。”
叶紫歆再也坐不住了，状若疯狂地冲到了护士身边，咬牙道：“你这算什么医院，连最普通的B型血也没有，难道要害死我女儿吗，不行，我要转院。”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手术室冲。
小护士低声道：“可全市B型血都在告急，并不止我们这家医院，再你女儿的病情也不适合转院耽搁。”
叶紫歆呆呆地站着，几乎要号淘大哭。
“那你输我的吧，我是她的妈妈，抽多少都没关系。”叶紫歆突然想到了什么，朝小护士撸起袖子说道。
小护士的眼里有着明显歉意：“请问你是B型血吗？”
叶紫歆摇了摇头，人瞬间被打击得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软软地靠在了墙上。
康乔和陈默面面相觑，他们也无能为力，在场的人都不是B型血。
“输我的，我是B型血。”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在走廊尽头响起，仿佛天籁之音，为在场的每一个人带来了希望。
叶紫歆抬头向声音来源看去，那急匆匆奔过来的人，竟然正是沈楚生。
叶紫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沈楚生快步走到她身边，扶住她颤抖的身子道：“别怕，有我在。”他的眼神坚定，完全没有平时的嘻笑平生。
他转头对护士平静地说道：“我是B型血，医院应该有我的档案，我的身体很健康，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此时事急从权，挽救生命的意义远远大于一切，小护士和实习医生对望一眼说道：“好的，那你随我们来做个简单的配型检查。”
望着进入手术室的沈楚生的背影，叶紫歆千言万语只化作喉头哽咽的一句：“谢谢你。”沈楚生的背影凝滞了一下，随即毫无迟疑地迈进了手术室。
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来不及消化，康乔好久才回过神来，望着陈默露出满脸惊奇。
“沈楚生怎么会来，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通知他啊。”
陈默也不知道其中内情，沈楚生追求爱情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也许他一直在暗暗关注叶紫歆母女也未可知。
陈默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叶紫歆。
“沈楚生虽然曾经荒唐过，不过他从来没有欺骗过任何人的感情，他一旦对谁动了心，必定是全身心地给予，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他。”
这回叶紫歆没有再露出反感的表情，她静静地靠在椅上，疲倦之后的陡然放松，让她的情绪有着片刻的空白，她无力再去固执维护自己的尊严，也无力去思考除了安安其它任何的事。
接下来的等待就变得无比漫长，当沈楚生终于从手术室走出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沈楚生的脸色有些苍白，输了400CC血，再健康的他也忍不住露出了倦容，不过他的笑容却是暖如春风，他朝叶紫歆笑着，象是想用笑容慢慢化开她心底纠结的寒冰。
“手术很成功，安安待会就可以出来。”
小护士追出来喊了一句：“回家后要多休息，要注意加强营养，不能熬夜，也不能做体力活。”她的脸上甚至还有红晕，康乔忍不住偷偷想笑，原来就是在医院，帅哥的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叶紫歆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坦然的结果，是泪水滚滚而下，沈楚生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手帕递过，叶紫歆在看到手帕的瞬间，大大地震惊了一下，迅速抬起眼眸看他，眼里盛满了疑问。
沈楚生却只是笑笑，叶紫歆望了他片刻，第一次顺从地伸出手，接过了他关怀的好意。
此时此刻，再呆在这里似乎多余，陈默朝康乔使了个眼色，两人想慢慢地离开。
“等一下。”沈楚生喊陈默，脸上竟是难得的郑重表情，陈默问道：“有什么事吗？”
沈楚生朝康乔看了一眼，康乔会意地说道：“你们有事先聊，我去门外等你。”
陈默目送康乔的背影离开，习惯性地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沈楚生这种把康乔视为外人的举动。
“我在手术室里看到一个人，她也在动手术。”沈楚生也不赘言，单刀切入主题。
同学并共事多年，对方一个眼神，一句话，轻易便可以品出其中蕴含的深意，陈默的脸色终于变了。
“苏妍，她在开刀，是肿瘤切除手术。”沈楚生的话语仿佛忽然变得遥远而陌生，陈默要竭尽全力才能听得清。
“那又如何？”陈默的声音飘忽。
“如果你能忘记她，那当然最好，我不希望你带着过去和康乔谈恋爱，那样对她是不公平的。”沈楚生的话坚定有力，句句敲打在陈默的心上。
他以为自己能忘怀，他以为自己已重生，原来在感情上，他依然有着严重的心结，以至于一听到这个名字，一颗心就象车子碾过似地疼。
校园里的并肩欢笑，同租屋内的相濡以沫，一纸计划书的背叛，真相毕露后的决裂，一切的一切如同泄洪而出的潮水，汹涌叫嚣着迎面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