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离开》葡萄魚

9、第九章

　　被打回原型，天生躲在家里整整一个星期，任何人来找都谢绝见面。有时候他呆在以前的地下室，躺在潮湿阴暗的地上，看着低低的天花板，一遍一遍回想那些破碎的片断，小宝如花的笑容，眼泪就这样掉下来，无声的，模糊了眼前。脑子里有些音符冒出来，隐隐约约。
　　天生起身，拿出吉他，纸笔，记下来。
　　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地下室的门终于被人揣开，是李阡。
　　他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天生一拳，“你现在装什么死样子？谈个恋爱也不告诉我？她是我学姐你居然就这样对她？你知不知道她差点自杀？你居然瞒了我整整一年？看我不揍你！！”
　　天生被一下子打到在地上，匍匐着喘气，眼神盯着阿阡，不出声。空荡荡的地下室，只听到天生浑浊的呼吸声。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天生擦了擦嘴角，轻笑，“确实我不对，打死了活该，不过要打死我，也轮不到你。你这么气急败坏的来做什么？替谁出头？”
　　阿阡脑子轰一下，回答不出来。这些事情他居然是从学校的流言蜚语中闻知的，他生气天生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跟他商量，他气天生居然又一个扛着这么大的事情，他气……
　　天生直起身体，步步逼近，“你知道有什么用？你知道了我就不是一个穷小子了？就不是一个前途一片灰暗的随时可能饿死的人了？你知道，我就可以变成李阡，有父母有家有钱了？你知道？你大学生活那么忙，打个电话都找不到人，我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怎么敢劳烦你操心？”
　　天生呼吸愈发急促，他忘不掉被冷落的难堪。他知道这是必然的，却免不了的失落。他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刺伤阿阡，可是他克制不住，他的难过，他要找个出口宣泄。毫不留情的也还了阿阡一拳，打在他结实的小肚子上，用尽全力。
　　果不其然，阿阡发出低低的嘶叫，他抓住自己的手，皱着眉头语气轻柔，“不要这样说。天生，不要逼我再动手。”
　　天生指着脸上的伤，挑眉，“你已经动手了，不是么？”
　　“……天生……”阿阡颤抖着手抚上他受伤的脸，狭长的凤眼满是心疼，暗暗的弥漫了一些不明的情感，“对不起……我……对不起……”
　　天生打掉他的手，“你不用对不起，我是一个混蛋。”又像当初一样，天生缩回了那个角落，像小猫似的蜷起全身。地下室再次回复平静。
　　阿阡找个地方坐下来，远远的看着他，终于重重呼出一口气，“天生，其实，真心爱过，就不会后悔了。小宝学姐，知道你是为她好……她会知道的……”
　　天生闷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其实方才阿阡的那一拳并不重，只是他不爽每次自己都是先被打的那一个。
　　阿阡仰起头，有些自嘲，“真的，被爱过，就是幸福的。告诉你件事儿，我谁都没有告诉过。就第一次见你那阵子，为什么会在酒吧认识老卢？因为我刚被人劈腿。”阿阡低低的笑起来，笑声里却毫无笑意。天生终于抬起头，朝他那个方向忘去。
　　“我还以为真的是真心相爱过。认识她，也有3年多，居然那么简单就说，从来没有爱过你。哈哈……真讽刺。”阿阡使劲眨眼，天生头一次看到被悲伤环绕住的阿阡。他出声阻止，“如果你是为了安慰我，没有必要说自己的事情。不要逼自己去回忆。”
　　阿阡不理他，继续说，“很耸的剧情，脚踏两条船，我不介意说我不够细心不够温柔，但是为什么要骗我？有了另一个可以说，为什么要骗我？”天生起身，走到他旁边，伸手戳戳埋头在手里的阿阡，“没事吧？都过去那么久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总会过去的，还有更好的更适合你的在未来等你呢。”
　　阿阡抬起头，眼睛晶亮，嘴角上扬，温柔的微笑，“天生，你说得对。总会过去的，还有更好的更合适的在等你。知道吗？”
　　天生被击中，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只得紧紧抓住阿阡的衣服眼泪一泻千里。阿阡叹口气把天生压在胸前，哭吧，哭出来就会好。
　　这是阿阡第一次看到这个骄傲并且自卑着的男生的眼泪，如此晶莹，如此美丽，如此让人心疼。湿润了胸口的布料，滚烫滚烫。

　　一个星期之后，天生接到昱人的电话，说阿阡被退学，原因是把同学打进医院。天生不信，到学校去找他。
　　在学校的操场上找到孤零零一个人的阿阡，坐在高高的单杠上，映着夕阳，背影看上去无比苍凉。
　　天生走近，轻声叫，“阿阡。”
　　他转过头，一脸茫然。看到来人后咧开嘴一笑，结果又牵动脸上那些青青紫紫，龇牙咧嘴的叫起疼。
　　不去注意那些有的没的，天生直入主题，“是真的？”
　　阿阡敛了笑容，迎上天生逼紧的眼神，点头。
　　“为什么？”
　　“打架喽。”阿阡回答得轻巧，故意装出一付不在意的样子。从单扛上跳下来，漂亮着地。
　　“满分。”
　　天生气结，“废话，问你为什么打架。”
　　阿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摇摇头，“没有什么原因，老子看那小子不顺眼，揍他怎么了，揍他还便宜他了呢。走了，今天心情不好，请我喝酒。”拖着天生就要走。
　　天生脑子一个灵光闪过，挣开他的钳制，定住脚步。“难道……因为……我？”
　　他问得很轻，不确定，不敢确定。阿阡一滞，却让天生不得不相信。
　　“你白痴啊！哪根筋坏掉了？靠！被人打傻了啊！”天生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人。
　　“不要生气嘛。我看到他们在嚼舌根，气不过就上去阻止，没有想到被他们一撩拨就火气上起来了，不全都因为你啦，你千万别自责。真跟你没关系。”阿阡连忙手忙脚乱解释起来。
　　天生沉默。
　　阿阡更急，“你别不说话，我最怕你不说话，真的没事儿，不就退学么，死不了的。再说我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对不对？就是当初可惜了你三天送我高考了，唉……”
　　“说就让他们去说好咧，说说又不会死，你管这么多，你管的了一个管得了十个吗？你白白长这么好看了脑子都是草啊！”
　　“对对对，老爷你教训得是，小的以后不敢了。”
　　天生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才“噗哧”笑出来，“你爸妈怎么说？”
　　“没说什么……要我自己看着办。”阿阡见天生不绷着脸了，无所谓的耸肩，“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呗，或者可能他们打算送我出去一阵子锻炼锻炼。”
　　“出去？去哪里？”
　　“不是说可能嘛，你紧张什么，”阿阡又坏笑起来，“你该不是不舍得吧？”
　　“滚！”天生大踏步把他甩在后面。
　　“诶……开玩笑嘛。”

　　其实开始真的很简单，李阡听到有人说路天生的坏话。他上前，出拳头。
　　他的想法就这样，那个敏感的少年，是不允许任何人玷污的。他无法使他不伤心，他只能用自己最无用的方式来保护他，守护他那颗被磨的鲜血淋漓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