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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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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蝴蝶
在开放与传统之间,在怜悯与怨恨之间,在天真与邪恶之间,在欢笑与哭泣之间,在疯狂与宁静之间,在真实与谎言之间,在拥抱与挥手之间,在白天与夜晚之间,在你与我之间……
这件事情的开始就已经结束,或许结束正是事情的开始。
对于心存怀疑的人来说,这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
第 一 章
有一首歌时常在耳边回响,它伴随记忆将时光向过去推移十五年。在罗大佑浑厚缠绵的《恋曲1990》中,往事一幕幕重现。怎么说呢?一切已经过去,已成往事,唯有女孩的形象持续着,无声无息,静如止水。有些事经过,会成为生命的组成部分,关于这个女孩的回忆会跟随我一辈子。
歌声激起内心深处的共鸣,使平凡的生活中平添对往事的留恋。无论白天或夜晚,你的样子总是在眼前飘忽。在自觉或不自觉的状态下,我总是回到过去,回到一九九零年,回到这首歌曲中,回到和你相识那个冬日夜晚。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能够忘记你离去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冬日的夜晚,新芜区教委简陋的会议室正在举行元旦之夜联欢舞会。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许多公共单位经常举行这种集体舞会。那个年代流行跳交谊舞,流行听通俗歌曲。大街上张贴着培训交谊舞的海报,播放着新近的流行歌曲。常常一条街上播放着同一首歌,歌声弥漫在喧哗的城市中经久不散。许多舞厅相继开业,遍布城市各个角落。仿佛为了跟上流行的潮流,公共单位不约而同举行周末舞会、节日舞会。尽管单位举行的舞会大多设施简单,条件有限,音响低劣(录音机里的磁带常常因为播放时间过长而走调),但是人们跳舞的热情却丝毫没有衰减,可以说,那种氛围充满了朴素的人情味。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那个夜晚在那场舞会上我将和你相遇,之后,这种相遇会成为我和你相识交往的起点,从而将难忘的经历融入记忆,使寂寞的时光产生一缕忧伤,使平静的中年生活漾起细微的涟漪,对轻狂的青春怀有一丝向往,然而这种向往有些苦涩。
经过的一切是失去的一切,回忆纯属徒劳,但是我怎能抑制泉涌般的记忆。听,那首歌多年以后的今晚依然真切地回响。歌声来自区教委会议室,我和李伟鹏、王志国沿着走廊向会议室走去。那时我们真年轻,二十几岁,正是追求女孩年龄。我们身上有股雄性动物的味道,也就是说有点野性有点攻击性有点破坏性。现在,走在人群中,身边经过的大男孩身上也有这种味道,只是更加时尚化与商业化。那条走廊在黑暗中延伸,走廊的尽头是会议室。通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会议室里灯光通明,满屋拉扯上彩色的纸花,中间悬挂着大红纸灯笼,临时舞场布置装扮得象个花哨俗气的新娘,但是不可否认它充满热闹与喜庆。这是元旦前夜。舞场里人头攒动,人们在罗大佑歌声中起舞。
小心奕奕地穿过人群,坐到墙边的椅子上。随后,我们的目光在女士之间扫描,选择可意的舞伴是一场舞会的关键。我们看中了几位女士可作为舞伴,相互交换一下意见,下一首歌曲响起,我们奔着目标而去。时至今日,邀请的第一位女士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可能漂亮,但是由于你的出现完全占据了我的心灵,这位女士只能是一个女人符号,就象一张相片遮住另一张相片。我搂着这位女士跳完一首曲子,回到座位上。李伟鹏已坐在那里,看样子他在那里坐了有一会儿。
“怎么没有跳?”
“她说她不会挑。”
“你应该循循善诱,要会诱,懂吗?”
