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后宫各阶层分析》罂罂

63、迷失

　　禁足一事不了了之。
　　第二天天刚亮胤禛就收回了缠在我胸前的手臂起身离开了。临走时，我听到他在我耳边一字一句的允诺：这一仗，朕会承担所有的后果。
　　我闭着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泪水却忍不住的从眼缝中滑落。
　　知道这世上什么最可怕吗？忘记。
　　做了违背良心的事，忘记了；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忘记了；爱着的那张面孔，忘记了……
　　有了胤禛的默许甚至是纵容，我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过的如鱼得水。连隆科多这样为新皇登基立下不世之功的大臣看我的目光里都有那晚留下的惊恐。很多人都会在心里诅咒我，可看到我的时候却只能保持平静。
　　所有一切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很容易就让我迷失其中。
　　昨晚风暴袭来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玄烨的脸，那张清减的面庞轮廓如此熟悉，为什么没了五官？我想不起来玄烨的唇，现在就连他的眉目鼻梁颧骨眼角迷人的皱纹也统统忘记！用力伸出五指，抓住的是胤禛灼热充盈着欲望与征服的身体。他玄黑的眼眸里清晰映着我布满红潮的妖异面庞。
　　我逼迫胤禛，何尝不是在逼迫自己。我要让他痛苦，就先要让毒蛇钻进自己的心里。
　　破尘居里凌乱不堪，满红进来时吓了一跳。倒是心有城府的保全有条不紊的命人收拾起来。
　　梳发时，身边只有保全一个人。他仔细为我凌乱的鬓角匀上发油，狭细眼睛望着铜镜中的我。“真人，年妃娘娘有大将军倚仗。您靠的可就是皇上的这点情分，要有个阿哥才好。”
　　我一怔，问：“你说什么？”
　　“真人，保全完全是为您着想。宫里头没人敢嚼舌，可谁不知道破尘居里有您这位主子？修炼不过一道幌子。就像唐时的杨贵妃，做了几年的真人还不是为了进入后宫当主子。”
　　我笑起来，无法抑制的笑着。然后，我喘息着问他：“有我一个妖女就够了，你还想见到一个小妖精吗？”杨贵妃？他一个太监，倒也难为了。
　　保全被我的异样吓住，早已跪在地上。
　　“起来吧。你没说错什么，错在我。”我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存在。
　　越是这么说保全越是不知究竟，索性左右开弓自赏耳光。
　　我不想看到这些，站起身茫然走出破尘居。
　　恍惚的思绪被一阵悦耳笑声打断，抬眼看向四周，发现自己已身在御花园。远处山石树木掩映中有座亭子，笑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年妃娘娘，您这一胎一定是个健康活泼的小阿哥。”
　　“是啊，皇上每天都派人询问娘娘玉体安好，宫里头专为娘娘备了御医。可见皇上心里有娘娘呢。”
　　“你们也不必宽慰我。”年妃娇弱的声音传了来，那轻柔的音调就连我听了都会有怜爱之感。“皇上心里头有的不止我一个。我也不求别的，只要这孩子平平安安，不要像……”说到这儿声音嘎然而止，余音透露出一个母亲的脆弱。
　　这位年妃不知为何，胤禛对她也算是专宠了，她所出之子却没有一个能平安长大的。没有一个成年的阿哥养着，就算她的哥哥是抚远大将军也无法安心。
　　不知是谁压低了声音说道：“各位主子……破尘居那位……谁都知道修炼是假……是真……早做……才是。”
　　“谁敢？”
　　“是啊。皇上那儿护的滴水不漏，咱们就不要乱寻思了。”
　　“各宫娘娘身边都有你这样嚼舌根的奴才！前儿皇后治了李贵人身边的一个答应，还不是为她在主子耳边乱嚼！”
　　“好不易赏回残荷，偏你们在这儿斗嘴。”年妃话语含嗔，走动时细碎的脚步声隐隐朝我站立的方向传来。
　　我没有躲避的意思，视线坦然迎向那个女人。
　　胤禛的后宫妃嫔不多且阶级分明，当初研究的时候并不是我专注的重点。只曾下过清代最高效后宫的定义。
　　望着眼前身子略显笨拙的年妃一步步朝我走来，想到我们共享一个男人的事实不由自主的自嘲起来。如果史官记录历史不需要看当权者的脸色，我大概也要被自己分析进去了。
　　年妃有张恬淡的面庞，与她彪悍的哥哥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见过年妃娘娘。”我让开路，甩起拂尘曲起手指行礼。
　　她起初没留意，只哼了一声接着往前走。她身边一个太监眼尖，看到我衣摆缝隙处刺目的茜素红不安的咳嗽一声。年妃站住，诧异望一眼那太监又看看已抬起头的我面色一敛。“你怎么在这儿？”她下意识朝身侧亭子望去，那里的声音仍隐隐约约听得到。只这一扭一转的功夫，她的神色已然如常，双目紧紧盯着我。“这位就是杜真人了？”
　　“是。”
　　“早就听皇上说起养心殿破尘居有位修为很高的真人，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可真是谛仙般的人物。不知真人愿否到本宫那里小坐片刻。”
　　本想答应，却看见保全慌慌张张的走来。“杜真人，皇上急着见您。”
　　我看看年妃，还不待说话她就微微笑道：“既如此，杜真人快些去吧。”
　　来到养心殿，就见刚刚下朝的胤禛肃穆沉思着。
　　“皇上。”我唤道。
　　他睁开眼，眼眸中光亮闪烁。“年羹尧在南川边口击溃了五千罗卜藏丹津叛军，叛军退守北川寨口。”
　　这一仗他会赢我自然知道，因而脸上也没浮现什么惊喜之情。
　　胤禛眼眸中的光亮一丝丝散去，自嘲一笑：“朕忘了你早没了心，还急巴巴的跟你报喜。呵呵……”
　　“皇上很在乎拉拉的反应？”
　　他猛然站起身，负手离去时与我擦肩而过。沉默，是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