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后宫各阶层分析》罂罂

43、遭遇卫道士

　　随着相处时日的累积，满红渐渐摸到了些我的脾性特点和作息规律。我每天长时间的缄默她是难以忍受的。于是在我的默许下，她常常会出去和邻里之间的下人们走动走动。有几次胤祥过来见她人不在着恼起来，嚷着要把她撵回乡下老家去。
　　“不要，她正合我的脾胃。”我为胤祥斟上一杯茶，摇头笑道。“我说什么，她听不懂。不小心听到什么瞧见什么转眼也就忘记了，不好么？”
　　“老师，你怎么总是这么怪。”胤祥又苍老了些，冬日的到来折磨着他的腿疼痛的夜不安寝。今日还是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来看我的。
　　“别说我了。”看着他的腿，我担忧着说道：“你父皇要你好好休息，你何必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老师这大把年纪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
　　胤祥扑哧一声笑了。“满红一口一个杜姑娘的叫你呢。如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怎么会相信你和皇阿瑪同岁。还自称大把年纪？这习惯也要改改了。”说话间，院墙外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叫卖声——
　　“烤白薯，又香又甜的考白薯咧。”
　　“冰糖葫芦儿，葫芦儿。冰糖葫芦儿，葫芦儿。”……
　　“老师。”胤祥望着我说道：“从你住进这里就没有迈出大门一步。是不是嫌这里太市井吵杂了？”
　　“不是啊。我只是不想再多认识一个这里的人罢了。”
　　“什么意思？”我的话胤祥显然没有明白。
　　“没什么。只是提不起兴趣跟陌生人说话。”
　　手中的茶杯渐渐冷却，屋子里火盆噼里啪啦作响。我咬了咬嘴唇，迟疑问道：“你父皇还在木兰围场？他的身体，好吗？”
　　胤祥撑着拐杖站起身，缓慢走到窗前望着满院秋草落叶答道：“父皇最近精神很好。十四那边一直传送着胜利的消息。第巴死了，策妄阿拉布坦滚回了准噶尔，黄教振兴，新□□顺利座床，父皇的大将军王即将得胜回京。现在父皇坚持每天听政批折子骑马练射弓，丝毫不见疲态。”
　　“是吗？”我出神的想：我不在身边，是谁帮他整理折子？是谁帮他铺纸磨墨？是谁提醒他要早点休息？是谁与他睿智的唇枪舌剑？傍晚斜阳又是谁与他同倚？我知道，他身边侍奉的人很多很多，就算梁九功魏珠他们笨手笨脚的也有张廷玉王项龄这样的大学士跟着。可我仍是忍不住的想。想到脑子里晕晕的质问自己：我们两个怎么就分开了呢？
　　“老师，父皇确是属意十四弟了吗？”他转过身问我：“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对继承大统这件事发表任何议论了。可我还是想知道，四哥究竟哪里不好？”
　　“胤祥，没有人知道你父皇的真正心意。还是不要妄下猜测的好。”虽然，玄烨偶尔表露出来的情绪偏向胤祯，可这毕竟不曾发生。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眉头簇起。“所以胤祥才问老师是不是啊？如果你不知道，普天之下就再没人知道父皇的心意了。”
　　我摇头道：“普天之下，的确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父皇的心意。”
　　胤祥显得有些失望，坐了会儿便走了。我站在门口目送他坐上马车缓缓离开后，转而望着不远处卖烤红薯的那个男子。他穿着肩肘袖口破的露出棉絮的半大灰色棉袄，对着摊子旁扎了两个冲天辫正踢毽子的小姑娘喊着：“丫头，别玩儿了，回去看看你娘醒了没，要是醒了，把灶上热的药端去给你娘喝喽。”
　　小姑娘很听话，立刻收了毽子跑远了。
　　奇怪，我的脚不由自主走下台阶来到摊子前。“给我一个白薯。”
　　“得了您嘞。”收了钱，他熟练的为我包好热腾腾的白薯。
　　捧着白薯，我竟不想返回，顺着人来人往喧闹的西街朝菜市口方向走去。别看寒冬里的，这街市上的人可真多。经营什么的商贩都有，道路两旁密密匝匝飘扬着各色旗帜。
　　“姑娘，来看看吧，我这儿的书可是最全的。”一个摆书摊的男子对着我招呼道。
　　在跟我说话？愣了一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顶着一张年轻的迷惑人的面庞。
　　看看也无妨，我走到书摊前一本本的看过去。这些书一看就是不甚懂书的人码的，各种类别乱七八糟的杂放一堆。我强忍着喜欢分类摆书的职业病，手指一本本略过书皮直到在一本书上停顿。谁知刚刚拿起那本书，眼前就出现几根手指在一瞬之间夺去了它。
　　“这本书我要了。”
　　我不满望着说话的中年男子，指着那本书说道：“是我先看上的。”
　　他似乎这才意识到我的存在，转过脸诧异道：“姑娘再买一本就好。”
　　“您两位商量吧，这本书我这小摊儿上只一本，多了没有。”书摊老板笑眯眯的望着我们两个。反正他这本书是买定了，给谁他也懒得管。
　　我告诉自己那不过就是孙承泽所著的《山书》拓本，也不是自己很喜欢的书，给他便是。可大概是人老了脾气古怪的缘故，我执着起来。“这本书是我先看上的，自然是我的。”说完，我劈手将他手中的书夺了回来丢下银子转身就走。
　　“姑娘，怎能如此无礼？”那人拦住我的去路，表情严肃的望着我。
　　“那先生想要怎么办？”
　　“姑娘这么想要这本书，阎某也不是不能相让。只是在下看不过一个纤弱的姑娘家行事竟是如此粗鲁。看姑娘装扮绝非一般人家出身，难道令尊没有请先生教导修习《内则衍义》修敛德行吗？”
　　不是吧，买本书也能碰到卫道士？我微笑望着他，伸出手把那本《山书》举在两人眼前，‘撕拉’一声，分为两半。“先生，怕了您了。喏，这本书，我们一人一半，小女子告辞回家好好修敛德行去也。”说完，我将那半本塞进他的手中转身逃也似的疾走。《内则衍义》？高举着孝庄的大旗，为女教女学张目的《内则衍义》？禁锢女人灵魂的无形枷锁。
　　“你给我站住！”
　　感觉到手腕一阵□□疼痛，那人居然追了上来死死钳制着我。还不等我施展跆拳道功夫，一个黑影卷来将我不着痕迹的带离开来。
　　那男子显然没有想到我居然还有从天而降的帮手，试图步步逼进。这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几个人像一堵墙似的挡在那人面前。
　　望着解救我的人那张长年不换的平板面孔，我微笑答谢：“劳烦喇侍卫。”
　　他面无表情望着我，说道：“喇锡送您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感觉挺愉快，毕竟不必再被一个高举封建思想大旗的卫道士叨扰了。而且，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总是有玄烨身边的人出面解围。这不由得令我感觉心里暖暖的。
　　此时，我还没想到过不了多久我竟然会再次遇到那个卫道士。