王治国拍着他的肩膀,煞有介事。
“有本事你去。”
“去就去。”
又一首歌曲响起,王治国向那边走去,离得远,我又是轻度近视(那时候,为了保持形象,在公共场合我不戴眼镜。),只能看见王治国走到那位穿红滑雪衫女士身边,至于她长得怎样,是否漂亮,我看不清楚。他微欠着身体,样子足够礼貌。他说了句什么话,女士摇摇头。他继续说,女士仍摇头,他伸手拽她的胳膊。这举动非同寻常,出乎我们意料。女士旁边一个男士制止了他。王治国败将似的转悠回来。
“怎么样?你有本事,怎么样?“
“大概她真不会跳。”王治国似问似答,
“要不,旭东,你去试试。”
“人家架子不小,没那个必要吧。
“不敢了?不过那女孩长得真不错。”
“你就过去一下,说不准瞎猫碰上死耗子,人家就和你跳。”
“伟鹏,你怎么说话?你损那女孩没事,别损我们自家人呀。”
“等会再说。”
尽管我近视,尽管视线模糊,但从女孩依稀的身姿,还是能隐约看出她的样子是漂亮的,她就坐在那里,红色的滑雪衫,披肩的长发。
为什么那一刻会响起《恋曲1990》?为什么这首老歌至今在耳边回荡?为什么我会向她走去?我不知道。是否冥冥之中宿命早已安排,我注定要和她(你)相遇?是否在这孤独的星球上,一颗美丽的流星从夜空划过,恰巧让我遇见?我踏着歌声向你走去,从人群中穿过,随着脚步越来越近,我看清你的容貌。那是怎样的容颜?就是那双黑眼睛,就是那张苍白的面孔,就是你那种娇小身姿,已足够,对我而言,已是女孩的全部。大约有一会我站在那里没有动。很显然,你也注意到我,你望着我。所有的景象都隐退为模糊的背景,所有的人都不再重要,喧闹变为沉寂,时间相对静止,歌曲在另一层空间回响。后来从你那里得知,你也是第一眼看中了我,象许多老套的爱情故事所讲的,我们确实“一见钟情”。多年以后,当这首老歌回荡在耳畔时,你的眼神,你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而当时我错误地将你这种注视当作审视,紧张、拘束,只是努力表现出镇定。
“能请你跳舞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象另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说话。
“我不会跳。“
你说,声音沙哑,和你的样子不相协调,就象嗓子经过细细的砂纸打磨过。你微微一笑,一个未谙时事的小姑娘那样咬着嘴唇。
“我可以教你。“
仅仅犹豫了一秒钟。
“好吧“
你站起来,伸出手,端起跳舞的准备姿势。(如果现在有人牵你的手,是否还会那样端起芭比娃娃一样的姿势?)我牵着你的手,步入舞池。我们跳舞,你的确不会跳舞,脚步跟不上节奏,动作不相协调,我们不断和身边拥挤的人群发生碰撞,一般情况下,有一个这样的舞伴是件糟糕的事,然而面对你这样的女孩,谁会烦躁?你的天真,你的单纯,如同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浮云,又如平静湖面没有一点涟漪。我相当耐心,慢慢起舞。
“跟我数,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渐渐地你跟上了节奏。知道吗?你身上散发一股淡淡的甜丝丝的暖香味,是从那件火红的滑雪衣领口处散发出来的,我喜欢闻这种香味。此间,我们不断交错目光,你漆黑的眼牟象深潭之中一尾游鱼闪闪烁烁。问起你的名字,你笑了,因为我说“请问芳名?”,这样说话过于书面化,老电影才有这种对白。你告诉我你叫刘芳。你在“芳”字上加重语气,你笑源于此呀。问起我的名字,我告诉你。还问你在哪工作(不能确定你是否已经上班,样子实在象个女中学生,还是唐突问了),你说在劳动路街道办事处上班。一边跳舞,一边说话,尽管刚刚相识,却谈得很投缘。没有设防,没有敷衍,更没有厌烦,只有坦诚,只有纯真,只有笑靥。
歌曲在轻轻飘荡,人群在缓缓流动,位于这场景中央的是男孩和女孩。关于那场舞会持久的记忆就是如此。多想牵着女孩的手永远这样跳舞,几分钟 ,那首歌曲唱完,未免太快,女孩松开手,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座位上,王治国和李伟鹏不停调侃我。
“有东西,谈得蛮投机。”王治国说。
“没有呀,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不够朋友。王治国,他不说算了,你不要自讨没趣。”
“她叫刘芳。”
“刘芳,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旭东,你要抓住机会。”李伟鹏拍拍我的肩膀。
有时他真让人受不了。
“无所谓。”
这样说,真的是如此吗?其实心思全在你那里。在人影婆娑的舞池里,目光始终在逡巡。向你那边望去,你向我摆摆手,大约冲我笑了一下,看不太清楚。
又一首曲子响起,朝你走过去,有一个家伙却先我向你邀请。他留着郭富城发型,后来一直不喜欢听郭富城的歌,那个家伙败坏了我对郭府富城歌的感觉。那天晚上,你和我跳舞以外,那个家伙苍蝇似地围绕在你左右。真后悔没有勇气坐到你身边。
“那人是你同事?”
再和你跳舞时,沉不住气,迫不急待地问,我已经有了妒意。
“和你一样,刚认识的。”
“他舞跳的不错。”
“他也教我跳。”
“他一定教的比我好。”
“和你教的一样好。”。
我知道你绝没有存心伤害或是惹恼我的意思,你呀脸上满是幼稚与单纯。这样的女孩,我是不可能责怪和怨恨的。再者,我也没有这种资格。
“刚才,还没来得及问你在哪上班。”
“十一中。”
“老师呀,怪不得说话文绉绉的,象个老夫子。”
“我象老夫子?”
我最怕被人看作文人,而你叫我老夫子,这有点伤了自尊,通常文人有些缺少男人阳刚气似的。
“当然象,那俩位是你朋友?”
“朋友也是同事,一个也在十一中,另一个在二十五中。”
“他们不太象老师。”
“他们象什么?”
“不知道,反正不太象老师。”
和你一边跳舞,一边聊着。如果舞曲放一晚,我会和你跳一夜;如果舞曲放一百年,我会和你跳一辈子(想像而已,怎么可能?).然而,舞会结束了,那样的时光简直匆匆而过,太短暂了。最遗憾的是那个“郭富城”又抢在我之前和你跳了最后一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