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面云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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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暖暖药香裹着我。从被中慵懒探出头，看到不远处墙面上挂了一幅水墨山水，山峰在云层遮绕下若隐若现，嶙峋山石把自己的青獠狰狞掩盖于云雾之中，不知云雾终会消散还是山石终会隐没。
坐起身披上外衣走到那幅画作前定定望着，心思也随着飘渺起来。一旁提了首七言诗，那是玄烨的字迹：云梯石磴逼笼苁，倚仗傍观众壑同。更上一层图远望，奈何树杂与烟笼。
这该是他月前在承德避暑山庄登上最高峰时写下的诗句。奈何？图远望？倚仗？每个词都显露了他力不从心渴望退休又为国之大事忧心忡忡放心不下的心态。以前在档案馆里曾看到康熙六十一年九月玄烨在热河行宫的一次面谕：高皇帝时大臣官员，幼时及见三分之一。太宗文皇帝时大臣官员犹见其半……尔等有退休之时，朕何地可休息耶？
深秋冷风猛然吹开一扇窗，几片红色落叶卷舞飘落脚边。蹲下身子拾起一片，上面枯老的脉络倔强浮现。
不对！我猛然揉碎枯叶，一步步惊恐后退。
杜拉拉，你脑袋进水了？胤祯在十一月十三日之前根本没有接到过康熙帝召回的圣旨。这道旨，早已不知到了谁的手里。还有隆科多，隆科多！玄烨说了那么长一串的人名，独独没有隆科多！你是被那温暖的怀抱浸润的晕了头吗？
我急跑着冲出去，迎面撞上一个人。
“哑……呃，杜主子，您这是怎么了？皇上吩咐奴才伺候好您。怎么这么着就跑出来了？来人，伺候杜主子更衣。”
我一把抓住魏珠的衣领，摇晃着他问道：“皇上呢？皇上呢！今天什么日子？嗯？”
“皇上在御书房会见雍亲王爷。今儿十月二十八了。哎，杜主子，杜主子，您这是去哪儿？”他在我飞奔的身后追着喊道。
十月二十八，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二十八！天，希望还来得及，希望不是我担心的那样。
奔向御书房的一路上我仿佛身陷迷宫永远也走不出去。侍卫们见到我都睁开了诧异的眼睛，回廊上圆阔的廊柱一根根向后飞跑。跑着跑着，才发觉这里不是畅春园，而是我只来过几次的南苑。
渐渐接近书房，隔着门就听到胤禛低沉凝重的话音：“又据仓场总督阿锡奈、张伯行云‘旧监督任内之米，或米色霉变，额数有亏，新监督势难接受。若勒令接受，则彼此互亏，遇难究诘。是以将此等亏额之旧监督题参，仍令伊等留仓监放，俟完日查明追陪治罪……”
‘砰’一声，我猛然推开书房的门，整个人冲进去。
“拉拉……”玄烨吃惊的望着我。
胤禛的炫黑双眸刺向我的，眼神复杂难明。
“皇阿玛，儿臣先行告退。”他转而对凝视着我的玄烨说道。
玄烨没有说话，微微点头，面色已经很不悦的样子。
胤禛刚一离开他就发作起来：“魏珠！朕怎么交待你的？做了一辈子的奴才，连让主子穿体面些都不会了？”
魏珠跟在我身后一边拉着我的衣袖一边腾出手打自己的耳光。
我一把推魏珠出去，将门重重关上。
“你大概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我一步步走向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可我还是要说。历史上，你死于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晚戌时！胤祯并没有在你死前赶回来，而是在你死后由新皇雍正谕令总理事务大臣传旨甘州军营征召抚远大将军王胤祯回京奔丧。你去世的第二天，胤禛任命贝勒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四人为总理事务大臣！”我一步步逼近面色苍白的玄烨，身子越是抖动的厉害头脑就越是清楚。没有听到他对我整整一晚的美好描述，我还不会联想到事态糟糕到如此的程度。可他的一切布置显然与我在那冷冰冰的档案馆里看到的大不一样。除非那些毫无感情的文字都是错的，否则一定就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你……”他抚着胸口，眉头死死纠结在一起。“你说什么？”
“玄烨，你听清楚，杜拉拉不会骗你！我知道这有多么匪夷所思，我比你更希望一切都是幽梦一场！我宁可只是在档案馆里看到你在那个夜晚离开人世也不要是现在这样！我知道一切，知道什么会发生，可我已经身陷云雾中和你一起看不清前方是坦途还是无底深渊！现在，我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带我走吧，玄烨。你的儿子们都已经有足够的能力面对这场风暴。带我走，带我走……”我扑进他的怀中，双臂紧紧环抱他清减的身体。
他的身体逐渐僵硬起来，铁一般无情。
“隆科多？隆科多……”他一把推开我，大声喊着：“来人。”
魏珠颤颤巍巍的弯腰走了进来，头快要缩到了胸前。
“把她送回去，给朕看好了！有一点损伤朕要你的命！要是擅自离开房间了朕也要你的命！”
“嗻。”魏珠手一挥，几个高壮的侍卫簇拥着我离去。我在他们铜墙铁壁般的肩膀间拼命跳跃，看着那渐离渐远的清减身影。
“玄烨，让我陪着你。好，我不说我们离开这样的话了。我就是陪着你好不好？好不好？”
他琥珀色的眸变成了淡红色，里面充满了震惊和骄傲。好像在说：朕永远不会退缩！刹那间，我和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相见。隔着河滩，他在望远镜里看着我。隔着镜片，他看着另一个世界的我。然后，我向他跪下，视线绝不会有交集。
“来人，传吴尔占！”他冷静如冰的声音传入我耳中，一股昂扬斗志势如破竹。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四面云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