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by萧玲玲》庐山恋2征文大赛

15、第 15 章

　　尽管有投资方的预先炒作，有宣传噱头，对于导演“大胆”启用我这样的“大龄新人”，坊间还是颇有些微辞的，直到媒体又爆出“《殊途》剧组导演与女主角不睦”的消息。

　　大制作，大导演，大明星，一举一动都为媒体密切关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还是导演突然意识到用我做女主角实在太勉强而心有不甘，总之关于我的任何事情，都要先找到周毅轩，再由他反应给我，或者，至少也要有他在场。这也便是“不睦”传闻的出处。至此，关于我得到角色与导演相关的种种流言才暂告一段落，但不可避免的又引发出新一轮匪夷所思的猜想。一时之间，戏未映，我开始成为近期的娱乐焦点。

　　在得到角色之初，兴奋之余，我也曾经嬉皮笑脸的问过周毅轩：为什么导演会选中我，难道是发现我的天姿国色颇有观众缘儿，还是演技终于得到了伯乐的赏识？

　　周大人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给了个十分简明的答案：省钱。

　　“是啊，我们这种没什么知名度的小演员，片酬福利自然比大明星少得多。别说小鱼，估计‘赵将军’都比我拿得多。”“赵将军”是戏里的男配，以硬派小生的面目出现在很多时装古装的电视剧中，近几年也是小有名气。

　　“不光是片酬和福利待遇统统减半，我和导演说了，你有深厚的舞蹈根基，武打场面完全可以亲自搞定，请替身的钱也可以省了。”然后促狭的眨了眨眼睛。

　　难得他有和我玩笑的心情。近来天南海北的奔波劳碌，已经有一阵日子没看到过他的笑容了，还真让人怀念。

　　第一次拍电影，又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自然是求好心切，压力大也是情理之中。周毅轩似乎比我还要紧张，不仅和剧组同出同进，还要被导演制作人呼来喊去，每日里甚是疲惫，人也越来越沉默。一贯平和的性情，偶尔甚至会出现一闪而过的焦躁，随即又迅速平复。

　　很多个深夜里，下戏的时候，我已经困得丁零当啷，对于怎样回到酒店几乎没有意识。到房间的时候，都是他一边帮我放好东西，一边催促我去沐浴更衣。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通常已经离开，却总有一杯温好的牛奶放在床头的桌上，让我安然入眠。

　　一切似乎回到了冲动夜之前的状态，但还是有什么不大对劲。不过，这大概是最好的方式了，我需要的是称职的经纪人，而不是情感上的羁绊。

　　这部古装大戏的预算非常庞大。按照拍摄计划，剧组从气势辉煌的影视基地到开阔的西北高原，然后马不停蹄的继续转战导演预先选好的外景地桃花源。

　　小鱼在戏中是流落民间的皇子，在先帝被暗杀后，由命臣赵将军按照先皇遗言拥立，仓促继位。原本闲云野鹤，自在风流，一夜之间君临天下，担负起国恨家仇，万里江山。中间自然是万分复杂的宫廷争斗与政治阴谋。为了稳固帝业社稷，裙带联姻总有万千的不得已，不甘不愿，也总要承受一些，割舍一些。

　　或许入戏太深，他在这个组里彻底转了性子，完全不像以往认识的那个嘻嘻哈哈的小鱼。戏里我是他青梅竹马海誓山盟的小师妹。一夕巨变之后，因为无法忍受与他政治婚姻的嫔妃分享爱侣，不肯进宫作他最宠爱的妃子，只能是被割舍的那一个。于是戏里戏外，他都用那种无尽幽怨、欲言又止的眼神望着我，看得我时不时阵阵发毛。

　　八月里的桃花源，早已过了漫山桃花的绚烂时节，满眼都是葱郁的绿树浓荫，青山碧水。没办法，这几年的古装大制作，不是玩竹林深处就是玩碧血黄沙，走国际路线的导演们专爱实景山水的大道具。

　　这里是皇子流落民间时拜师学艺的地方。作为他的小师妹，自然少不了要舞刀弄剑，施展几下花拳绣腿。好在咱有跳芭蕾的底子，一招一式耍出来，也是架势十足。吊威亚虽说是初次上阵，也还算有模有样。

