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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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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亲王府门前等待接见的京官和外省官员们的马轿排成长长列队。他们中有些等上十天半月也未必会得到接见。
他会见我吗?一个大约被他的皇阿瑪遗忘的女人。
冷冰冰的门卫对前来请见的我只丢下一句:王爷不在府中。就不肯再看我一眼。颓然顺阶走下,远远传来的喧闹声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停稳后李登云从车厢里跳下来。等待许久的官员们派出亲信前去打招呼想要得到觐见雍亲王爷的机会。
我站在台阶上几乎是喊出来一声:“李总管!”
人群簇拥中的李登云朝我站立的方向看过来,不一会儿又扭开去应酬寒暄,一副漠然不相识的样子。
‘拉拉,你确定什么册封都不要?若是有一天朕……你可是一点保障也没有。’我苦笑起来,原来玄烨是如此的远见卓识。什么身份都没有的我此刻就连他身边的人都无法接近。
回小院的一路上我恍惚而落魄,不知不觉中碰到了行人也不自知。
“不是找我吗?”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音质暗哑。
我猛然回身,在熙攘人群中看到一身青衫独自孑立的胤禛。他像是累极了,面容疲惫,玄黑双瞳却炯炯望着我。
泪水不知怎么就滑落了,我朦胧着双眼走向他,如同被抛弃的孤儿般怯懦道:“胤禛,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皇阿瑪。胤祥去大漠快一年了消息全无,我,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再见到皇上。”
“就为这个想见我?”他仍然炯炯望着我,眼底微凉。
就为这个?他说的真是轻巧啊,折磨我这么久的困扰在他眼里显然不值一提。我擦擦脆弱的眼泪,点头道:“就为这个。”
胤禛深深呼吸,片刻径自朝前走去。“什么东西?你放小院了?”我跟在后面,心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稍稍平静。“恩。”
往菜市口西街走的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步履沉滞,好像多说一句话就会把他累倒。
走到院子门口,他站住,敏感的望着角落里蠕动的暗影。“是什么?”我走到跟前望着那脏污的皱成一团的柔软家伙,伸出手抱了起来。“你怎么跑到这里的?”原来,竟是一只流浪京吧,此刻吓得浑身哆嗦。“饿了吗?”我问道。
进了院子,我连呼几声满红也没有答应,大概又去哪里串门子了。放下小狗,我对跟随而至的胤禛说道:“王爷请稍等片刻,我去给你冲杯热茶。”他在摇椅上坐下,微微点了点头。
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走出来,胤禛已在摇椅上沉沉睡去。他似乎有太多难以承载的心事,就连睡着的时候眉心也紧紧锁在一起。这点,他的父皇跟他很不一样。玄烨就是有再多烦心的事儿睡着以后眉心也会渐渐舒展,当清晨第一缕照在他脸上时,他的神情总是平静恬淡。
二月底的京城空气是冰冷的。我走回卧室抱着一床被褥出来盖在他身上。
胤禛的沉睡使得我原本迫切要做的事不得不稍后再进行,身心一下子闲了下来。我转而看着那只瑟瑟发抖的京吧狗,自言自语道:“先把你洗干净。”
这小家伙很喜欢泡澡的样子,身子整个没在热水里眼睛迎着明亮阳光半眯着。它温暖的舌时不时舔着我的手掌,像是已经跟我很熟识似的。胰子打在它身上驱走了泥泞脏污,它原有的毛色露了出来,是干净的白色。“看不出来你还挺漂亮嘛。”它得意洋洋的甩了甩头,甩出了十几个泡泡在我们四周飘浮。
洗好了,我把京吧裹在一条小褥子里紧紧抱在怀中时才发觉胤禛早已醒了,半张着眼不知看了多久。
走过去,将怀中暖热了的明细册子递给他。“请帮我交给皇上。”
胤禛接过去放入怀中,点头道:“知道了。”说完站起身朝院门走去。
“等一下。”我喊住他,艰难说道:“不论皇上如何决定,都请雍亲王给拉拉一个答复。”若他已对我无情,我也好孑然离开放逐自己。这里的一切我已经受够了。
他的身影顿了顿,蓦然问我:“你想要什么答复?得到应允,回到皇阿瑪身边?”
我眼前浮现起那个清减的雍容面孔,为什么不呢?我们的纠缠并没有结束,玄烨还没有把他所说的话证明给我看,他不是一个擅长遗忘的人。我,也不是。“什么答复都好。”我回道。只要不再是这样失去音讯的煎熬。
岁月留给我的总是等待。胤禛带着我对玄烨的思念消失了,他并没有给我带来我所希望听到的答复。想想也觉的自己幼稚,那天胤禛虽然问我想要什么答复,但却没有答应一定会带来给我。
四月中旬,满红再一次兴高采烈的加入到康熙皇帝亲送十四胤禛、抚远大将军王重返青海的观礼队伍中。她不知道,冷冰冰的我在她离开后急匆匆的奔赴皇帝可能经过的路口。她更不知道,我像个傻瓜一样在人群中高喊玄烨的名字。
玄烨就坐在龙辇中在我眼前经过。明黄色垂帘遮掩下,只看的到那熟悉的清减侧影。我的呼喊湮没在围观百姓的欢呼声中,痕影全无。他渐走渐远,消失在我朦胧的视线中。
“什么人竟敢直呼皇上名讳?”一声断喝打断了我不时的呼喊。“来人,把她带走详细盘问!”
“是。”几个带刀侍卫用麻团死死塞住我的嘴,将我押送离开。
我就这样进入了监牢,见到玄烨的希望愈发渺茫。入监有一段日子了,从没有人来提讯我。我不止一次要求见现任的步军统领隆科多大人,狱卒只当我发了疯。我求他们给雍亲王府带句话,他们嘲讽我异想天开。
没有刑罚,没有提讯,没有自由,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一切。这幽闭显得如此不正常。
每天我都在焦急等待希望失望中度过,大声呼喊成了必不可少要做的事。
“别喊了。”一个狱卒抽出刀猛然砍在我的牢房栅栏上,摇头轻叹:“这么年轻的姑娘,疯成这样子倒是可惜了。”
“呦,老三还会怜香惜玉?”不远处桌子边围坐的几个狱卒嗤笑道:“怎么,要是不疯你是不是要好好疼爱疼爱?”
“开什么玩笑,上头可是交代过……”他渐渐走远,声音压低了对那几个狱卒说着什么。
“真的?”他们纷纷对我投来好奇的探寻目光。
“那还有假?兄弟们这几天家里有什么事早点交代好。过两天皇上从热河回銮。乱乱的,少不了又要关进来些犯人,到时候忙不过来多少天都回不了家。”
热河回銮?这是康熙六十一年九月的事了!天,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