　　盛夏的桃花源里，阳光灿烂，山岚蒸腾，蚊子肆虐，咬得我体无完肤。再加上白天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之下，原本不大敏感的皮肤，也开始起了日光疹，面积逐渐扩大。每天上妆之后，我都要用强烈的意志控制自己抓挠的冲动。

　　本来出了这样的状况，求医问药也是天经地义。但是因为前期的配合问题，已经耽误了进度，一天就是几万的支出，要把经费控制在预算之内，剧组自然没留出给我去看医生的时间。没背景没地位就是这样，哪怕作了第一女主角也是枉然，只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对于我的惨状，小鱼表示万分同情，把他的粉丝送来的祛湿热的汤汤水水药膏药丸都给我拿来。周毅轩急得转圈，先是让我注意饮食，不见成效之后，大热天的，竟然开着拉道具没空调的松花江，跑到很远的城镇找大夫开了据说特效的药膏，但也还是无济于事。最后还是他本事大，和剧组交涉半天，愣是让他们破费了一笔，给我请了“光替”。打光站位有人代劳，我才算解脱了一半。

　　为这事，小鱼还恭喜我终于有了“大腕儿”的谱儿。其实他自己光替裸替文替武替的，随便加一加就有五六个，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在桃花源里，我和小鱼时而要扮两小无猜情窦初开的纯真少年，时而又是中间隔着江山万民有缘无份的爱怨情侣。尽管中间的年龄跨度不是很大，但情感层次极丰富，非常具有挑战性。我预先把剧本看个烂熟，还研习了一些戏剧理论。虽然临时抱佛脚，可书总不是白看的。再加上近来一直与小鱼搭档，两人的默契感还好，几天下来，进度慢慢赶上来。

　　周毅轩从来不喜欢我和男主角过多接触，总是担心这担心那。我不知道是出于工作角度的考虑，还是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他的耐心似乎越来越差，一旦和他意见相左，就会焦躁无比的把我教训一通，简直不可理喻。剧组里我只和小鱼熟识，台上搭档，台下对戏，就是工作之余比旁人亲近些，也是正常。难道一定要我无缘无故和男主角交恶，视同陌路吗？拍摄越到后期，周大人越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想等这部戏结束，我们也许应该好好谈谈。

　　最后一天的外景了。我一身白衣长裙，素钗绾发，自长长阶梯缓步而下，在凉亭里遥望对岸的抚琴人。那是已经登基数载的青年帝王，摒退了群臣，在我生辰的这一日，千山万水的赶来，数年皆是如此，无论风光明媚或是微雨缠绵。

　　深情莫与帝王家。虽然知道纵然同路，总是殊途，在这一日，他也不过是爱我的男子而已。

　　山林绿水间，白衣胜雪的两个人隔水相看，数十尺的距离宛若永远跨不过的银河天阶——只是这无奈的距离是他自己划下的阻隔。

　　几个月的辛苦疲惫，终于告一段落。卸装时，我还沉浸在戏里，想着美人如虹，情真似铁，在江山帝业面前统统要让位的。原来所谓爱情，不仅敌不过面包，甚至还要排在很多虚名浮利之下，既然如此，真是不要也罢。

　　晚上，周毅轩第一次当着众人拥抱我，很用力。他说，最终的那一幕，从屏幕里看来，隔水相望的两个人，闪烁含泪的目光断人肝肠。他说等他离开的时候，让我千万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怕自己就舍不得了。

　　我才从戏里走出来，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要去哪里？

　　他说觉得自己不能胜任经纪人，感情和工作搅在一起，没有一件能顺利。也许去美国和家人团聚是不错的主意。他微笑着，语气很平静，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说并没想把工作和感情混杂，或是肯定他的工作……似乎一切都不合时宜。我自问没有做错什么，这一次却怎样也挽不回他的决定。原来那时，他是认真的在问......

　　从未见过他是这样的坚持，绝情得没有一丝转圜。少年时，也曾经千百次的设想没有他的日子。许多年过去了，这一天偏偏在我最没有准备的一刻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